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鬆鎮中艾奇懶洋洋的走出房屋,冬日的寒冷令他精神爲之一振。
放眼望去無論是建築還是人,都在變得精緻。那種精緻來源於裝飾,來源於細節。初看時,所有的一切依舊有着粗獷的風格,但只要稍稍留意就會被不知不覺的吸引進去。如同看着廣袤起伏的沙丘表面,在風的吹拂中留下一道道讓人賞心悅目的曲線。而且在魔法的幫助下,美麗還在不斷演化、深入。
可惜!艾奇不喜歡這裡的事物。
曾經一直希望父母足夠重視,能夠將目光在自己身上多作停留。曾經希望兄弟姐妹再也不要跟他爭搶,那落在身上已經剩餘不多的關愛。可當一切真的實現後,他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那些畢竟是兒時的渴望,如今他已經算是個小夥子了。再確切點,應該是半大小夥子。有些事情再落到身上不免有些尷尬,特別是在公開場合。他也曾試着鼓起勇氣擺脫這種局面,可是面對父母的目光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所有人都跑了,而且一個比一個跑得遠,他還能怎樣?
銀鬆鎮越來越美,但是父母的情緒始終不高。本想借口城鎮落成,讓妹妹和弟弟回來見上一面,結果誰都沒有露面。
莉莉曾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他們本想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大巫師們如此緊張,可她不肯說。
以前,總覺得布蘭是最沒良心的一個。這兩年下來才發現,他們一個比一個沒良心。當初茜芮是多麼乖巧的孩子,誰曾想跑出去就沒了蹤影。
艾奇想過再次出逃,卻再也找不到機會。不僅僅是父母將他看得很緊,甚至妹妹和弟弟也隱隱盯住了他。
這算是徹底交待了!
每當想到已經獲得悠長的生命,就不由感到一陣陣絕望。
他必須找些事情去做,去發泄自己的苦悶。於是演武場上的箭靶,成爲他最好的發泄對象。隨着一支支利箭射出,那些煩惱也似乎減輕了許多。
演武場上的靶心漸漸成爲他的唯一。雖然余光中依舊有人影晃動,耳畔間依舊有聲音從遠處傳來,卻無法動搖那唯一。
在魔法的幫助下手中的弓改了又改,卻總感覺差了些什麼。心中的某些悸動總是難以宣泄而出,在一次次發泄過程不斷鬱積,成爲難以言說的巨大負擔。它們本該隨着羽箭傾瀉而出的,但是沒有。
艾奇漸漸變得沉鬱,雖然面對箭靶的時間越來越長,但射出的箭枝卻越來越少。張弓搭箭,然後保持這個動作一動不動。猶如當年靜立在城堡門口處的布蘭,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中。
與那時的布蘭不同,沒人會在這時打攪他。人們遠遠的看着,然後自發的形成一個保護圈。而每當這時,兩雙喜憂參半的目光就會落在他的身上。
每個人都希望在他身上看到新的驚喜,但是驚喜卻遲遲無法到來。人們不急,因爲他才幾天?要知道,布蘭當年可是呆傻了很多年。
……
今天,人們的保護圈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一個少女就出現在艾奇面前。她無視艾奇手中的弓箭,甚至將眼睛湊到箭尖之前,順着箭桿對上了艾奇的目光。
兩目相對,艾奇從那隻眼睛中看到了一個光的世界,讓他有些眼花。這讓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顫了顫,使得周圍發出一陣驚呼。
還好,那雙手立刻又穩住了。
伴隨着嘆息,艾奇後退一步收起弓箭。然後十分不滿的喝問:“莉莉?”
“你繼續,就當我不在。”
艾奇苦笑一聲,“別再欺負我了,我也經不起你欺負,你還是找布蘭吧。”
莉莉點點頭,“會的,不過我想先看看父母。”
“那就別在我這耽誤時間,快去。”艾奇嘆口氣,“我還要……”
話沒說完就見莉莉露出一絲笑容,裡面充滿了他所熟悉的威脅之意。於是立刻改口,“我陪你一起去。”
“不急!”莉莉阻止了艾奇的後續動作,“還記得布蘭吧。”
艾奇眨眨眼,心道這不是廢話麼?
“那麼你也一定記得他的刀,就像這把。”莉莉邊說邊抽出自己的長刀,在眼前慢慢翻轉,“但你一定不知道,布蘭的刀法其實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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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艾奇微微撇嘴,莉莉不以爲意。
“刀法真的很一般,全靠那對短刀本身在唬人。”莉莉輕輕抖出一個刀花,“那刀曾是他生命的延伸。
那時在魔力的催發下,刀光掩映晃花了許多人的眼,也包括我。我也是很久以後才意識到,布蘭通過魔力將武器與自身結成一體。”
說着莉莉輕輕向他揮出一刀,刀光竟然生出一個世界,無數光的生靈在其中鳴唱。而艾奇也瞬間被那個世界所吸引,直到刀光緩緩消失他才感覺到頸部的寒意。
伴隨着輕嘆,莉莉收刀還鞘,“一直都是這樣。他始終躲在魔力之後,直到自己也化作魔力。
你繼續,我先去父母那裡。”
……
靜立半晌,艾奇再次張弓搭箭。隨後魔力從軀體中緩緩流入長弓利箭,將他們結爲一體。
莉莉的話語適時從腦海中浮現——那曾是他生命的延伸。彷彿聽到了這句心聲,長弓中傳來一陣啼鳴。艾奇心中的鬱積也在這啼鳴的牽引下,隨着魔力涌入長弓。
他鬆開拈弦的手指,利箭瞬間洞穿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