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第二封戰報傳來,攝政皇叔父睿親王多爾袞力挽狂瀾轉敗爲勝。已經收拾好行裝的愛新覺羅們,放下手裡的行李,開始準備慶功宴。京城中的旗人走在路上,都不自覺地邁開八字步。
京城沿途的百姓,哀嘆一身低着頭,自凡是滿清捷報,驛卒總要沿街叫喊。
到了深夜,紫禁城中迎來了一天之內的第三封戰報,前線潰敗睿親王被活捉,兩白旗全部戰死。
烈火營兵鋒所指,已經到了青縣,天津三衛一日可到。
皇城內,坤寧宮中,孝莊摟着小順治手裡捏着一串佛珠。身旁的宮娥太監,來回奔走,收拾着皇城內的值錢的物件。
順治側着腦袋,小辮子一翹一翹的,問道:“額娘,我們要回關外了麼?我不喜歡關外,我喜歡這個宮殿。”
孝莊的眼裡看不到一絲感情,好像跟他手中的佛珠一樣,化作了木胎。
順治見孝莊不理他,自覺沒趣,低着頭捏着手指,不一會又擡頭問:“我們還要等皇叔父麼?”
“不等了,出發吧。”若是一般的女人,就算是皇太后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撤回關外。但是孝莊畢竟不是尋常婦人,拋卻心腸歹毒手段狠厲之外,他的見識也強過很多滿洲權貴。
過了河間府,整個京城已經無險可守,留在此地被人圍住之後想要再突圍,可就你難如登天了。
油盡燈枯的多爾袞,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拉上了滿清剩餘的全部力量爲他殉葬。孝莊心中雖然恨他,但是現在也不是清算的時候。
一羣侍衛護着幾輛馬車,小順治坐在車內掀開簾子回頭望,他還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家不能住了。在他心中,紫禁城是他的家,外面那些打敗他皇叔父的漢人,是一羣強盜,將他們趕了出去。
京畿一帶不同於其他地方,到處都有殘餘的清兵駐守,就連一座小城攻下也非易事。
但是他們的中心,已經逃得成了一座空城,豪哥和阿濟格從大名府經過保定府回到北京的時候,迎接他們的就是一座空城。
景祐元年十月中旬,侯玄演在南陽城下和三藩血戰,楊展的川兵在漢中苦苦支撐,涅槃重生的烈火營卻已經殺到了天津三衛。
天津是退海之地,自古以來就和北京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大明錦衣衛的衙門都是設在天津衛的。李好賢吃了一次虧,變得謹慎起來,選擇在天津衛安營紮寨。
一向性急的李好賢,如今變成了另一個侯玄演,逢人說話三句離不開兩個字:穩妥。
於是烈火營的驕兵悍將們,放下來手中的兵刃,在天津城下修築工事。尼堪看在眼裡,兩眼一黑差點吐血,這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啊。
守在天津的是從徐州逃走的尼堪,他手裡上有六萬精兵,清一色的蒙古騎兵,守在天津的同時,也扼住了北伐最後一道關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下大勢已定,別說六萬就是十六萬也翻不了盤了。廣袤的土地上,北伐軍有着無窮的兵源和輜重,國力的差距不是兵馬能夠彌補的。
徐州挖河道的夏完淳,聽到河間戰報之後,馬上派湘兵營十三萬人馬繞道淮安北上,運兵的船隻一時間將河道塞得滿滿當當。
正在激戰的漢奸們,也心如死灰,中原大勢已經不可逆,唯一的辦法只能是逃回遼東。從這點上看,吳三桂等人和孝莊一樣,都是識時務的。吳三桂第一個想通了這一點,從陝西帶上惶惶不可終日的姜襄,往遼東老巢逃去。楊展一覺醒來,城下的強敵已經不見了蹤影,敵軍大營中倒懸的山羊,不斷刨蹄製造鼓聲。
楊展長舒了口氣,他已經很難再抵抗吳三桂的猛攻了,川兵這一天宰羊慶祝,乘勢收復了空蕩蕩的陝西全境。
還在南陽相持的三藩,聽到吳三桂北逃的消息,怒火中燒。
耿仲明罵道:“這孫子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慣會見事不好就逃,果然不愧是關寧軍出身。”
“我們不能守在這裡給他們殿後,等到川兵將河南北邊蓋住,我們就徹底成了甕中之鱉了。”
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第一次如此團結,將中原席捲一空後,縱馬往北逃去。
三藩也撤了,趁着河南的北方口子還沒有被堵上,這羣挖了黃河遺害千年的狗賊,灰溜溜地撤出了中原。
遼東兵馬不管是吳三桂的原關寧系還是孔有德的皮島系,都是騎兵居多,逃起來跟風一樣。
天下第一穩妥人侯玄演,還在南陽城下修工事的時候,洛陽開封的清兵都已經棄城而逃了。
從大名府經保定府到遼東,已經成了一條大路,禍亂中原的魑魅魍魎都從這條路上,爭相恐後地逃往遼東。
一覺醒來,侯玄演驚奇地發現世道變了,南陽城樓早就人去樓空。黃泛區阻礙了兩地的消息往來,他還不知道河間大戰和戰後的情形。
堵胤錫捏着下巴,望着城樓一頓分析:“此必爲誘敵之計,擺個空城陣引誘攻城,其後不知道埋藏了什麼陷阱。哈哈,我們以不變應萬變,讓他們白費心思,徒增笑料!”
侯玄演惺惺相惜,大爲同意:“不錯,正是英雄所見略有,我也正有此意。”
看到大家都變得穩妥起來,侯玄演心中更加滿意,本來就是北伐即將成功,切忌不要急功近利嘛。穩穩地摘取最後的果實,避免一切的意外發生,纔是最重要的。
勤勞的忠貞營將士揮汗如雨,在城下揮舞着鐵鍬修築工事的時候,城門緩緩打開,幾個潛象營探子,施施然走了出來。
侯玄演凝神一看,其後空蕩蕩的,哪還有半個人影。
侯玄演還愣在原地的功夫,堵胤錫已經率先反應過來:“清兵逃了,大家隨我殺進城去,收復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