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時候,秋風颯爽,到了現在深秋,已經有了三分寒意。深夜三更,一輪半掩輕紗的月牙孤零零地懸掛在天邊,烏雲掩映下,疏星殘月。
杭州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敲打着青石板鋪就的官道,很快一隊人馬在新任的浙江都司指揮使錢肅樂的府邸前列開陣勢。
侯玄演騎在馬上,用馬鞭指着錢府大門,說道:“胡八萬,去叫門。”
一陣咣咣的砸門聲,伴隨着粗獷的嗓音:“開門,開門,有人麼?”
錢肅樂剛剛升任浙江都指揮使,宰相門前七品官,都司雖然不如宰相,也是堂堂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錢府的門子自覺的將自己劃爲八品官,官癮還沒過去呢,就被人深夜砸門,這誰能受得了。
“什麼人,別敲了,來了來了...”門子一邊穿着衣服,一邊罵罵咧咧地往門前走。他腦袋瓜最活泛,雖然睡得七葷八素,但還是知道這個時候來敲自家大門,必是有要緊的事。
剛剛打開門,就被撞倒在地,幾十個帶刀侍衛魚貫而入。這可把門子嚇得一個激靈,渾身的睡意全無,蹲在一旁不敢起來。胡八萬上前扶起他來,說道:“越國公深夜到訪,快去通報你家老爺,起來商議大事。”
門子一聽,一溜煙地往內院跑去,等到層層通報之後,錢肅樂步履匆匆趕到客堂,只見堂外站滿了侍衛,大廳內只有侯玄演一個人坐在主人的位置上。
“國公?您不是在淮安麼,怎麼突然到杭州了,出什麼事了?”這一驚非同小可,錢肅樂本來就已經嚇得沒多少睡意了,只當是東路軍出了什麼大事。披了一件長衫,匆匆來到大堂的他,看到果然是侯玄演親自來了。
侯玄演凝聲道:“我得到消息,鄭芝龍已經決意出兵攻打江浙,特來統籌戰局。”
“什麼!”錢肅樂鬍子一翹,怒道:“這狗賊如此囂張,真當他一個福建能翻天了。”
侯玄演馬不停蹄,一路上從淮安趕到杭州,只因爲路上潛象營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鄭芝龍命令李成棟爲大將,率兵五萬從福州出發,已經快要到建寧府了。爲了營救隆武帝,潛象營在福州不可謂不下血本,趙元華親自佈置的潛象營密探,遍佈福州。連皇帝他們都救出來,遑論一點情報了。
“建寧府與處州府溫州府接壤,李成棟狗賊若來,必走岑陽關,然後下仙霞嶺。我已經下令讓江西的吳勝兆,東進守禦仙霞嶺。接下來就是你的活了,馬上召集咱們浙江的所有兵馬,隨我南下,直取福州。”侯玄演雙眼腫的跟桃一樣,沒日沒夜地奔走,加上秋風廝吹着,讓他看上去臉色很難看。
與此同時,客堂的內室,錢家一家老小几乎全部到了。越國公深夜帶兵到訪,唬的這一家子不輕,就連錢肅樂的妻子女兒,都披着衣服在內室偷看。
錢肅樂點頭道:“國公放心,下官這就更衣前往,咱們江浙可不是他鄭芝龍說來就來的地方。”
侯玄演當初受封江浙剿恢義師總督,但是當時他的地盤只是蘇州一城。隆武帝朱聿鍵爲了讓他挾制魯王,這才故意封他這麼個官,讓他噁心當時號稱監國的魯王。雖然後來確實在鄭遵謙、錢肅樂的裡應外合下,打下了江浙道。但是侯玄演的勢力中心始終在蘇州、金陵、松江..這些南京應天府的州郡。這次鄭氏來犯,侯玄演急需一個錢肅樂這樣的江浙道大將出來,配合自己調度浙江各府的兵馬。
錢肅樂一走,侯玄演閉着雙眼坐在椅子上,馬上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躲在內室的錢夫人匆匆趕回去伺候丈夫更衣,準備收拾行裝。錢家的小女兒錢菱年方十六,長得聘聘婷婷,身段苗條,模樣俏美,躲在後面順着門縫看到侯玄演坐在椅子上,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小姑娘掩嘴輕笑,本想躡手躡腳地走回自己的閨房,不小心碰倒了沒敢點燃的燭臺。
砰的一聲,侯玄演徒然驚醒,大堂外的胡八萬動如脫兔,跳進房中拔出刀一刀斬碎了大錦屏風。
“胡鬧,在錢都司的府上,爲何要妄動兵刃!”侯玄演怒喝一聲,胡八萬將刀收回鞘中,抱拳道:“標下莽撞了。”他打眼一看,只有一個小女娃,顯然是自己多慮了,抱拳躬身退出了大堂。
小錢菱穿着家居燕服,因爲已經睡下了,頭髮也披散着,看不出是錢家的小姐。錢菱白生生的手掌扶着桌子腿,長髮飛散。因爲是家居燕服,僅在交襟處隨意繫了根紅色綢帶,顯得有些鬆垮,敞開的對襟之間,露出綴着大紅滾邊的蓮紅軟綢抹胸,滿滿裹着兩隻小巧卻堅挺的玉團兒。睡褸的下襬應風微分,露出一雙月白色的喇叭褲,因爲有些害怕,蜷縮着小腿。侯玄演只當她是錢家的侍女,笑着將她扶了起來,說道:“肚子好餓,小丫頭可有殘羹剩飯,給我一碗吧。”
錢肅樂心繫國事,匆匆趕回,邁進步子就聽到越國公捏着自己掌上明珠的胳膊,淫笑着說了一句:給我一晚吧...
他心底有些惱怒,咳嗦一聲將所有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後,罵道:“菱兒,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驚擾了國公爺,就算是我的女兒,也要治你得罪。”
侯玄演一聽,叫道:“原來是錢公的千金,我只當是你們府上的侍女,還想要和她討碗飯吃。”
錢菱站起身,捏着衣角,偷偷擡眼看他,怯生生地問道:“你就是我爹常說的天下第一大英雄,侯玄演麼?”
侯玄演心底得意,哈哈笑道:“哪裡哪裡,錢公真是謬讚了。”
錢肅樂臉色通紅,吹鬍子瞪眼,全然唬不住這個鬼靈精的女兒。只因爲人家的眼神,全都丟在了侯玄演的身上,只好轉移目標說道:“國公,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吧!”
侯玄演好容易碰到一個小迷妹,一撩袍子抖了個威風:“走。”
錢肅樂趁機一個爆慄打在女兒頭頂,罵道:“滾回去睡覺。”
錢菱痛的齜牙咧嘴地往房裡走,臨了還回頭衝着錢肅樂做了個鬼臉。
不知道爲何,錢肅樂苦笑一聲,心裡一悵然若失...
“國...文淵,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