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染布技術的提高,首先體現在了軍服上,這也是如今整個大明的共性,戰爭拉動着這個帝國的腳步。
血紅的赤色綢布外,罩着亮銀盔甲,璞形的頭盔上帶着一塊褐色的布條。如今大明作戰以威勢取勝,如同泰山壓頂,根本不用考慮伏擊隱蔽的問題。所以這套新制盔甲就以宣威奪目爲主,在這西南番邦猶如神兵一般。
更有甚者,明軍開戰之前,總是先用大炮轟炸,震天的炮聲更像是煌煌天威,尤其讓人難生抵抗之心。
早先朝廷兵馬的名聲,在民間並不好,殺良冒功的事屢見不鮮。等到侯玄演在金陵誓師北伐,定下了嚴明的軍紀,殘酷的懲罰措施,才止住了這股不正之風。
到後來軍隊的待遇提高,餉銀增加不說,糧草也不短缺,最重要的是軍營中還有了軍醫系統,當兵也成了一件光榮的事,軍民關係才空前融洽起來。
石西州的早晨霧氣遮天蔽日,只能聽到車馬喧囂,很難看到十步開外的距離。
幾個荊襄之地來的小兵一邊抱怨着這鬼天氣,一邊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的人行軍,太陽到現在還沒出來。
白霧之中正不知有多少人馬,發出的馬嘶鳴的聲音,和盔甲叮噹作響和聲音互相應和,周圍的村寨的男女老幼趴在牆頭,好奇地望着白茫茫一片中的景象。他們當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是憑藉着想象,在努力地描繪着這支人馬的全貌。
直到半晌之後,行軍的聲音依然沒有斷絕,太陽終於出山了。
雲層中的日頭,逐漸驅散了霧氣,一字長蛇陣的行軍隊伍終於露在當地村民的視野中,只有震撼二字可以形容他們的心情。
貧瘠的山區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這種威勢是他們費盡腦子也沒有構想出來的,只是看着綿延不絕的行軍長龍,很多人就莫名地覺得熱血沸騰。
彭柱澤騎在一匹稍顯矮小的馬背上,舉手遮陽往前看,邊關就在眼前,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喜色,行軍這麼久終於看到了交趾的地界。
這一路上太難走了,叢林全是灌木叢,上面長滿了尖刺,山間懸崖隨處都是,毒蟲猛獸還好說,最煩的是秋末的蚊子。
他們這些土家的漢子倒還好,湖廣等偏北的地方來的漢兵,莫不是叫苦連天。
這些湘兵寧遠在遼東、漠北苦寒之地作戰,也不想走這種崎嶇難行的山路,好在戰事即將開始。
暹羅兵馬並不算強,之所以能橫掃交趾,一來是有荷蘭人和葡萄牙讓人的幫助,二來也是交趾黎氏太弱了。
在邊界上的暹羅人的軍營中,就有很多鷹鉤鼻、藍眼睛的葡萄牙人,這個領土上的彈丸小國現在剛剛從西班牙的手裡重新獨立不到十年,但是絲毫不妨礙他們在海外的猖獗。
澳門被大明武力收回之後,葡萄牙人一直想找到一個重新和大明接壤的地方,方便他們賺錢,顯然交趾是個無奈之下的選擇。
嚴格來說這個地方並不合適,這裡的交通太差了,但是交通相對較好的緬甸實力又很強,葡萄牙人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操縱他們。在廣袤的大明東海岸和南海岸,武裝到牙齒的戰艦到處巡視,根本不容許被人染指這片海域。就算是在歐洲,也沒有哪一個國家這麼霸道地守護自己的領海。
艾澤倫拿着一幅千里鏡,往北邊看去,他的斥候早就告訴他大明的軍隊來了。
當他真正望見這支軍隊的時候,心中不禁酸酸的鄙夷道:又不是讓他們去參加舞會,這羣士兵穿得這麼花哨,是要獲得暹羅女人的青睞麼?
艾澤倫是剛從葡萄牙過來的,他沒有經歷過澳門海戰和滿剌加海戰,從沒有和大明軍隊交過手的他,並不知道明軍的戰鬥力。兩次海戰的葡萄牙軍人生還的爲零,全部和他們的戰艦一起餵了魚了。
艾澤倫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他可不想等待對面進攻過來再反擊,優雅地摘下軍帽向前一揮,道:“開炮吧,我的士兵們,送這些不信奉上帝的去下地獄吧。”
佛朗機跑響起的剎那,明軍稍微有些懵,彭柱澤嘴撇的跟茄子一樣,罵罵咧咧地說道:“暹羅人沒有火炮,這肯定是白皮番子放的,這些人怎麼這麼蠢,一字長蛇陣還用炮打?”
不用主帥指揮,明軍跟平時訓練一樣,輕鬆地躲到山上的石頭等掩體後面,避免被濺起的石子打傷。半山腰上的炮兵營馬上架起火炮,調整好角度,準備還擊。
密集的炮火打在暹羅人的陣地上,艾澤倫驚慌失措,罵道:“我的炮手是喝醉了酒麼,爲什麼把炮彈打到我們自己的陣地上?”
“大人,是對面的明軍開的炮。”
艾澤倫很難相信,東方人也有這麼密集的炮火,炮彈射擊過多,需要清理炮膛,爲炮管降溫,但是對面的炮聲自從響起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減弱過。
這次彭柱澤帶的火炮不多,但是也有八百門...
這在大明的各地軍隊中的確不多,只是比佛朗機人帶來的多了十倍而已。明軍紛紛掏出常備的耳塞,堵住了耳朵,張着嘴巴,避免被震出內傷。
彭柱澤見識過遼東的轟炸,對這些已經看不到眼裡,眯着眼等待炮擊結束,好率衆上前收割殘敵。
遠處的黎氏王朝的王室和官員,看着前面的戰況,嘴巴張的跟鴨蛋一樣,這種打仗的方式他們也是生平第一次見,甚至都沒有聽說過。
硝煙瀰漫的戰場,逐漸趨於平靜,明軍從山上蜂擁而下。
已經被炸死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燒焦的屍體的味道惡臭難聞,活着的人也驚懼萬分。
這次炮擊的威力已經超出了暹羅人的承受範圍,很多人成了癡呆喪失了思維能力,再加上神兵天降的紅衣銀甲的兵馬,更讓他們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念頭。
新任的葡萄牙暹羅總督艾澤倫,被小兵押着來到彭柱澤處請功,彭柱澤拔出一把鋒利的彎刀,問道:“這是個什麼官兒?”
艾澤倫的帽子早就不知所蹤,一頭黃髮被薰得烏七八黑,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在沒有所謂的紳士風度。
他緊張兮兮地等待着敵軍的審判,已經做好了當俘虜的打算,他在葡萄牙有着皇室血統,相信皇帝陛下會和大明談判,贖回自己的。
沒有人能回答彭柱澤的問話,敵我雙方語言不通,彭柱澤風輕雲淡地往前一抓,揪住艾澤倫的頭髮,不等後者掙扎,一刀切下了不算很大的腦袋。
手裡舉着這顆腦袋,騎在馬上的彭柱澤揚聲道:“殺出國門,揚我軍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