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直跟在陸景年的黎嘉瑩在車內恨恨地握緊了拳頭,長長的指甲陷進肉裡,鑽心地疼。

捧着一大束海芋的穆晚滿臉幸福的笑容,那笑深深地刺激着黎嘉瑩脆弱的神經,她滿眼含怨地目送陸景年的遠去,她決定不再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

“怎麼會喜歡這種花?”陸景年還是不能理解,放着女人都鍾愛的玫瑰不選,爲何選瞭如此平淡的花。

她垂頭笑着,眉眼淡淡的,目光無限柔情地凝視着手中的海芋花,好像思考了很久,久得他以爲不會得到答案了,她才輕輕地轉頭望向他,“我爸曾說海芋花的花語是——此情不渝!”

她清麗的臉龐籠罩在陽光裡,潔白無暇,那俏麗的睫毛下分明閃着晶瑩的東西,是淚嗎,是悲傷的淚嗎,抑或喜悅的淚,就是那麼點耀眼的東西觸動了他心底某處柔軟的地方,他幾乎差一點就讓決堤了。

傳說——海芋花精靈是花界中最美麗、最高貴的精靈。她也是花神最中意的候選花神。但,海芋花精靈愛上了人類少年,不顧一切地和人類少年相戀了。花神震怒!爲了懲罰這對違反禁忌相戀的情侶,花神決定將人類少年的記憶抹殺掉,而作爲候選花神的海芋花精靈將永遠的留在凡間,和普通的海芋花一樣,必須忍受人世間的寒暑秋冬,按照時節開放。這樣的懲罰,一直要等她忘記了人類少年,才能重新回到花神界。

時間靜靜地流淌。

可是——海芋花精靈一直沒有辦法忘記人類少年,即使他已經忘了她,即使他不再愛她,他還是愛她。

海芋花精靈放棄了一切,她不想回到花神界了!她用自已最後的生命,靜靜地守護在人類少年身邊。

在寂靜的夜裡,陸景年一個人從萬能的搜索器中找到了這個傳說,並重新解讀了那句簡短卻令人震撼的花語。

臥室的門虛掩着,穆晚已沉沉睡去。他走進房中,矮身伏在牀邊靜靜打量她沉睡的容顏,他漸漸炙熱的目光停駐在她飽滿的脣,他不只吻過一遍的脣,此時,心卻欲發躁動。他抑制不住心裡的悸動,慢慢地慢慢地垂下頭去。

已近得就要觸到時,她卻懵懂地睜開了眼。

她迷朦的雙眼看了他許久後又慢慢合攏,彷彿又回到了夢中。

他帶着逗弄和微微的不悅貼了上去。

這回她忽地一下醒了過來,含着被咬疼的嘴脣愣愣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臉,後知後覺地發現不是在夢中,他是真的在自己的眼前,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她傾刻間便有一點小委屈,不是因爲他吵醒了她的美夢,不是因爲他咬疼了她的嘴角,而是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幸福了,爲什麼他卻讓她覺得是咫尺天涯。不真實,太不真實了,讓你想抓都不能去嘗試。

他是想吻她吧,她知道的,睜開眼時便有這個念頭閃過,夢中也是這個樣子的,可與眼前的相比她更想去接受夢中的那個吻,於她而言,那個吻似乎更真實。

淚水就是在那一瞬間毫無預兆地涌了出來,先是無聲無息,而後便伴隨着她不住地抽泣而一發不可收拾。

留下陸景年一臉不解和無奈的停頓在牀前,她哭得那麼悽婉而哀怨,連他都被感染地差點落下淚來,沒來由的,一抹悲傷涌入心頭,曾有過的所有過往與哀怨紛繁而入,心也變得苦澀。

有一刻他都差點就融化在那美麗的淚水中,決定罷手了,對他曾有過的怨懟,以及他將要開始的行動,但某種強烈的意念終是將他扯回現實,重新沒入錐心噬骨的黑淵。他不甘命運的擺佈,不滿現實的殘忍,他必須復仇,向所有傷害母親的人們,他凝視着她梨花帶雨的美麗面龐,無奈地緊閉雙眸,心底默唸:若這就是命運,穆晚,我們便接受吧!若有一天我終究會負你,請到時一定要原諒我!

因了昨夜無端的哭泣,一早起來眼睛也是腫腫,穆晚不住地往臉上塗着厚厚的粉,不仔細看誰會留心粉飾面具下掩藏的悲喜,她這樣安慰着自己。透過鏡子她看見斜倚門前的陸景年,太過專注了,都不知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那樣默默偷窺自己。

偷窺——想到這個詞時,她有些難以置信,自己怎麼會將這個本屬於戀人間的有趣詞彙用在了他的身上,他怎麼會偷窺自己,他永遠是堂而皇之地,正大光明地,橫衝直撞地入侵她的領域,從未有過任何承諾。

他緩步走近,將她由桌前拉起,一邊嫌惡地蹭去她臉上的脂粉,一邊嘖嘖地癟着嘴,帶着戲謔的腔調說到:“有時這樣欲蓋彌彰,反而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保持本色會更好!而且……”他噴着熱氣的嘴脣逼近她臉前,語氣曖昧:“不施粉黛的你更美!”

她瞬間羞紅了臉,不知是因爲他曖昧的情話,還是他貼近的身體。她用力地將他推離,慌張地準備離去,卻在走出一步後,被他猛地拽回懷裡,擡頭便是他英俊的臉龐,有一刻穆晚莫名地呼吸急促起來。

他褪去剛剛的風流倜儻的樣子,眼睛深情地凝望着微微掙扎的穆晚,用略略沙啞的聲音說:“今天別去上班,陪我出去好不好?”

剛剛還腹誹他的專橫,轉眼就換了這樣一副深情栩栩的樣子,讓她有心拒絕都想不出什麼牽強的理由,“工作室最近……很忙的……啊”

她不由得喊出聲來,因爲他咬了她的嘴脣,不疼卻麻酥酥,令人戰慄。果然是堂而皇之的入侵,她不得不承認。

但其實她也不想去上班的,總覺得屬於他們的時間在慢慢溜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會戛然而止,是不是他也感覺到了呢,所以纔會這般任性地阻止她上班。

他由後面圈住她低低地在耳根前訴說:“就一天,一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