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有詐?
晉陽,趙府。
趙彥深坐在書房之內,輕輕吃起了茶水。
他的幾個兒子都坐在他的面前,趙彥深手持書籍,認真的爲幾個兒子講述起經典的釋義。
這些年裡,經典發展的速度很快,從兩漢時的古今文之爭,到後來的玄學崛起,再到如今受到釋教的衝擊,經典再次回到了大家各自爭議的年代,不同的詮釋內容已經達到了幾乎不是同一本書的地步。
趙彥深在學問上也有些造詣,常常告誡家中子弟們,要以經典爲重,注重學業。
就在趙彥深認真講解的時候,門外忽有人推開了門。
兩個甲士就這麼闖了進來,站在門靠內的位置上。
“趙公,我有一件大事,需要您來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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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趙仲將快步擋在了父親的面前,憤怒的看着他們,“你們想要做什麼?!”
趙彥深恍然大悟,口頭出征啊。
他不再是齊國的大將軍。
趙彥深有些茫然,他看着段韶那嚴肅的臉,“大司馬只管吩咐就是了。”
趙彥深聽得迷迷糊糊,只是點頭,“那需要我做什麼呢?”
“大司馬是要投奔周人嗎?帶着陛下去投奔韋孝寬??”
他看了看周圍,隨後拉住趙彥深的手臂,領着他往一處空房走去,走進屋內,段韶讓甲士們在門外等着,這才拉着他坐了下來。
趙彥深沒有再說別的,跟着那個軍官就離開了書房。
他沉吟了片刻,“韋孝寬派人來找我了。”
次日,段韶果然是給衆人都宣告了要出征討伐劉桃子的事情。
從今往後,齊國與劉桃子就是明面上的敵人了。
他說完,便站起身,離開了屋子。
劉桃子在晉陽的威名並不低,在連續獲勝,多次擊敗強敵之後,這幫老鮮卑也終於認可了這位虎將,劉桃子已經有爭奪頭人位置的資格了。
朝中的百官站在原地,聽着那官員宣讀這些事情,臉色格外的複雜。
趙彥深離開了此處。
趙彥深不管那些甲士,只是認真的講解着手裡的經典。
“你確實一直都在家裡,很少出門,出門都是去辦公,你的奴僕,子嗣,我都去盤查過了,乾乾淨淨,清清白白,連個違法的都找不見。”
“我已經答應了韋孝寬,韋孝寬的軍隊不久後就會到達附近,來迎接我們離開。”
“莫非趙公還有更好的辦法?”
“沒必要矯詔也好,詔令也罷,都與我們無關,我們所跟隨的乃是成安山魈公,不是什麼大齊大將軍。”
段韶說了幾句,“我將甲士們都撤走了,趙公可以一切如故了。”
“我將這些藏書留給你們,往後你們也要用心讀書,勿要荒廢學業。”
這種情況下段韶要討伐劉桃子,當即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對。
唯一倖免的只有高長恭,暴顯等人。
“大司馬還是現在就處死我吧!!”
趙彥深平和的看向他們,“坐下來,我還不曾講完。”
一時間,晉陽動盪。
“不可能!!”
“再讓綦連猛領兵往戎州,影響敵人的判斷。”
“天下還有不怕死的人嗎?我只怕死的不值當,大司馬是要我的人頭嗎?爲了何事?”
趙彥深險些跳起來,他瞪圓了雙眼,“大司馬!!韋孝寬是什麼樣的人,您心裡是最清楚的,跟他聯手,無異於與虎謀皮,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趙彥深說着話,衆人卻是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皇帝罷免了他的官職,收回了他的爵位,同時要求天下人都跟着自己來討伐劉桃子,殺掉這個叛賊。
段韶打量着周圍,“堂堂司徒,竟如此節儉?”
莫不是有詐?段韶上了戰馬,搖晃着走在路上,他臉上的那肅穆此刻也漸漸消失,他半眯着雙眼,回頭瞥了眼遠處的趙府,眼裡閃過一絲精光。
“我希望趙公能出面,讓大家都覺得皇帝就在皇宮,我就在自己的府邸。”
段韶大笑了起來,他面向趙彥深,低頭行禮。
開口的卻是趙彥深,他不知何時站起身,訓斥了擋在面前的兒子。
“我剛出生的時候,與你們一樣,家境顯赫,父親乃是洛陽令,不愁吃喝。”
朔州長史拿着詔令,一臉痛恨的對衆人說道。
他們披着甲冑,帶着武器,趙彥深面前的幾個子嗣和晚輩,都被他們嚇到了,起身就往後退。
面對如此詔令,整個陽曲上下.毫無波瀾。
他們在各地來回的搜尋,翻找了許久,而後又一一離開。
有人開心,有人憂愁,有人悲痛。
城內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
“等到這三方大軍準備出征的時候,我就領着精銳騎兵,護送天子往總之,我會離開此處。”
“幾萬大軍在晉陽,卻沒有糧草,韋孝寬又不能將糧草送過來.”
段韶輕輕點頭,“有些道理。”
“趙公,您怕死嗎?”
“好吧,即然大司馬想要這麼做,那我也就不反對了。”
“他領着朔州兵,虎視眈眈,一旦我們渡河的時候遭受襲擊,那我們就要死在他的手裡了!”
趙彥深直搖頭,他看着段韶,“大司馬或許是太累了,我寧死也不會跟韋孝寬聯手做事。”
“這府邸也太過簡陋了,求名焉?”
“讓高伏護領兵往樂平方向,牽制吐奚越。”
“那趙公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其餘官員們紛紛點頭。
“這定然是段韶所下達的矯詔!”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將消息傳遞給劉桃子的?”
“如此看來,是我太過武斷,也對,國內這麼多的奸賊,各個都想要保全性命,出賣情報,換取活命,實在正常.我不該懷疑你的。”
段韶強行壓制這些反對者,開始積極籌備起討伐劉桃子的事情,此刻的晉陽,已經沒有人能跳出來反對段韶了,小皇帝對這些只怕也不太清楚,只能是茫然的點頭。
“其中以姚雄的兵力最強,有朔州兵萬餘人,而吐奚越麾下,也就是原先清都的軍隊,成安兵,部分的定州兵,加上寇流的老卒,人數跟姚雄差不多,戰力偏弱。”
“他已經派遣軍隊進入汾州境內,正在聚集.我會帶着人跟他匯合,他會幫助我們渡過河水,而後一路往下,護送我們到達河洛。”
“我不知道,只是,韋孝寬跟我們有深仇大恨,莫非大司馬忘記了當初那些死在他手裡的同袍了嗎?”
“您過去,不是最厭惡他嗎?”
趙府上下的甲士們都已經離開了。
“況且,糧草不足,晉陽兵大多都是不願意離開的,莫非還要帶上他們的家眷?”
陽曲的官員們是最先接到詔令的。
將粗淺的講述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段韶急忙將那輿圖藏進了懷裡。
這人正是段韶。
段韶的父親是漢人,但是他的母親乃是婁太后的親妹妹。
“這怎麼可能?”
段韶也不生氣,“除非趙公真的會妖術,能憑空變出糧食來,否則,沒有別的辦法了。”
在那兩個甲士之後,又有許多人闖了進來,他們開始肆無忌憚的四處搜尋,從趙彥深和他面前的子弟之間穿行而過,衆人都被嚇得哆嗦,趙彥深卻一如往常。
段韶從懷裡掏出了輿圖,放在了一旁,這份輿圖他明顯是看了無數次,上頭都留下了一些清晰的痕跡,尤其是汾水以及河水的幾個角落。
趙彥深還是那副呆滯的模樣。
趙彥深快步走上來,朝着對方行禮拜見。
“拿着。”
“等到我脫身之後您再領着大家去歸順劉桃子。”
有勳貴少年領着人在街上欺行霸市,有捱餓的饑民聚集在一起,不懷好意的巡視着那些高大的宅院,伴隨着幾聲騎兵的怒喝,百姓的哭嚎,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其樂融融。
段韶平靜的說道:“當下劉桃子的軍府才建立沒多久,我並不擔心他們,所擔心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賊朔州的姚雄,一個是賊趙州的吐奚越。”
“讓開。”
“五日之後,我會領着百保,帶上天子,離開此處。”
“坐鎮後方,統籌大局,做好出徵準備,讓所有人都相信我們要討伐劉桃子,等我離開二十日之後,公可以隨意做事,可以投奔劉桃子.”
當文士站在皇宮裡宣讀劉桃子的罪狀,並且要告知天下的時候,劉桃子便不再屬於齊國了。
兩人很快就坐在了書房內,開始商談這次的大事。
趙彥深也跟着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在晉陽隨便找出一個官員來,其府邸都比此處要奢華,趙彥深感慨道:“福禍旦夕之間,人力實難以揣摩,府邸破舊些較好,等我死後,也就不會有歹人來劫掠,我父親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導致我們被一羣歹人所折騰,恐嚇劫掠。”
還有各地的將軍們,如姚雄,寇流,張黑足,破多羅等人,都被一同罷免。
朝中很多大將,在私下裡都跟劉桃子的部下有往來。
“明日我就會宣讀出徵大事。”
“這就是大司馬想讓我幫助的大事?”
趙彥深認真的說道:“將軍有所不知,我最擅長妖術,到了夜晚,就會託夢將情報告知給劉桃子。”
“我派了很多人。”
晉陽單方面宣佈從此罷免北道大行臺,同時罷免高浟在內的諸多行臺官員。
段韶低聲問道:“若是我什麼都不帶,只帶上千餘人的精銳,只帶上皇帝,偷偷離開呢?”
趙彥深有些愕然,“我們還能組織大軍出發嗎?”
“這上頭都是我離開之後,你可以去做的事情,你一定要記下來,而後燒燬。”
趙彥深一時無言,臉色恍惚。
趙彥深直搖頭。
“沒有鴿子,府內就四匹老馬,府邸上下也沒有暗道。”
段韶搖搖頭,“我並非是濫殺之人。”
趙彥深此刻驚疑不定的看着段韶,他覺得這位大司馬體內的婁家血脈爆發了!
趙彥深平靜的看着幾個兒子,低聲說道:“往後的局勢怎麼樣,已經不是我所能預測的了,我死之後,一切從簡,勿要鋪張浪費,我留給你們許多書,其他東西都可以丟掉,但是這些書籍一定要保留下來,用心攻讀。”
趙仲將眼眶通紅,看着年邁的父親,忍不住擦拭着眼淚。
趙彥深大聲的說道:“不說別的,就說要帶着陛下離開,這皇宮上下多少人?軍隊有多少?怎麼可能帶着他們就這麼離開?那賊將姚雄跟隨劉桃子作戰多年,過去乃是他的頭號戰將,不能輕視!”
“什麼?!”
趙彥深有些驚訝,“大司馬不殺我嗎?”
段韶認真的說道:“對韋孝寬來說,我們不算是什麼,劉桃子纔是大敵抓了我和陛下有什麼用處?拿去換賞賜嗎?那反而是對劉桃子有利,他是不會這麼做的,只要能到達南方,我就可以整頓各地的大軍,有兵,有糧,有官,我可以出兵討伐劉桃子,奪回河北。”
段韶依舊是那麼的肅穆,“沒有辦法了,糧草已經耗盡,撐不過去了,必須要離開。”
段韶將一份文書遞給了他。
“段韶罪大惡極,弒君犯上,而後又立新皇帝,把持廟堂,下矯詔來廢忠臣!佞臣也!反賊也!”
同時被罷免的還有北道大行臺。
甲士們紛紛跟在他的身後,就這麼消失在了遠處,趙彥深驚愕的看着對方遠去,直到大門緊閉,再也看不到這些人,趙彥深方纔轉過頭來,臉上的驚愕迅速消失,轉而開始沉思起來。
這幾個人緩緩坐下來,額頭上滿是細汗,惶恐的看向那些甲士,趙彥深所講述的內容,是半點都聽不下去了。
“我不願意看到晉陽成爲人吃人的地獄。”
劉桃子的罪狀高達四十七條之多。
段韶站起身來,朝着趙彥深行了禮,“還請趙公能認真考慮,這件事,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輕易改變,我不會看着齊國滅亡在我的眼前。”
“晉陽成爲了孤城,下個月,部分將士就得開始捱餓,再過一個月,大軍都得開始捱餓,而後,我們就要被綁起來送給劉桃子。”
段韶溫和的說道:“我信不過任何人,趙公是我唯一查不出問題的人,況且也是最適合做這件事的人。”
趙彥深落寞的低下頭來,“唯。”
不會再存在什麼齊國大將軍劉桃子。
趙彥深終於駕車來到了段韶的府上。
“當然可以.又不是真的要去,便讓他們開始組織起來,讓敵人相信就好。”
趙彥深還是一臉愁容,“大司馬,我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我們竟然會跟韋孝寬聯手。”
“大司馬,我該怎麼幫你呢?”
府前的甲士門吏擋住了他們,在正常的收下了賄賂後,進去稟告。
趙彥深無奈的長嘆。
“府邸不曾進出過任何生人,連蔬菜和肉都是自己養自己吃。”
“我連你們倒灰的地方,倒糞的木桶都查了,沒找出問題。”
在趙彥深講完了一段,正要吃茶的時候,軍官走上前,“趙公,先不要講了,跟我們走吧。”
趙府的衆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趙彥深主動遣散了一些奴僕,只留下了一些人。
“請趙公見諒。”
“到時候會有三支軍隊同時離開,也是爲了影響敵人的判斷。”
門口出現了一位軍官,略微仰起頭來。
段韶當即搖頭,“並非如此。”
“什麼?!”“我不明白.”
“我希望趙公能幫助我離開此處。”
他轉頭看向了趙彥深,眼神無比的複雜,“我找不出任何的證據來。”
“他想幫我們離開,前往南邊,再次立國。”
田子禮坐在上位,聽着他的話,忍不住搖頭。
段韶甚至派遣使者,將這些詔令送往劉桃子的治下,讓這些人也知道。
當他們一路走到了前院的時候,隔着老遠,便看到一個魁梧的將軍站在那裡,望着四處,嘖嘖稱奇。
“厭惡是厭惡,可又能怎麼辦呢?莫非要投降?”
段韶令麾下的文士宣讀了劉桃子的諸多罪證。
“後來父親逝世,家道中落,無人扶持,家裡東西都沒能留得住,母親將我拉扯長大,家徒四壁,卻留下了父親的藏書,我每日除了幹活,就是用心讀書,等待機會,後來得以投奔司馬公爲賓客,爲他書寫文章,又得到他的舉薦,才能爲神武帝所看重,有了今日的成就。”
段韶隨後給出了非常明確的出征計劃,這個計劃相當的周全,若是不考慮出兵的糧草,還真的就能以此戰略來出兵討伐劉桃子,段韶就是作假作的也極爲出色。
“我準備下令,要進攻敵人,使他們感到懼怕。”
“讓厙狄洛領大軍逼近陽曲,讓姚雄不敢不回防。”
畢竟大家過去都是一家,甚至很多將軍們的子嗣和兄弟就在對面。
“那是過去,跟如今不同。”
長史趕忙說道:“田公,話是這麼說,可是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那些新得之地.不如就以矯詔來對待,用以安撫上下。”
田子禮抿了抿嘴,“其實你也沒說錯,段韶勾結周人,甚至想將皇帝送到他們身邊去,還真的是反賊。”
“我接到了極爲可靠的消息,段韶,真準備將小皇帝帶到周人那邊去,繞路返回河洛了。”
“我們得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