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傳說中的愚蠢

嘴脣被焦思溦咬破,很快就腫成豬嘴,脖子上臉上也被焦思溦抓破了皮,龍鑌英俊的面容已經變得難以入目,估計短期內難以公開在集團總部大樓裡出現,眼下能做的就只有在保密會議室呆着,康定莊和周擎他們猜測到一定在某個地點和集團某位女生髮生了某種香豔的故事,不過他們不敢說出來。

龍鑌已經決意要發動大規模的人事戰爭,可光得到焦思溦的許諾、段平春和趙思文等新進力量的支持以及底層工人的膚淺好感是遠遠不夠的。龍鑌反覆權衡推測着集團高層人員的心理。他接着便是必須清楚瞭解薛國蔚、曾海長、錢素雪、錢毓慧等人對改組集團高層的真實想法,並且儘量在合理的範圍內尊重他們的意見。

龍鑌第一步就是把薛冰瑩提爲人事部副部長,人事部部長仍是由薛總掛着這個名義,不過薛冰瑩代行部長職責。薛總並不支持龍鑌這麼做,他希望最好別大舉調動管理層,並勸誡龍鑌要多和外界客商諸如其他集團總裁董事長交往,不能孤芳自賞,做任何決策都要多諮詢大家意見,不可率性而爲。

龍鑌自然知道在一個企業裡最敏感最易激化高層矛盾的就是人事變更,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人事勢力,他隨即從曾海長的談話裡也深刻感受了這點,錢素雪、錢毓慧兩人更是對龍鑌的到訪顯得冷漠無比。

要想按照自己構思的模式發展集團,那麼就必須清洗集團裡的雜亂勢力,不允許不服從的人留在這個企業,不允許其他聲音的存在,要絕對地統治集團,大權獨攬,高度集約的權力才能更有效地調度集團有限資源進行拓展。

對詛咒的畏懼與逃避令得龍鑌越發產生時不我待的念頭,他的權力**可怕的膨脹起來,薛總勸他萬事先緩,龍鑌卻打定長痛不如陣痛的主意,他也曾反覆思考過自己是否已經出現類似大躍進的狂熱,會不會因此而造成欲速則不達的後果,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讓龍鑌下定決心必須絕不動搖地按照既定改革方針貫徹做下去的事情

九月十八日,龍鑌早早地便來到總裁辦公室伏案工作,十點半後龍鑌臨時起意想去總部各個部門辦公室轉悠轉悠。總部大樓是按照現代寫字樓的應用美學結構理論建造,一溜過去過道兩側全是齊着腰的明亮玻璃,龍鑌走進資產經營部的房間裡,員工們三三兩兩的站起來以示對他這個老總的尊重。

龍鑌對着站立起來的資產經營部員工笑着點點頭,隨後拐進資產經營部部長辦公室,這個部長姓秦,龍鑌和他打過幾次交道,印象一般,不過知道他和祝本同的關係很鐵。門沒有關緊是虛掩着的,龍鑌推開門就看到秦部長此時正坐在轉椅上和祝本同通着電話:“祝總,這個屁都不懂的屁大小孩去香港還不就是想試探那幾個巨頭對他的態度?我看啦,他千方百計想剷除我們這些元老,我們得對薛總再表明一下我們的意見才行!”

龍鑌聞聲皺着眉擡手敲了兩下,秦部長聽到敲門聲隨口就答道“進來!”可他着實沒想到這個他眼中的屁大小孩屁都不懂的龍鑌會來到他這間辦公室,他還繼續在說,“可別真被他趕盡殺絕!祝總,你也該敲敲你那面鑼了,大株會社的山木先生不是已經到了嗎?你可以就安排山木先生給他來個下馬威嘛!哈······”

龍鑌聽完了這些話,一股火登時就涌了上來:秦部長是錢老在利衡登陸內地後聘用的第一批內地高級員工,這些年來工作績效並不見佳,一直以來對錢老還算忠心,沒有明目張膽地跟着葉子亨錢同華他們摻和,屬於庸臣俗將的範圍,不想這次竟親耳聽到秦部長背地裡如此和祝本同撥弄是非!

龍鑌嘴角不易察覺地冷笑一下,冷冰冰的出聲打斷秦部長的電話,道:“哦?秦部長,是嗎?那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麼樣的下馬威了!”

這句話對於秦部長來說無異於一聲驚天炸雷,他將正揹着龍鑌的身子別過來,驚惶失措地舉着電話看着龍鑌,又連忙站起來哆嗦着道:“龍······龍主······主席······”

龍鑌掃看着這個已過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的恐懼眼神,心裡卻禁不住一陣噁心齷齪,嘿嘿一笑,道:“怎麼?秦部長,正和祝總在策劃啊?說吧,你要多少投資?我可以安排投資公司做個投資計劃!”

“秦部長,心虛緊張幹什麼?我不就是一個屁都不懂的屁大小孩嗎?”龍鑌微笑一下,旋即轉身離去,臉上照樣掛着微笑。

秦部長大汗淋漓在龍鑌的辦公室向龍鑌解釋說他那天是在和以前的一個老朋友瞎聊天,沒有看到龍鑌進來,而且話題根本就沒有牽扯到龍鑌身上去。

龍鑌任得他用如斯謊言搪塞,他一言不發,只是在嘴角掛着冰冷的笑意,直待秦部長自知無望的離去之後龍鑌才重哼一聲。當天下午他就指示薛冰瑩下達人事命令,暫時解除秦部長資產經營部部長職務,新的任命過幾天安排,由韋副部長代行部長之職,薛冰瑩卻推說等請示父親再說。

龍鑌等待着替秦部長說情的人浮出水面。

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午曾海長打來電話,平緩的口吻向龍鑌瞭解當時的實情,最後才說了一句“龍主席,慎重考慮再決定吧,秦部長可是利衡國內總部的建設元老啊!”。到了下午四點鐘的時候錢素雪的秘書也就是她的小女兒葉荷以錢素雪的名義打來了電話,很不客氣的質問龍鑌爲什麼要解除秦部長的部長職務,龍鑌簡單地用“工作需要”對她做了回答。

緊接着錢毓慧也質問龍鑌,爲什麼要因爲一個兢兢業業的老員工一句不慎重的話就解除他的職務?爲什麼要這麼霸道地對待父親重用的老下屬?沒等龍鑌答話,錢毓慧就撂下一句“她決不能允許龍鑌如此胡作非爲!”掛掉了電話。隨後又是總部幾個部門經理親自代秦部長對龍鑌道歉。

吃過晚餐之後,薛總終於來電話了,薛總先是認真詢問了詳情,最後還是用那套希望龍鑌慎重考慮、做總裁必須大度要能包容的說辭重複一遍,龍鑌還是沒有正面回答薛總,以再考慮考慮答覆薛總。

到了晚上九點鐘,正當龍鑌在翻閱《資治通鑑》的時候,對他恨之入骨的葉子亨居然也打來電話,一陣寒暄之後葉子亨就道:“龍主席,我早就想聘請秦部長過來給我幫忙了,奈何秦部長總是捨不得利衡,現在我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不知龍主席什麼時候放秦部長走啊?”

所有的跡象表明處理秦部長就譬如一根指頭已經極大的觸動了這些高層心中那根隱秘的弦,毫不客氣的對自己發出示威的噪音!似乎有可能因此而令得自己成爲孤家寡人。

龍鑌害怕孤家寡人麼?

與此事密切關聯的祝本同一直沒做任何反應,深夜十二點了,祝本同依然沒有打來電話,祝本同不知道他的不做反應不表態度在龍鑌的眼裡其實就是鐵的反應鐵的態度。

龍鑌果斷地嚴令薛冰瑩立刻下發解除秦部長職務的人事命令。數日後祝本同向龍鑌彙報說,根據日程安排日本大株會社副總裁山木先生將於某日上午十點來總部與龍鑌進行商務會談。

這本是一個早已在談判的事情,龍鑌和策劃部員工以及重工的管理人員就此研究過多次,龍鑌看過趙思文關於機械重工的研究報告,也聽他講過重工行業的前瞻性分析,如果合作成功的話,利衡機械重工將獲得大株會社這間巨型跨國機械重工集團的有力技術支持,從而得到巨大發展商機,可龍鑌總覺得這日本集團提出的合作條件太過苛刻,苛刻得似乎諭示其間或有幕後陰謀暗箱交易。

的確如龍鑌所感覺到的,這個號稱日本機械重工領域重量級人物的大株會社山木副總裁,本是祝本同在日本早稻田大學的校友,祝本同就是要藉機趁亂假借這個合作機會安全隱秘地大撈一把,他不但要撈取在集團的人事資本,還要撈到足夠養老的物質金錢!他和山木早已談妥了分贓協議。

談判桌上正式交鋒,龍鑌耐心聽着山木講解這個計劃草案,覺得這個項目構想還是不錯的,不過大株會社明顯有點倚勢凌人。龍鑌清楚的記得錢老曾跟他說過,日本人有點象狡猾的狼,和日本人做生意時必須得多個心眼,切忌不可輕易決定。他還查看了一下集團發展合作史,好像錢老沒和日本人合作過幾次。龍鑌要求降低合作條件,山木不讓步,談判陷入了僵局。

談判無形中就變得僵冷了,龍鑌覺得現在不能談下去了,得緩衝一下緊張氣氛才行,他便擡起手腕看了一下表道:“山木先生,已經到了進午膳的時候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在集團的餐廳準備了簡陋的筵席,請您和衆位一起吃個便餐?”

這只是一頓非正式的筵席,不過龍鑌還特地安排辦公室請了兩名大酒店的掌勺大廚,表示對大株會社的看重。在筵席上,山木連聲稱讚這菜色香味俱佳,並端起酒杯向龍鑌表示感謝,焦思溦他們也作陪寒暄着,隔鄰幾桌是大株會社的其他員工,其中就有山木的兒子山木雄一,段平春的坐席就挨着山木雄一。

氣氛有點沉悶,尤其是龍鑌他們那桌,更是客套得過分。就在這個時候,山木雄一用日語得意的對他身邊一人道:“川島君,中國菜就像中國女人一樣好吃!一吃到這樣的好菜我就想起我前兩天和我表兄他們三百個猛男在珠海玩的那五百個中國女人!真是舒服啊!我們把那酒店的13樓到18樓的房間全部包下來,一直瘋狂的玩中國的花姑娘,瘋狂的淫樂了兩天兩夜!哈哈,我一個人就操了九個!”

立即有幾個人忍不住附和起來:

“你有沒有吹牛啊?”

“你有沒有操那中國女人的屁股?有沒有撒尿叫她喝?”

“有沒有三個玩一個?”

山木雄一得意地笑着道:“不是三個男人玩一個,哈哈,是我們一個日本人來操三個中國女人!撒尿?哈哈,當然!給她幾百美金你叫她吃屎她都肯!哈哈,那個橋田健二是個廢物,硬不起來,看着我們乾着急,就逼那個中國妓女給他吹簫,結果還是不行,把那個中國女人捆起來,用鞭子抽,在她們臉上身上撒尿,把煙把香蕉把腳塞進她們**裡,滴蠟虐待什麼都玩遍了!真是太快活了!”

接着他竟然用一副無比神往的表情說道:“真不知道我們大日本皇軍在六十年前是怎麼樣的痛快!”

一個人接上嘴道:“那時皇軍只能靠慰安婦解決問題,不痛快!哪有你表兄他們這次慰安旅行舒服!”

有一個人說道:“哎,我們今晚也組織一次慰安旅行,怎麼樣?中國女人美麗又便宜,一晚上不就才兩萬嗎?換成美金不過兩百塊!不玩她幾個中國女人那不等於白來支那一趟?”

山木雄一得意地笑笑說道:“中國女人蠢!是豬!見了錢要她幹什麼她都願意,屁都不放一個!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嗎,我表兄他們特地挑在9月16日到18日這幾天來中國領受我四伯的犒賞,就是爲了祭奠皇軍72年前的光榮戰功!可惜現在的政府太軟弱無能,不能重現昔日的輝煌,只能用金錢用經濟手段來踩在這些中國蠢豬的頭上,我們也只能玩玩中國的賤女人!”

隨即他又手勢一舞,道:“諸位,晚上不用你們破費,這個祝總裁一定會慰勞大家的辛苦,讓諸位如願以償!哈哈!”

他的話引來同桌的日本人齊舉酒杯,大聲喝“乾杯!”

段平春精通日語,他剛好在前一天得知了九月十八日日本珠海買春團事件,這下完全聽懂了他們所說,他無法控制心頭的怒火,騰地站起來,抓住酒杯衝到山木雄一面前,將杯子裡的酒對準他臉上潑去!潑得他滿臉都是!

然後段平春用手指着山木雄一和這桌日本人用夾生的日語憤怒地厲喝道:“你們這些日本蠢豬!當年美國怎麼不用原子彈全部炸死你們!”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年輕氣盛的山木雄一和幾個同感羞辱的日本人與憤怒的段平春揪打起來,康定莊一個箭步過去用手臂分開他們,試圖阻止事態進一步惡化,沒想到反被日本人認爲他是在助拳,日本人的團體意識頓時令這一桌人圍上去大聲叫囂着,羣毆起來!

場面異常混亂!

山木和龍鑌立刻站起來,齊聲大喝:“住手!住手!”

好不容易纔分開他們,山木雄一的臉上被段平春抓出了血痕,段平春的衣服被撕爛了,鼻血也出來了,臉上還被打出幾處青腫,因爲不明情況只得隱忍不發的康定莊也捱了幾下亂拳,酒菜碗筷灑落在地,污穢不堪。

山木雄一猶自在叫罵,被震怒無比的山木喝止,山木又立刻連聲質問龍鑌:“這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龍鑌是主人,山木卻是集團的貴賓,龍鑌面色鐵青站在那裡承受着山木的質問,他對眼前這一幕同樣躁怒不已,在這樣重要的場合下、在自己主管的集團裡發生如此重大事件將來帶來怎樣的惡果!

龍鑌將凌厲的眼神盯着捂着鼻子的段平春,喝問道:“段平春!你給我過來!”龍鑌起身向門口走去,走了兩步又轉過頭對山木說道:“山木先生,請稍等一會,我馬上給您答覆!”

山木雄一看着段平春要跟着龍鑌出去,那認爲中國人不過就是低等的支那豬的意識令他又是肝火大冒,又叫罵起來並試圖衝開阻攔他的人羣再去教訓一下這個支那豬!

龍鑌陰森着臉忍着性子聽段平春解釋整個事件的起因,他漸漸冷靜下來,他相信段平春是不會騙他的,因爲也只有這個原因,這個平日裡嘻嘻哈哈的笑博士段平春纔有可能率先挑起事端!爲求保險,龍鑌又將集團的那個翻譯叫過來,翻譯遲疑着複述了山木雄一他們的話。

段平春顧不得按壓止血的穴位,將滿是鼻血的鼻子一擦,恨恨地道:“龍主席,我是個中國人!我有自己的良心,有我的民族自尊心,日本人這樣羞辱,我不能坐視不管,我無法沉默!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在這件事面前都無法沉默!隨便集團怎麼處置我,我就是覺得我的行爲沒錯,就算我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要幹!”

五百個中國妓女心甘情願在9月18日這個國恥日讓日本人集體作賤,居然這些日本人裡就有集團的貴賓山木的兒子,居然那慰安旅行的組織者就是山木的親戚,居然這大株會社的員工也準備來一次慰安旅行,居然山木雄一還叫嚷說祝本同會給他們如此慰勞,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有骨氣!有民族自尊,有民族精神!段平春做得對,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要幹!這樣的合作伙伴不要也罷!

龍鑌深吸一口氣,重重的拍了一下段平春的肩頭,轉身走到山木面前,非常平靜的說道:“山木先生,情況我已經清楚了,現在我有兩句話要對你的兒子說。”龍鑌也沒待山木答覆,同樣很平靜地對着山木雄一說道:“我告訴你,我管不了其他中國人是什麼樣,不過我管得了這間企業!現在請你和你這桌人都給我立即滾出去!別污了我們利衡的地盤!” 龍鑌掉頭就對翻譯說道,“去!翻譯給他聽!一字不漏!”

說罷,龍鑌毫無表情的看着已經大驚失色的山木和祝本同兩人,靜靜地等待翻譯。翻譯不敢違令,一字不漏地翻譯成日語說給山木雄一聽。

山木雄一頓時勃然大怒,指着翻譯和龍鑌破口大罵“八格——”!沒想到卻被山木扇了一記耳光!

山木早就盤算過了,只要龍鑌答應簽下協議,那麼根據他和祝本同的約定,大株會社將返回給祝本同一億二千萬港幣,他山木就可以分到五千萬!更何況只要項目一建成投產,那麼利衡就會形成騎虎難下之勢,將來可以在零配件、跟進新開發技術等等諸多方面卡住利衡的脖子,爲自己企業帶來更多的利潤。他沒想到自己接觸了這個祝本同口中不懂行的幸運小子龍鑌以後才發現他並非想象中這麼好對付,現在再這麼一來,不是更難談成協議了嗎?

祝本同已經從龍鑌那看似平淡其實早已憤怒的話裡聽出中止談判合作的決意,更是心急如焚,真可恨段平春這個徒逞匹夫意氣的中國蠢豬還有山木雄一這個口不擇言的日本蠢豬輕率造成目前危險情勢!他是好不容易纔說服新登高位的山木接受他的提議,這個苦心設想的計劃關係到上億的回扣,可是萬不可中途流產的啊!

祝本同連忙試圖撫慰羣情騷動的衆人,道:“大家冷靜,冷靜!千萬冷靜!這只是一個誤會,一個誤會!是可以解釋清楚的!”他又貼近龍鑌的耳朵低聲請求道:“龍主席,這個項目太重要了,關係到利衡機械重工的前途命運,那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說的無關談判的閒話造成的誤會,誤會歸誤會,生意歸生意,我們可不能因此就作出愚蠢的事情來啊!”

龍鑌登時覺得祝本同的這番話格外的刺耳,他心念一轉當即冷冷的道:“對這樣的誤會,這樣的生意,我沒有興趣!”龍鑌走到山木先生面前,平靜地說道:“山木先生,我得帶我的副總去醫院治傷,我就不陪你了!再見!”龍鑌轉身就扶着段平春走了出去,丟下山木和祝本同等人呆在那裡。

談判中止了,山木一行也氣沖沖地回到酒店,祝本同心急如焚地來回勸說山木和龍鑌,卻不知龍鑌此時正在心裡盤算着要怎麼才能搬走祝本同這個石頭,把趙思文給推上重工總裁的位置。

正在這時焦思溦敲開了龍鑌房門,龍鑌起身一邊倒着冰水,一邊打量着打扮得異常媚麗的她。其實焦思溦微笑起來很漂亮,有一種非常獨特的韻味流淌在她的眉宇脣齒之間,這令龍鑌不由得就回想起數日前那次奇遇,臉頰似乎還隱隱發燙。

他訕笑兩聲,卻又不由自主地將她和秋雅、靜兒做着對比,有些走神地凝視着她。

焦思溦嬌媚地道:“龍大主席,你看夠了沒有?”

龍鑌掩飾說道:“焦副主席,前車之鑑,孤男寡女,而且現在都已經是晚上了,你不會又要故伎重演吧?對我使美人計吃虧的可是你。呵呵。”

焦思溦嘴角一撅:“對你使美人計?你根本就不解風情,我可不想浪費了我的表情,糟蹋我的演技!今天我來是要和你說正事!”

“說什麼正事?”

“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決定不與日本人合作了?”

“是。”

“你是不是也決定要趕走祝本同了?”

龍鑌頓了一頓:“你猜對了,我是有這個想法。”

“那你想好了怎樣料理機械重工事務沒有?誰接祝本同的手?祝本同的老班底你準備怎麼辦?機械重工將來怎麼發展?”

龍鑌很不習慣自己的心事被別人看穿,心裡頓時升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過一會兒纔開口說道:“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沒了張屠戶,就吃帶毛豬!”

焦思溦不禁露齒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蠢人,不過呢,也不是一個好傢伙!誰得罪你、不服你誰就會倒黴!”

這句話說到了龍鑌的心坎之上,龍鑌呵呵笑了起來: “焦副主席,你說過的,全力支持我的人事改革計劃,你說說,要怎樣才能避開那些元老們的干涉,安全而又有效地搬開那塊石頭?”

焦思溦故意說道:“我有什麼法子?你不是計謀層出不窮嗎?幹嗎問我?”

龍鑌猜測到既然焦思溦來和自己說這番話了,就說明她一定有了主意,只是在自己面前故意作戲而已,於是龍鑌說道:“你說我現在撤一個資產經營部部長都阻力重重,更何況是要撤這個一個封疆大吏!那還不得鬧翻了天?!焦副主席,我可要提醒你啊,你可是利衡集團的第二大股東,你不給我出點子,誰給我出啊?”

焦思溦依舊故意撒着女孩子的嬌性子,她越是這樣就越是激起了龍鑌那非要達到目的不可的情緒,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又象情侶之間的那樣鬥起嘴來!

龍鑌竟然對此毫無察覺!甚至還覺得很樂於於此一樣!

正在此時龍鑌的手機響了,是康定莊打來了,康定莊在電話裡道:“龍主席,我就在你辦公室門口,焦副主席在你那裡已經半個多小時了,需要我進來嗎?”

龍鑌沉默了幾秒鐘答道:“不用。”

出現了康定莊電話的小插曲打斷之後,兩個人又記起了那忘不了的過去和身份,自然氣氛也就立刻失去原來的融洽,焦思溦想了很久,也似乎是在回味着什麼回味了很久,才緩緩說道:“龍主席,要想名正言順地搞掉祝本同,你還是隻有從他的經濟問題上下手!告訴你一個秘密,祝本同並不乾淨,只不過是他的手法很隱蔽,你們查不出來罷了!我已經派人調查了,他在前兩年的那個立體車庫項目上至少貪污了三千萬!”

龍鑌也一直懷疑祝本同必定在企業裡利用職權便利竊取了鉅額錢財,在前幾次的盤底清查中並沒有發現蛛絲馬跡,那個失敗的立體車庫項目是他懷疑的重點,可是找不到證據,要知道懷疑並不構成撤掉一個總裁的理由!如果焦思溦的消息確實,那麼自己就可以毫無阻礙的撤了祝本同這個妄敢輕視自己不服自己的老狐狸!

龍鑌正欲開口詳問焦思溦消息的來源,焦思溦卻說道:“你不要心急,只要你一準備行動我馬上就把一些證據交給你!另外,還告訴你一條信息,我有一個同學的父親就是聯邦德國克勞伯克重工集團的總裁,我剛纔和她聯繫過了,也和她父親通了電話,他們十天後就會派人來考察集團!別一副不相信的模樣看着我,你不是一個蠢貨,是個聰明人,我纔跟你說這些,我走了!”焦思溦頭也不回就拉門走了。

龍鑌兀自還在思忖着焦思溦這些話裡的真假成分,兀自還在想到:我蠢嗎?我聰明嗎?誰又是蠢貨?誰又是聰明?這蠢和聰明拿什麼來做界定?

雖然焦思溦已經走了,康定莊也休息去了,可龍鑌依舊還在思忖之中。他坐在睡房的沙發上,沙發旁那盞立式檯燈的燈光將他沉浸在思考中的身影投射在沙發上、地面上,凝結成暗黑的圖形,長時間都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凝固,這房間是隔音的,外界的聲音傳不進來,裡面的聲響也傳不出去,萬分的靜寂,甚至他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音,似乎一切形態都是靜止了,唯獨在靜止的形態下只有生命的機能還在不停歇的運動。

對這一切,龍鑌並沒有覺察到,他的全部意識都放在了大腦的思維活動裡,他在大腦裡構建着衆多場景,模擬演繹着諸多變化過程,他就像是在下圍棋一樣,飛速地演示着棋子的位置以及各種棋路,這盤棋就是利衡集團的全面改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龍鑌突然覺得思維有些阻滯,這盤棋根本就沒有考慮周全,似乎到處都是漏洞。他回頭望向那盞明亮的檯燈,不由地在心底涌起一個感覺:自己就是這盞檯燈,房間裡的一切就好比是利衡,自己如今的思考就像這檯燈的燈光照射在房間裡,房間裡擺滿了這些物件,自然燈光就無法照射到每一個角落,物件之下到處都是陰影,甚至燈光照射在自己身上都顯現出黑暗的陰影,陰影下是什麼情景無從得知。這些物件就好比是如今阻礙自己改革利衡的現有因素,可是這些物件能都被自己搬開嗎?

還有,自己不也是一個阻擋燈光照射的物件嗎?燈光下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模樣?沒有鏡子,自己就永遠無法看清真實的自己,可是誰能給自己一面鏡子?誰又能做自己的鏡子?自己是不是曾經有鏡子,卻被自己刻意打碎了呢?

龍鑌不禁浮想起了很多人,他們在那天上人間地獄裡過得還好嗎?他們有一面鏡子嗎?

煙霧繚繞,薰着龍鑌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些澀苦,鼻子也有些發酸,那並不遙遠的遙遠竟然可以變得這麼遙遠,可這些遙遠全部都是自己刻意製造出來的,這個刻意製造遙遠、刻意打碎鏡子的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傻瓜?

龍鑌又是這樣枯坐了一夜,他已經變得似乎不需要睡眠休息了。

祝本同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促成對這次項目合作的**尤其強烈,他決定搬動錢毓慧和錢素雪來對龍鑌施壓,當天晚上他動用三寸不爛之舌在她們面前將合作的前景說得無比美好,對餐廳事件的始末更是誇大其詞,好像全部都是龍鑌和段平春的過錯,最後他請求她們站在維護錢老心血資產的立場上來挽回即將破裂的談判。

錢毓慧和錢素雪相信了這個利衡集團重臣的話,第二天也就是九月二十日清晨就驅車從香港趕到長安,她們以前任董事局主席女兒和集團高層的身份先是向山木先生表示歉意,又當場表示一定要盡力促成這次合作,已經和祝本同密謀好了的山木自然表示可以諒解段平春的侮辱行爲並同意可以繼續談判。

龍鑌有想到過祝本同不可能輕易放棄的,但他以爲身爲跨國集團副總裁的日本人山木必定不能忍受自己的態度從而自動中止合作談判的,他沒想到錢毓慧和錢素雪居然特地爲此就來到總部,居然還用這樣的語氣當面責問自己!

當時龍鑌正坐在椅子上查看集團的企業網站,錢毓慧和錢素雪就進了他的辦公室,劈頭就問:“你到底會不會管理企業?日本人跟舞小姐風流快活幹你們什麼事?項目合作跟日本人的私生活有什麼關係?”

“你怪日本人作賤了你們大陸女人,那你知不知道你們大陸有多少女人在爲了錢出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大陸妹在香港澳門作舞女?你知不知道香港男人的二奶全部都是你們大陸的賤女人?”

“她們賣自己掙錢,別人出錢玩她,這都是兩相情願的事情,你憑什麼發火?就算日本人不該在你們大陸人面前說,段平春憑什麼要把酒潑到別人臉上?他捱打是活該!段平春呢?在哪裡?他是你提拔的親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何德何能當總裁!”

““你把自己的個人情緒帶到事關企業命運的談判裡來,還縱容下屬對日本貴賓無禮,你算過沒有?這次合作將給集團帶來多大利潤?我告訴你,集團不是你的,是我父親的!你不過就是代爲管理而已,別自以爲小人得志就趾高氣揚!我決不允許你這樣胡作非爲!今天你必須有個交代!”

“山木先生下午一點就到!他同意繼續談判。龍鑌,段平春必須對山木先生道歉,要不然就算談了也談不成的,我奉勸你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大株會社是資產幾十億的專業化大集團,現在是我們在求人家,不是別人求我們!只要和大株會社建立起了合作關係就馬上可以扭轉機械重工的經營局面,你要清楚這一點!希望你好自爲之,再也不要做蠢事!”

龍鑌很平靜的接受了她們的訓責,看上去就好像她們是集團總裁,而自己不過就是挨訓的普通員工罷了。龍鑌猜到了誰纔是始作俑者。

這一招的確很有殺傷力,光是從簡單的企業經營角度來看,龍鑌確是輸了理,龍鑌不應該把個人的民族情緒摻和進重要的商業談判,所以龍鑌寧可忍受這種指責也就不和她們駁斥,甚至也同意她們兩人蔘與下午的會面談判;然而她們忽略了甚至是漠視了龍鑌的秉性,這種話對如今的龍鑌來說無異於一封挑戰書,無異於一方毒藥!

看着錢毓慧錢素雪盛氣凌人地揚長而去,龍鑌的眼裡直到這時才放出兩道森嚴的寒光!

發生在龍鑌辦公室的這一幕以極快的速度在總部員工之中傳散開來,所有的人都抱着各自複雜不一的心態等待着後續情節的發展。康定莊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安慰龍鑌,給龍鑌送來中餐之後就出去了,倒是焦思溦聰明得很,給龍鑌端來一杯溫度剛好合適的牛奶,不僅很是溫柔地告訴龍鑌她會支持他的一切決定,而且很是溫柔地催促龍鑌吃飽肚子迎接下午的脣槍舌劍。

她的聰明換來龍鑌回報給她一個感激的微笑。

山木對今天的談判還是抱有信心的,因爲他從前來致歉的錢毓慧姐妹口中得到了一定要促成雙方合作的承諾。此刻,他坐在昨天那個談判位子上,滿臉都掛着日本人典型的社交笑意,謙恭地和龍鑌他們交談着,爲了避免激怒龍鑌,他今天只帶了自己的副手而把其他人包括他的兒子山木雄一都留在酒店裡了。

錢毓慧錢素雪以爲自己是錢老女兒就拿捏着架勢目空一切喧賓奪主,在一陣寒暄之後就毫不客氣的主持起了這次談判,把龍鑌撩到一邊就自作主張地和山木談判着合作條件,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利衡的主宰當成了談判的決策者。

龍鑌的臉色很是平靜,對錢毓慧她們的話語視若不見,,在嘴角掛着淺淺的微笑自個兒翻閱着文件。祝本同首先還對龍鑌的沉默不語有幾分顧忌,他還記得錢毓慧姐妹不過就是集團的高層人物而已,並沒有決策的拍板權,龍鑌纔是利衡的主席和總裁也只有龍鑌才能決定這場談判的命運。可是他漸漸的就被談判的熱烈氣氛所感染,唯一剩下的那點清醒意識就消失了,當他看到龍鑌一直默不作聲以後,就斷定龍鑌肯定是在自己唆使挑起產生的錢家人的壓力面前膽怯退縮了,於是當談判合作條件基本談妥的時候他也有些得意忘形起來。

山木倒是還記得龍鑌的身份,這期間他爲了照顧龍鑌的情緒還特地出言詢問龍鑌的想法如何,龍鑌還是那樣平靜的微笑着表示他現在沒什麼看法請大家放開談,山木也有些輕視龍鑌了,也開始認爲龍鑌不會冒得罪錢家人的風險來否決這次談判。

焦思溦早在得知錢家姐妹參與進來後就主動退出了談判隊伍,當龍鑌在談判進行了二個小時後藉口去方便找到她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呆在她的辦公室裡喝着咖啡。她看到龍鑌來了忙起身迎接,表情很是歡喜不過嘴上卻故意說道:“怎麼龍主席不去參加談判卻到我這裡來了?談判桌上你要是不在那還叫什麼談判?”

“呵呵,她們不是正在談嗎,談判有我沒我都一個樣嘛,有的是人主動挑這個擔子,你說是不是?焦副主席?”

焦思溦嬌笑道:“只有傻瓜纔會認爲是一個樣!你可別把我當作那樣的傻瓜,你不簽字就算他們再怎麼談得熱乎還不是白搭?”

龍鑌笑着沒有答話,焦思溦繼續說道:“你心裡怎麼想的別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的!你不簽字這合同怎麼生效?我倒要看看你等會怎麼樣料理他們,嘻嘻,不對哦,你大概是要我去聲援你吧?”

“君所願爾,固所請矣!”

“那就走吧。”

兩人隨後又聊了聊才一起走進會議室,此時談判已經正是進入尾聲,就等着龍鑌過目後雙方正式簽署了。

龍鑌拿起秘書即時打印出的協議書翻看一下後就把協議書遞給焦思溦過目,焦思溦看完後面色平靜,一言不發。山木先生登時心裡有點忐忑了,便用無比謙恭的口氣對着龍鑌說道:“龍主席,這是我和大家取得一致共識的協議,您如果覺得還有哪些地方需要斟酌的話就請您提出來。”

錢素雪覺得山木真是多事,她諒這個“鳩佔鵲巢”的龍鑌也不敢否決這個協議,便冷冰冰的說道:“這只是一個意向性協議,正式協議還必須去日本簽署,時間差不多了,大家也累了,你就別耽擱了!”

龍鑌呵呵笑了起來,說道:“錢副主席,就算是意向性協議也必須在合理的條件範圍內,這樣才能保證協議的嚴肅,這可是關係到集團的形象和信譽的大事!”他轉又看向山木說道:“山木先生,我知道在衆位同仁的努力下跟昨天你所例舉的條件相比,貴公司已經做了不少的讓步,不過就這份協議來看跟我的構想差距還是太大,很抱歉!”

山木道:“請您說說您的構想給我們聽聽。”

龍鑌正視山木的眼神,沉穩的將昨天他開的合作條件複述了一遍,

山木聞言急了,眼見到嘴的肥肉就要飛了,這才無比懊悔自己起先對龍鑌的輕視和忽略,過一會兒就道:“龍主席,我們都是朋友,萬請理解我們雙方所處的位置!我們已經在我們的底線承受範圍之內做了最大的讓步,請您務必慎重考慮清楚!”

錢素雪根本沒想到龍鑌這些話一舉就完全推翻了自己費盡口舌才獲得的談判成果,當即差點就氣暈了,祝本同也目瞪口呆看着龍鑌,好不容易纔開口說道:“這不是在開玩笑嗎?談判能這樣兒戲?”

龍鑌任得衆人用各式眼神看着他,平淡的說道:“山木先生,我的構想就是這樣,我也希望你慎重考慮一下。既然你也只是在一些細節問題做了退步,那我也就只能在一些細節問題上作讓步。”

看到山木不答話,龍鑌又道:“山木先生,你作多少我也就做多少,我的合作宗旨是利益均衡條件對等,而我們集團也叫作利衡集團,這是我們集團創始人錢老先生的座右銘,更是我的談判信條。”

利益均衡條件對等?這不是開玩笑嗎?要不是我們認爲有機可乘可以狠狠宰你利衡集團一把誰會跟你談判?笑話!山木不禁臉上的麪皮有些不自覺的抽搐起來,他這才真正清楚龍鑌根本就沒把錢家人放在眼裡,自己的一切言行全部都是白費,他更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個傻瓜一樣在被龍鑌戲耍着,他甚至涌起一個念頭覺得和祝本同達成那樣的協議完全就是一個荒謬的錯誤,這個龍鑌哪裡是祝本同所說的無知小孩?簡直就是一個鋼鐵一般意志的強者!他對自己完全動搖了:“龍先生,您的意思就是否決剛纔的談判成果要推倒重來,是不是?”

龍鑌微笑着看着山木,鎮定自如地回答道:“山木先生,剛纔的談判並不代表我的意見,如果你可以諒解本集團的情況那我希望我們可以更多一點誠意繼續談判。”

山木徹底絕望了,便充滿不屑地盯了祝本同和錢家姐妹一眼,不無惡毒的說道:“我還以爲你們集團創始人錢老先生的女兒的意見就是你的意見,看來我完全錯了,沒有分清誰主誰次,也沒有想到你們集團的內部矛盾這麼激烈!”然後他站起身子,“對不起,龍先生,敝人有個原則,就是不和內部不團結的企業進行商業談判,你們支那人永遠只喜歡內鬥,成不了氣候,這個項目我就留給別人了,抱歉,我告辭了!”

說罷,他對着利衡集團的全部談判人員一個鞠躬,然後起身就向外走去,祝本同急忙追上去企圖挽留,山木根本就不搭理他,最後丟下一句“龍先生,希望你不是在對小兒的話耿耿於懷因此而遷怒於和我們日本人的談判”就揚長而去。

龍鑌抽起了煙並透過煙霧觀察着錢家姐妹的表情,等待着她們的發難。錢素雪錢毓慧面色慘白,祝本同微眯着雙眼怨恨地盯着龍鑌,那眼神恨不得將龍鑌千刀萬剮!

四周的空氣似乎一點火就會爆炸!

幾個參與談判的員工受不了這壓抑,悄悄站起身向門外退去,房間裡就剩下錢毓慧錢素雪祝本同還有龍鑌和焦思溦。

火藥味越來越濃,一觸即發!

偏巧就在這個時候,豹子從負責看護它的周擎腳邊溜開,並且順着龍鑌留下的氣味找到了這間會議室,又趁那幾個員工開門離去的時候閃進了會議室,而且興奮地跑到龍鑌面前並將前肢搭在龍鑌座椅的扶手上,伸長脖子露出舌頭試圖舔龍鑌的臉。

錢毓慧早就聽說龍鑌把一條咬人的惡狗帶到了總部,這下她找到了出氣的口實,立刻斥責道:“龍鑌,好!你是主席是總裁,你有權按照自己的喜好處置一切集團事務,你可以不管機械重工的死活,你可以漠視祝總裁爲了促成這次合作所付出的心血努力,你同樣可以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沒有怨言,我認了,誰叫我那個糊塗父親把一切都交給你,誰叫你是主席是總裁!但是,我告訴你!這是企業,是公司!不是你的狗圈!你的狗屋!你明知道這條畜生咬傷過兩個保安你還縱容它在總部大樓裡到處亂串,我告訴你,我決不能允許你把總部搞得烏煙瘴氣!”

錢素雪也趁機發火了:“你有什麼了不起?安?人模狗樣一個大陸仔,騙到我父親你就不知天高地厚連你的狗都比人尊貴了?一人得道就真雞犬升天了?都可以進出辦公場所沒人敢管?還有沒有規章制度?”錢素雪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就喝道:“辦公室保安部你們是不是都死光了?立刻來人把這條野狗弄出集團!”

錢素雪在員工面前從來都是好好大姐甚至從未說過一句重話,辦公室人員接到錢素雪的電話都嚇了一大跳,急忙通知康定莊。

康定莊立刻和周擎趕到會議室,看到龍鑌正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錢家姐妹面帶怒容,而祝本同則面色有些發白,只有焦思溦表情很平靜。

隨即又有幾個保安和辦公室副主任田君瑤趕來了,錢素雪喝問道:“康定莊,保安部到底是誰管事的?誰允許這條野狗在集團大樓裡進出?這條狗是集團的員工嗎?不要在集團裡被我再見到這條野狗存在,否則我唯你是問!”

康定莊對着這突如其來的一頓叱罵心裡頗不是滋味,他知道肯定是周擎又在打電腦遊戲沒有留神到豹子,所以豹子才從周擎房間裡跑了出來的。於是他便狠狠盯了周擎一眼,自知有錯的周擎連忙走到龍鑌面前,想將豹子從龍鑌身邊弄走。

豹子和其他狗不一樣,脖子上是沒有項圈的,說起來這還是龍鑌的原因,龍鑌不想給豹子套上那個項圈,他認爲豹子通人性沒必要也不忍心讓它有那麼一個束縛。沒有項圈的豹子好不容易纔找到龍鑌,自然不肯離去,也就根本不把周擎的手勢放在眼裡,周擎有些急了準備去抓豹子的頸皮對它強制執行,沒想豹子竟然狗頭一擰頸毛倒豎對着他露出了可怕的狗牙,似乎在警告周擎:別以爲我和你玩了兩天你就把自己當成是我的主人,惹毛了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周擎這下不知如何辦纔好,只得看着龍鑌,希望龍鑌給自己下個指示。

沒想龍鑌非但沒有任何指示反而把手放在豹子的頭上來回摩挲着,這下錢素雪更火了,向桌上一拍就指着這些員工喝道:“辦公室呢?辦公室誰負責的?立即把這件事情寫個材料,我要在董事會議上向全體董事作彙報!”

田君瑤瑟瑟縮縮看着龍鑌,根本不敢答話。龍鑌還是那樣一言不發,表情卻冷俊得可怕。

錢毓慧心中的怒火極度膨脹開來,站起來就道:“龍鑌,你真有一套!沒想到我們錢家人居然指揮不動自己產業僱聘的員工了!你爲了你的狗不惜和我們作對,爲了你的面子不惜拿集團的命運做代價,我今天算是認清了你的真面目!大姐,我們走吧,這已經是野狗的天下了,哪有我們說話站立的份?!”

錢素雪氣得全身發顫,突然抓起面前的那些文件協議撕得粉碎,怒氣衝衝的起身便走,錢毓慧面帶冰霜走到門口猛地回頭盯住龍鑌的雙眼,用發寒發顫的語音一字一字地道:“姓龍的,你別得意,你要爲你今天的愚蠢行爲付出代價!”

滿臉頹喪的祝本同也欲起身離去,卻又意識到什麼慌忙坐下,坐在那裡卻又覺得如坐鍼氈,全身上下都不自在,最後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看着龍鑌,盤算着自己要如何才能對龍鑌解釋,自己要如何才能開脫責任,他也到這時才發覺龍鑌竟是一個目空一切、鐵石心腸、決不容許別人侵犯權威的可怕之人,這個龍鑌小子說愚蠢嗎真是愚蠢,爲了一個簡單原因就不惜冒得罪天下風險,可他真是愚蠢嗎?一個十八歲的小毛孩根本不爲外界的情勢壓力所迫,堅持自己的條件,不僅規避了協議風險同時也堵死了自己的財路,這個傢伙真***是個怪物!

祝本同現在唯恐龍鑌將怨火轉嫁倒他身上,他這時才清醒地意識到身爲集團董事局主席和總裁的龍鑌如果橫下心來是可以解除自己的機械重工總裁職務的,更何況還有那個集團第二大股東焦思溦也在全力支持他,真正愚蠢的不是龍鑌不是山木更不是錢家姐妹,最愚蠢的倒是自己!是自己把自己擺到了和龍鑌作對的位置,是自己妄想抓住這權利交接中的空擋妄想利用龍鑌的無知來牟取暴利,這是多麼愚蠢啊!

祝本同囁嚅着嘴脣正準備開口做一番忠誠的表白,龍鑌卻主動對他微笑着說道:“祝總裁,我和錢素雪副主席錢毓慧副總裁之間有點誤會,這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可別往心裡去。這次和大株會社山木先生的項目合作談判不能取得一致意見,是因爲我考慮到這場合作對我方還有欠公平,我對山木先生可是沒有半點私人想法的,這樣吧,過一段時間我會組織考察團去一些國外的關聯企業參觀學習,你就多蒐集一點資料做個方案報上來吧!”

祝本同連忙欠身答道:“好好,請您放心,我馬上回去安排。”

龍鑌又說道:“祝總裁,你是集團的元老了,爲了促成這次合作你也花費了很多心血,現在合作也許破滅了,但是以後有的是機會,機械重工可是集團的支柱產業,你也是真正的行家,我和焦副主席將來都得倚重於你,我考慮了一下,焦副主席將出任集團的副總裁,專門分管機械重工公司,以後你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接找焦副主席彙報,怎麼樣?”

祝本同聽到龍鑌這番和顏悅色的言語,心裡的石頭放下了一點,暗暗慶幸自己還沒有被龍鑌察覺到內心的不軌企圖,看來這小子也還是有點嫩,自己也許是被他嚇住了,無形之中就把他看高了,原來不過如此!

待祝本同和其他人都走了以後,龍鑌便邀請焦思溦來到他的保密會議室。

焦思溦坐在椅子上,眼睛卻忍不住看着龍鑌的那扇緊閉的睡房門,嘴裡說道:“龍主席,今天怎麼這麼大方?居然允許我進入你的最高保密中心、決策中樞?是不是爲了感謝我對你的支持啊?”

龍鑌笑了笑,答道:“這裡面的設施也有你的股份啊,是不是?”

焦思溦不說話了,繼續巡視着這間房子,好一會兒才道:“說吧,剛纔你怎麼突然說我要出任集團的副總裁?你有什麼企圖沒有?”

龍鑌打着哈哈說道:“焦副主席,我能有什麼企圖?你這個第二大股東是世界名校的管理學高材生,難道還不能做自己企業的副總裁嗎?”

焦思溦猛然盯着龍鑌說道:“你就不怕我利用副總裁的權力掌握集團的核心機密、組建自己的勢力、動搖你的地位嗎?你就不怕別人更說你的閒話嗎?你就不怕我將來更方便向你報仇嗎?”

龍鑌平靜的看着焦思溦,良久良久才說道:“其實我這個人很笨,也見識很少,不知道如何跟別人打交道,我不怕別人說我閒話,卻有些擔心自己將來在社交場合鬧出有損集團聲譽的笑話,所以我很需要你的支持。至於報仇,我們之間早就有了一個協議,也許我們曾經有或者現在依然有仇恨的存在,但是我相信將來這段仇恨會化解掉,我和你不會是永遠對立的敵人,相反在集團事務上會是目的一致的夥伴。我相信你,你不會對我耍陰謀,甚至我很欣賞你在我面前的陽謀手段,你可以放心去當你的副總裁。”

焦思溦心情變得非常複雜,感到那顆心在被什麼絞纏着,一陣陣酸意在喉管間翻滾,她努力地吞嚥一下,極力壓制住梗塞的感覺,好一會兒才道:“要是你真這樣想那你就是天下最笨的笨蛋最愚蠢的蠢人,你爲了獲得自己對集團的絕對權力,不相信那些曾經幫助過你支持過你的朋友,還千方百計把他們排斥到你的生活***之外,不但如此你反而相信我這個對你構成最大威脅的敵人,你說你是不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最愚蠢的蠢人?”

龍鑌不說話了,掏出煙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吸一口,緩緩的說道:“爲了權力?你不是說過權力就是一種**嗎?我爲了獲得絕對的權力?也許吧,也許吧。”

保密會議室裡靜謐極了,似乎只剩下龍鑌和焦思溦還有惡狗豹子這兩人一狗血液流淌的聲音,這呼吸延續生命必須的空氣的聲響,可就在這靜謐之中卻有一種無名的東西混合着那點聲響逐漸沸騰,冒起了繚繚青煙,將看似靜謐的房裡無形地攪拌開來。

龍鑌隱隱感到心臟裡傳來一連串撕裂的痛楚,這痛楚順着心臟搏動的血流急速蔓延到了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每一個細胞之中,每一塊肌肉都不由自主地迴應着痛楚的刺激瘋狂地**着,每一根骨頭都在痛楚的摩擦下發出恐怖暗啞的嘎嘎聲響,每一個細胞都被這痛楚奇怪的碾磨下翻滾着……

……

龍鑌猛然感到腦袋中傳來針扎般的刺痛,他坐在沙發上,兩眼空洞,迷惘而無神,低沉的嗓音低沉地道:“問你,我是不是權力**太重?”

“嗯,有點,重權欲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你有些急於求成了,”焦思溦一直認爲龍鑌這種權欲的本原就是龍鑌身上某種 “極度自卑感”衍生出來的,不過她沒必要這麼說,只見她略帶羞澀地道,“其實你可以多拿點時間出來享受生活的,別整天沒日把自己的神經崩着,那樣對身體也不好,享受享受人生的快樂人生的**,勞逸結合不是更好麼?”

“生活?什麼是生活?”

“我覺得,生活其實就是**,你想想,在一個人一天的生活時間裡,無時無刻不充滿着**,說話是**,睡覺是**,吃飯是**,看書看電視也是**,工作是**,賺錢是**,交際是**,就連上洗手間方便就連思考就連理想也是一種**,只不過每個人對生活裡的這些**要求各有不同罷了,嗯,其實權力**說起來只是這**中的一種,也應該屬於生活的範疇吧。”焦思溦柔聲道。

“那**是什麼?**僅僅只是需要嗎?生活就是**,難道**就是生活?而活着就是爲了滿足**嗎?如果,如果生活不是**,活着不是爲了需要,那它們又是什麼?那人生又是什麼?生活、活着可以不爲需要不爲**嗎?如果可以,那又是一種怎麼樣的生活、那又是一種怎樣的活着?”

焦思溦嘆口氣,道:“我記得有個朋友曾寫過一篇文章,他在文章中說,人要生存,要活着,無時無刻不是在生活裡,而生活其實就是無數不同的**構成,也就是說我們人無時無刻都是在**裡都是在需要裡,一切需要一切**都在影響自己的行爲。……嗯,而馬斯洛的理論說只有那未滿足的需要能夠影響行爲,而已經滿足了的需要不能充當激勵工具,不能成爲推動自我繼續努力的內在動力,那這不就是說只要我還在努力,就一定有一種甚至很多種**或者需要在激勵着自己,而就算我滿足了也達到了目的,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在我身上存在很多**很多需要……”

龍鑌對**與生活的邏輯關係思考過甚多,他清楚記得他曾在日記本上寫過這樣一段話:**真是生活的城牆,而我就永遠無法窺探這城牆外的世界,就永遠無法得知和體會這沒有**存在的生活的情形。人世間無時無處不充滿着**,我們一直就埋身於各色各樣的**之中,一種**聯繫着其他**,也制約着其他**,共同結成**的羅網,**的城牆,將人生將生活將人世間將這千辛萬苦的一輩子緊緊束縛起來,圈禁起來,我們就在這羅網之中城牆之內哭着笑着喜着怒着悲着樂着哀着,用自我的方式表達着七情六慾,在束縛和圈禁之中自我尋找着舒服罷了……

那段文字尚在他腦海中盤旋,又一句最新的話突地遮蓋了所有:我永遠無法躲開**的羅網!!!

焦思溦一邊看着龍鑌一邊輕輕哼唱着一首歌謠,龍鑌只覺得這歌聲很美,美得令他茫然失神……

突然,一種奇異的不可名狀的欣悅感迅速將自己籠罩進去,徹底代替了那種撕裂的痛楚,他就在這個剎那無比清楚的看到自己身上那些肌肉骨頭細胞一個個拆散開來,飄浮到了眼前的空中,萬分邪惡萬分怪誕地組合成了五個充滿威懾力的大字——“愚蠢的**”!

……

“睡吧,去睡吧,你該好好睡一覺了。”焦思溦溫柔地拍拍龍鑌的手臂。

龍鑌直覺得疲憊不堪,腦袋一片暈沉,喃喃自語着:“睡覺……也是愚蠢的**……”

“對的,一切都是**,衆人的區別就只是自我尋找着感受舒服的**的目標……你好好休息,我走了。”焦思溦在龍鑌嘴脣上輕輕一碰,就走了,走到門口就看到康定莊正眼神凌厲地盯着她,她笑笑,“龍主席這麼一個孩子有你這樣忠心的保鏢還真是他的福氣。”

康定莊略一點頭道:“焦副主席過獎,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士爲知己者死。您好走。”

他隨即走進龍鑌房間一看,龍鑌已經熟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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