“唔——!!”
國主大人似乎也是看到了對方的眼光,頓時臉色微微一紅,直接側過頭去,舉起一隻袖子擋住了。不過她好像沒有怎麼生氣,就只是單純的害羞了而,不願意讓對方看到自己吃東西時候的不雅樣子。
然而作爲一個被多次指出不夠纖細的傢伙,穆修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個不知好歹的人,所以他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所以少年只是略微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個似乎有點兒奇怪的笑容。
因爲他對國主大人此刻的表現感覺到有點兒奇怪,尤其是在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吃過的兔肉味道的時候,則更是如此。
——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雖然說他一直都很注意烘烤的火候,所以既沒有烤焦也沒有烤糊,可以說是把握的恰到好處。但是同樣的既沒有放鹽也沒有放味精,他不覺得這種東西能夠有多麼的入味。因此考慮到了國主大人本身到底有多麼的嬌生慣養之後,他本來還稍微的有點兒懷疑對方能不能夠嚥下這種東西。
但是現在看來……他覺得可能自己之前對這個少女國主的印象,有許多都是不正確的?也許自己想象出來的,關於上層貴族的衣食住行什麼的,很多都是理所當然的先入爲主了?
就算是已經開始進行腦域開發方面的進化提升了,可是人的思維方式卻不可能因此而改變,原來該有怎麼樣的發散性,現在也依然還是有着怎麼樣的發散性。
所以很是莫名其妙的,穆修忍不住就聯想到了之前在岡崎城裡面,自己吃到過的伙食待遇:一碗米飯,兩指寬小魚一條,醃蘿蔔一小碟,白水煮野菜一盅以及味噌湯一小碗……每天雷打不動的都是如此,而且每天只有兩餐。
當時他還埋怨着眼前的少女太過吝嗇來着的,然而回想起來,當時的那些負責監視自己的足輕士兵,似乎總是一副羨慕嫉妒到不得了的模樣……
而就在穆修的思維發散的時候,今川義元也是偷眼瞄了一下他,同樣的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並且同樣的正在疑惑着什麼。只不過作爲一國之主,就算是現在落魄狼狽都好,也不能夠改變她的本質。
國主大人注意的要比穆修多得多,但是最讓她驚歎的還是對方那種不科學的恢復力——
明明昨天雨停,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都還是勉強只能夠恢復行動而已,可是到了傍晚的時候這傢伙就能夠四處抓兔子了。
而到了入夜之後,自己實在是太困、撐不住入睡之前,對方表面上看上去基本上已經無傷大雅,也就只有失血過多導致的面色蒼白了……而且當時的感覺就是,對方看上去更加像是常年病弱積重難返,而不是受了什麼重傷。
然而到了現在醒過來,她的思維逐漸清晰之後,卻纔發現對方已經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從來沒有受過傷的樣子了。不但身上一點兒血跡傷口都看不到,甚至就連臉色都恢復了正常,簡直好得不能夠再好了——
至少就算是自己今川軍裡少數的精銳,專門爲兵的士卒都好,都沒有他這麼健康的氣色。
至於那些連自己都喂不飽的農民,浪人、窮武士什麼的,就更加不消說了。
“……”
隱隱約約的,腦海裡靈光一閃,下意識的聯想到了不久之前鬆平元康說過的某些話,國主大人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極其荒謬的想法:眼前的這個人,該不會真的不是人吧?
但是緊接着她就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眸裡面剛剛出現的莫名情緒變成了堅定之色。
眼下的情況容不得她胡思亂想疑神疑鬼,而且對方的確也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完全可以證明對方對自己沒有什麼壞心思……所以少女纔不管這麼多,或者說她還真的巴不得眼前的這人掌握着非人的力量,能夠儘快幫助自己脫離困境。
……
……
凌晨時分,黎明之前,總有那麼一段時間是最黑暗的。
四周的夜幕漆黑一片,山林的輪廓影影綽綽的,看上去非常的瘮人。只是兩人背後依靠着的陡崖非常的結實,相對也比較平整,再加上穆修刻意的剁了幾刀修整了一下,現在卻是略微凹陷了進去,形成了一個避風避雨的好地方。
再加上旺盛的火堆就在前方不遠處熊熊燃燒着,照亮了四周的黑暗,散發出強大的熱量。身旁還有一個斬人無血、削鐵如泥的劍士坐鎮,於是便讓人下意識的就感覺到安心許多。
——就算是夜間的深山老林,總是發出某些奇怪的聲響都好,國主大人也沒有多少感覺到害怕的感覺。
今川義元現在就捧着一個粗陋的木質小碗,小口小口的啜着其中的熱水,一邊凝視着燃燒着的柴火,聽着那種噼裡啪啦的木柴在火焰中爆裂的聲音,一邊呆呆的出神。
就在昨天之前,她都還是統治駿河、遠江等地方的東海道最強大名,而且正在準備上洛,奠定自己在這個大戰亂時代的霸主地位。然而到了現在,卻狼狽落魄到不得了,就算是回去了重整旗鼓,恐怕這一次的事情都將會成爲畢生的污點。
一想到這個,國主大人就氣惱憤恨到身體都微微顫抖,並且因此對於“尾張的山猴”更是起了殺心——不過無論怎麼樣,她都首先需要回到駿河或者三河等今川氏牢牢把握住的地方,回到自己的勢力領地上去才行。
“……”
有此一念,少女國主下意識的看向旁邊抱住了刀劍閉上眼睛假寐的某人。
據對方說,眼下情況不明,所以需要確定到底是哪一方掌握住了局勢才能夠繼續行動。
如果天亮了之後首先上山的是今川軍的話,那麼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是如果是織田軍的話,恐怕接下來就要做好直接逃亡的準備了……而且因爲昨天那場大雨,今川軍本陣被直接擊潰的原因,所以不管是今川義元還是穆修都不是太看好前一種可能。
國主大人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本陣的軍隊到底有多麼的不堪,於是暗暗咬牙發狠,要是讓自己回去了之後,就一定要好好的操練一番那些烏合之衆。
不過她卻又很是注意,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只是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木碗,然後苦惱的抱起了雙腿。她時不時的看向了穆修那邊,幾次三番的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又不甘的咬住了嘴脣。
老實說少女對接下來有點兒沒有信心,更加擔心自己會被拋棄……
弱小與無知都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纔是。
時間慢慢的過去,沒有人說話,只能夠聽到木柴燃燒的噼裡啪啦的爆裂聲音,還有彼此之間的呼吸聲。四周靜悄悄的,慢慢地國主大人就感覺到眼前的景象變得有些恍惚起來了,她的眼睛也變得越來越朦朧。
“……!!”
迷迷糊糊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的時間,她的耳中似乎聽到了點兒奇怪的聲響,於是猛地一個激靈擡起頭來。
所有的睡意都已經不翼而飛。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矇矇亮,火堆的火勢也小了許多,而且同一時刻對面的穆修已經直接站了起來,走過來兩步用力的踩熄滅了火堆,並且面無表情的說道:“準備一下,有人上山來了。”
完全不需要任何更多的指示,國主大人的身體一下子就來了力氣:“是誰?是不是元康她們?”她看向了四周,發現景物還有些難以看清楚,而且無論怎麼努力的仔細傾聽,都聽不到有什麼動靜的樣子。
頓時,少女有點兒驚疑不定起來。
“想來並不是,你的本陣已經潰不成軍,又被織田信奈等人抓住機會狠狠的衝殺過,估計是沒有多少指望的了——”
成功的將電磁波定位的能力與見聞色霸氣結合在一起,大大增強了感知的能力和範圍的穆修,很是無情的掐滅了國主大人的最後一絲僥倖。他已經清晰的感覺到了山腳到半山腰之間,有多隊帶有明顯敵意氣息的人馬,正在拉網式的搜索上來了。
不過他的確是覺得,如果是有人來救他們的話,應該是今川軍的其他軍隊。不過估計最近的也需要半天時間才能夠接收到消息,一來一回再加上被阻擊牽制的時間,大概要到明後天才能夠來到這裡了。
國主大人明顯的有些慌亂,她咬着下脣看着穆修,想要看看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說法。
少年微眯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麼的樣子,然後一副輕鬆的口氣說道:“我知道一條路線,國主大人你準備一下,我這就帶你下山去……接下來只要避開織田軍的追擊,以最快速度回到三河那邊或者與附近的今川軍匯合,那就沒有問題了。”
“這個,真的可以嗎?”黑長直少女似乎有點兒不相信事情真的會這麼輕鬆。
穆修見狀只是撇了撇嘴,他如果不是因爲任務的原因的話,想打就打想跑就跑,不知道多麼的輕鬆愜意,至少區區一個尾張織田還真的不被他放在眼內。
只是玩過遊戲的都知道,闖關什麼的從來都不是難度所在,只有當任務要求要保護一個毫無戰鬥力還很容易傷亡的對象一起闖關的時候,那纔是噩夢……
如果昨天不是擔心本陣連個緩衝的時間都反應不過來,連拖住一下織田軍的手腳都做不到,自己就算是帶上了國主大人也跑不遠的話,他纔沒有興趣獨自去阻擊一支兩千人的軍隊——哪怕對面的是封建時代的軍隊,絕大部分還是農軍足輕。
話說回來,同樣也是那場暴雨的原因,否則的話他直接埋下炸藥或者想些別的辦法,直接幹翻來襲的織田軍就好了。只可惜普通的炸藥沒有防水功能,高級的爆炸物不但需要價格高,而且還因爲事先不確定織田軍往哪個方向來襲,至少需要兌換能夠防禦住三個方向的分量……
就算是他願意大出血,也沒有足夠的人力和時間去埋設炸彈,反而還會首先引起自己這一方的警惕和懷疑。
而等到開戰了之後,滂沱大雨更是讓他沒有條件使用槍械,畢竟射速的上限完全不夠他揮刀的速度。
至於手榴彈什麼的就更加沒有意義了,扔遠了無法改變身邊的刀劍臨身的事實,扔近了根本就是抱着同歸於盡的決心……
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大好的回憶,穆修一下子扯下臉來,對着國主大人鄭重其事的警告道:“從現在開始,我會保護你的,但是你必須聽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