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與小心謹慎的妮可不同,在她眼裡甜井鎮就算人口多些,也不過是一羣逃亡者的聚集地。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只有一無是處的人才需要躲到這種地方。她不相信這裡會有強者,而且運氣不錯與猜測的一樣。
一番交手下來,這些人的實力似乎比預估的還要低劣。敢於反抗的永遠是少數,而且勇於反抗通常也與實力和地位無關。她親歷過類似的情景,在四通鎮中最先放棄抵抗的,就是他們這羣地位和實力最高的人。甚至是,不敢做出任何抵抗。在這一點上,她還是很佩服妮可的,畢竟妮可嘗試過反擊。
所以她理解妮可,也不懷疑她的勇氣。妮可掌管龐大的軍隊必須依靠秩序,冒險永遠是最後的選擇。因爲所處位置的不同,造成了彼此行爲上的差異。妮可親自帶着精銳參與行動,就已經讓她感到驚訝。
但更讓她驚訝的事情,在日落前發生了。妮可將鎮民全部集中起來,宣講了神明的偉大。無論信或不信,那晚沖天的光柱就是明證,我們這羣皈投神明的人就是明證。我們爲神明而戰,而不是你們認爲的北地人。
暗夜的包容給了你們機會,希望你們能夠珍惜。
聽着妮可描述神居之城的宏偉,看着她一臉虔誠,梅拉有些失措。這是神明的指示,還是妮可擅自行動?如果是神明的指示,那麼到底是哪位神明下達的神諭?
妮可只是出於管理上的習慣,將一羣人納入體系,便於掌控。當妮可和梅拉返程時,那支黑衣精銳暫時留在了甜井鎮。
相比妮可和梅拉的輕鬆,瑞歐卻遇到了麻煩。哨探如滾桶般來來回回,沒有瑞歐猜想中的逃亡,出去多少,回來多少。在這來來回回中,彼此間竟然生起了許久不曾有過的感覺——信任。
這條道路,不僅是神明對他們的考驗,也是他們對彼此的考驗。被蟲羣裹挾的太久,被包圍監視的太久,如今終於有機會獨立自省。
蟲羣的聚散合擊,對他們影響頗深。隨着前行,隊伍漸漸散開,在蜿蜒的山路中越拉越長。直到前哨回報,山口處有大隊人馬嚴陣以待。初聞消息時,瑞歐竟然感覺有些茫然。
以往此類攻堅都是由蟲羣完成,他們僅是遊走於外圍的僕從。即使後期獨立成軍,面對的也是散兵遊勇。
前方的阻礙讓長長的隊伍重新聚成了一團,瑞歐和幾個首領湊到一起,想要爭論出一個辦法。這點人,顯然不適合衝擊佈防嚴密的軍陣。而且他們沒有攜帶用於攻堅的重型裝備,也沒有攜帶太多的口糧。
轉身折返?
瑞歐看着周圍的人,遲疑不決。良久,才一字一頓道:“散開,繞過去!”
這是在拼命,雖然他們本就是一羣拼命求生的人,但那是沒有退路的情況。如今,他們的退路還在,永安城就在身後。
他們看向瑞歐,帶着探詢之意。瑞歐理解他們的想法,甚至有那麼一會,他也想過撤退。但伴隨這些想法,少女威嚴的身影,少年懶散的樣子出現在眼前。
瑞歐輕聲重複了一遍命令,反問道:“能退麼?”
有人咬着牙,“那是送死!”
瑞歐想着當初真正陷入絕境時,出現在眼前的少年,輕聲說道:“還有一線生機。”
人們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有人問道:“我們算是什麼?”
瑞歐想了想,語音低沉,“我見過汪洋般的蟲羣,它們如潮水般掃過,但大多化作塵埃。在神明的眼中,它們什麼也不算。直到我見到了神國在世間的一角,見到了有蟲王留駐其中。
我們?一無是處。可是,我想進入神國之中,哪怕僅是生存在神國的邊緣,而這就是代價。退卻了,就將再無機會。這是我獲得救贖的惟一希望,用彼此的血肉獻祭神明,博取她的憐憫。
我什麼也不算,這世間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但我想進入神國之中。”
食人者們進行了一場狂歡,狂歡過後三三兩兩的消失在密林之中。從今天起他們就是新的蟲羣,分散聚合開始獻祭彼此的血肉,只爲那神國的一角。
……
信衆的狂熱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的神明,雙翼城中依然空空蕩蕩,僅是多了些狼嚎隼鳴。莉莉坐在高塔之上,回想着姐弟相見的情景。
同樣身處其中,爲什麼弟弟會受到侵蝕,而自己卻不受影響?
莉莉思考着每個細節,總感覺弟弟身上少了什麼。可是,少了什麼呢?
是啊,少了什麼呢?布蘭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也同樣發現了自己和姐姐的不同,姐姐顯得太過輕鬆隨意。
他不停對比着雙方的差異,魔力的侵蝕不應該僅是對自己造成影響。哪怕彼此間魔力屬性上存在着巨大差異,但海中魔力繁複,都需要時刻抵禦它們的沖刷。
翅膀!姐姐身後的翅膀。想到這裡,布蘭擡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迷霧,自己把這些當成了果實,當成了一個獨立的存在,甚至放出體外供人玩耍。他的迷霧至今還在高塔之上,給妹妹當陪練。
那是一把鑰匙,進出魔力之海的鑰匙,也是最穩固的舟船,供他在海上游蕩、休憩。而他總是習慣胡思亂想,習慣懷疑,最終這些掩蓋了直覺。能力讓他把自己變成了一把鑰匙,一條不太靠譜的小船。
好險!他忍不住再次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總打自己幹嘛?”古樹見布蘭清醒過來,抓住機會開始發問。
“我真傻!”
“嗯。沒事,有我!”
布蘭半天無語,好一陣纔想起一個更關鍵的問題,“你這是往哪走?”
“東邊,我準備去看看海。”
布蘭一縮脖,“停!你知道我惹了誰吧?”
“沒事,有我!”
“人家隨意翻個浪花就比你個大,先回去。”
“我想試試。”古樹揮舞着藤蔓,很有自信。
“武器,你和我都沒帶傢伙。俺們回家帶好傢伙,改日再戰。”
“我不需要!”
“我需要,而且你不想花花麼?不想丹妮麼?還有你新認識的那個人,叫什麼來着?”
“莎珈!”
“對!不想把你最近的見聞跟他們講講麼?”
在布蘭的苦勸下,古樹終於調轉了方向。去不去海邊布蘭不在乎,而是忽然想清楚迷霧的可能用途,讓他有些着急。
……
茜芮也非常着急,盼望着哥哥趕緊回來,將她解救出去。本以爲回趟城堡,來回用不了幾天,結果卻跑得沒了蹤影。
自己的行爲似乎激發了花花的某種天性,他如同一隻真正的家貓,抱着心愛的小球不捨得鬆開。稍有滾動就撲過去輕輕銜回,然後再次緊緊抱在懷中。偶爾吃飽喝足,又會以撲打小球爲樂。
這日子沒法過了!
求到丹妮面前,也沒一點作用,自己連嫂子都叫出來了!結果,換來的卻是腦門上的一巴掌。
又不是我想叫的,這是瑪麗出的主意。等着吧!等我解除了鉗制,一定讓瑪麗好看!
茜芮在塔內發着狠,花花在她附近不緊不慢擺動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