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看。
也就是說不行就算了。
趙頊的語氣,在文彥博等人看來,也是充滿着擔憂,不是那麼的堅定。
殊不知這趙頊一手明,一手暗。
畢竟這宋朝的皇帝,權力是受到諸多制衡的,這上有祖宗之法,下有士大夫階級,不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但趙頊想做得事,又特別多。
所以他必須要謹慎的使用自己的權力。
而他對於王安石的改革,那是給予了十分的支持,不管反對派說什麼,他都是不爲所動。
就是要改。
這也導致在與張斐的合作上面,他其實是沒多少力量的,也給予不了張斐太多支持,只能幫着張斐兜底,以及提供一些技術上的支持。
不管是車牌,還是侵街,他都是順勢而爲,順水推舟,表現得也是非常低調。
如果兩邊他都給予充分支持,那大臣們都會將矛頭指向他。
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他也承受不住。
然而,趙頊這種軟綿綿的態度,令整個政事堂,在對待此事上面,也是比較保守的。
王安石雖然叫得兇,但他可不會在這事上面出太多力,也就是嚷嚷幾句,表明一下態度。
僅此而已。
他此時也得保存實力。
但是目前的制度,是總警署隸屬政事堂,治安政策,必須得經過政事堂。
文彥博他們商議之後,就給總警署下達了一道非常保守的政令。
簡單來說,就一句話,你的奏章,得到官家的允許。
他們本來就對此持有保留態度,而皇帝的態度又那麼的軟弱,他們就更沒信心,他們也不願意背這鍋。
這奏章是你曹評上的,那就你來背吧。
我們可不是支持你的,而是要監督你的。
歸根結底,就是執行,執行,還是TM的執行!
每個人對於官府執行力,都是充滿着懷疑。
也包括曹評自己。
但是有一點,曹評與文彥博他們是不一樣的,曹評是外戚,他上這道秘奏,只是爲試探趙頊的態度。
趙頊態度的軟弱強硬,他並不是那麼在乎,他在乎只是趙頊是否支持。
如今趙頊表明態度,支持這麼幹。
那曹評就要全力以赴。
但這事可非小事,不是上個車牌那麼簡單,曹評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他也開始慎重對待總警司這個職位,開始調兵遣將,從侍衛步將自己的心腹調來總警署這邊任命警長,然後召開會議,討論此事。
只見總警署的大堂中,坐着一圈將官,唯獨一人站着的,這個人就是衙前役張斐。
“如果你們誰能完成這個任務,我將提拔他爲副警司。”
曹評也不跟這些老部下玩虛得,上來就是糖衣炮彈。
每個將官都是正襟危坐,面容堅毅,不爲所動。
屁都不放一個。
車牌是要錢,但這拆屋可是要命啊!
這得得罪多少人。
遲早會被人清算的。
這都在曹評的意料之中,最終,他的目光落在張斐身上。
可張斐也不爲所動。
曹評愣了下,你小子不道義,主意是你出得,你得負責啊!
張斐心想,我又當不了副警司。
正當這時,堂外有人通報道:“啓稟總警司,左廂警長求見。”
這左廂警長就是曹棟棟。
目前總警署纔剛剛定下來,職位還沒有劃分好,就兩個,警司和警長,每個警署一個警長。
曹評聽得眉頭一皺,極不情願道:“讓他進來吧。”
只見曹棟棟帶着小弟馬小義入得堂來,抱拳道:“下官因有要務處理,故而來晚了,還望總警司恕罪。”
曹評瞅着這麼正兒八經的兒子,嘴角抽搐了下,他現在無比懷念那個吊兒郎當的兒子。
其實他壓根就沒有通知曹棟棟,但他也不好意思這麼說,道:“坐吧。”
“多謝總警司。”
曹棟棟坐下之後,就向身邊一人問道:“高二哥,你們談到哪裡了?”
高強立刻道:“總警司說誰能完成城內整改的任務,就升誰爲副總警司。”
曹棟棟面色一緊,“可有確定人選?”
高強立刻搖頭道:“沒有。”
曹棟棟鬆得一口氣,立刻向曹評道:“總警司,下官以爲,放眼整個警署,除下官之外,沒人可完成這個任務。”
在坐的將官,立刻充滿讚許地望着曹棟棟。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曹評嘴角抽搐了下,道:“你那邊還得忙車牌的事,哪有功夫管這事。”
曹棟棟道:“車牌的事,已經處理的差不多,讓人盯着就行了。”
“下官願爲曹警長盯着。”
一衆將官齊聲道。
曹棟棟一愣,忙道:“也也不要這麼多人盯着。”
曹評咬着後牙槽道:“你經驗尚淺。”
曹棟棟道:“就警長而言,我的經驗比在坐的都要豐富。”
一衆將官又是齊齊點頭。
曹評又道:“這任務非常艱鉅!”
“下官享受挑戰,要不艱鉅,下官還沒什麼興趣。”曹棟棟風輕雲淡道。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曹警長真是吾輩楷模。”
“這真是將門無犬子。恭喜總警司喜獲麟兒。”
“恭喜,恭喜。”
一頓彩虹屁,令曹棟棟是飄飄欲仙,但卻令曹評是苦不堪言。
你們這些混蛋,是將我兒子往火坑裡面推啊!
但話以至此,他若不答應的話,更加沒有人願意幹這活,無奈道:“好吧!這個任務就交給曹警長全權處理。”
“下官一定不辱使命。”曹棟棟立刻抱拳。
曹評隱蔽地瞪他一眼,然後起身離開了。
他一走,那些將官立刻起身向曹棟棟道賀,個個都是頂着一頭大汗,方纔他們可是慌得要命,生怕接下這個任務。
他們可都是老司機,豈不知其中兇險。
而張斐則是被曹評悄悄叫到後堂去了。
“你這臭小子,主意是你出的,你卻讓棟兒去幹?真是豈有此理。”
曹評見到張斐,就是一頓怒噴。
張斐苦笑道:“總警司,我不過是一個衙前役,壓不住陣。”
曹評道:“我可以提升你爲警長啊!”
張斐訕訕道:“我就是來服役的。”
曹評又道:“你服役你搞這麼多事出來?”
張斐道:“這個問題上回不是已經談過了麼。”
曹評怒哼道:“你這到底是來報復他們的,還是來報復我的?”
張斐道:“總警司,這奏章是你上的,即便衙內不負責,那些人就會放過你嗎?”
曹評聽罷,很是憤怒道:“這事是你弄出來的,責任卻由我們父子來承擔,你小子可真是精明啊。”
張斐道:“但是功勞也是總警司和衙內的,與我可沒有半點關係。而且我認爲,由衙內來負責,對於曹家而言,也是一樁利好之事,若是衙內能夠出色完成任務,那麼將來接替總警司,也沒有人敢不服。”
曹評眨了眨眼,神色稍微緩和了幾分,冷冷笑道:“你倒是挺爲我曹家考慮啊!”
張斐笑道:“我與衙內情同手足,這算不得什麼。”
曹評道:“你真的有把握?”
張斐道:“總警司請放心,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他這麼一說,曹評反而放心不少。
張斐要說爲國爲民,那誰信啊!
可他說要報仇,那曹評立刻信得幾分。
張斐又道:“總警司,想我死得人多得是,到時若是出事,總警司只需要將責任全部推給我,他們會非常樂意接受這個條件的。”
曹評笑了笑,“你出去吧。”
“卑職告退。”
回到大堂,那些將官已經離開了,只見曹棟棟癱倒在椅子上,宛如gaochao過後,是一臉回味啊!
可見到張斐來了,曹棟棟挑起,又是忐忑不安道:“張三,這事可全靠你了。”
張斐笑道:“放心,咱們計劃的那麼完善,一定不會出事的。”
說着,他又向馬小義道:“小馬,讓你找的託,哦不,找的人,你找得怎麼樣?”
馬小義道:“三哥放心,全部部署好了,就三哥一聲令下。”
“咳咳!”
曹棟棟瞧了眼馬小義。
馬小義立刻道:“就等哥哥一聲令下。”
曹棟棟道:“那咱們就開幹吧。”
就軍事而言,是兵馬未出,糧草先行。
但就政治而言,應該兵馬未出,宣傳先行。
張斐之前就是這麼幹的。
不過這一回,張斐又是另闢蹊徑,他們沒有讓新聞報打頭陣,而是選擇了兵馬先行。
這日清晨時分,一隊巡警來到第一甜水巷,在主街道的街頭街尾設立警示牌,嚴禁通行。
這迅速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這是在幹什麼?
忽聽得平地一聲雷,但見一道道還殘留的坊牆全部被推倒,一團團灰塵是拔地而起,是遮天蔽日。
待灰塵散去後。
只見一些巡警在坊牆倒塌處,設立一道道竹製的圍欄。
“圍欄的區域今後將屬於你的私人宅地。如果你要在這裡開鋪,只需要拿着地契去總警署繳納十貫錢,但如果你建造住宅的話,就只需要就繳納一百文錢。”
只見一個巡警向一個貨郎言道。
那貨郎聞言,人都傻了,我.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一覺醒來,白白多出一塊這麼大的地來。
坊牆跟房屋之間還是有距離的,這個區域是不小的,都可以直接搭建棚屋,弄個小茶肆。
在汴梁,這麼大一塊地,那怕是十貫,這跟白送的有何區別?
第二甜水巷。
“你這間小屋之前是坊牆吧?”
“是是的,我就不勞煩你們巡警了,我之前自己就給拆了。”
“你這裡並不阻礙交通,只需要拿着宅契去總警署,繳納一百文錢,這塊地便可屬於你的私宅地。”
“只只需要一百文錢嗎?”
“是的。”
“哎!我待會就去。”
“我知道,我知道,去總警署繳納一百文錢更換宅契,我馬上就去。”
“你這裡需要繳納十貫錢。”
“爲何?隔壁跟我一樣,憑什麼他只需要繳納一百文錢,而我需要十貫錢?”
“他住宅,你是商鋪,你若是住宅用,也只需要繳納一百文錢。”
“爲何?”
“我們此番整改,首要目的是爲改善民用住宅;其次,商鋪給公共區域帶來的麻煩,是遠高於住宅用地;最後,臨街商鋪要更值錢一些。你若有不滿,可去投訴我,我的警號是218。”
“哎呦!哪能呀!十貫就十貫,我我明兒就去繳。”
這些商人當然知道春風十里的官司,他們內心是很忐忑的,不曾想,十貫錢就能夠了事,而且還能獲得合法宅契,將來這店鋪買賣,所得之利,何止十貫啊!
而巡警動作之快,也令朝中大臣感到非常驚訝。
一點風聲都未透露出來,就直接行動。
這真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們還準備吆喝兩句的。
文彥博與司馬光也趕緊出來巡視。
“還以爲總警署又會跟頒佈車牌一樣,先用小報來宣傳,不曾想,他們這回卻是先派人拆掉坊牆。”
“文公以爲,他們爲何這麼做?”司馬光問道。
文彥博捋了捋鬍鬚,“拆掉坊牆,只會收穫民心,不管今後他們做什麼,這部分獲益的百姓,一定會全力支持他們的,但若先在小報上面刊登整改內容的話,必然是會引起不少人反對。”
司馬光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只要總警署暫不公佈其整改內容,縱使朝中官員煽風點火,所引起的恐慌,也是非常有限的,畢竟大家都更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
文彥博道:“關鍵還是要看後面執行的怎麼樣。”
給人好處的事,傻子都能夠完成。
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一陣密集的聲音,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舉目看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汴河大街。
又尋聲望去,只見對面店鋪前,圍着不少人,懷着好奇,二人走了過去。
只見一個巡警,將一塊木牌敲入牆內。
文彥博向一個圍觀遊客問道:“這是在幹什麼?”
“聽說是掛門牌號。”
“門牌號?”
“說是坊牆拆了,故設這門牌號,將來便與管理。”
邊上一人道:“這就與那車牌一樣,只不過是掛在門牆上面。”
“可是不一樣,車牌號可得要錢,這門牌號可不收錢。”
“誰說不要錢,可也得收十文錢手工費。”
“這纔多少,跟沒收一樣。”
司馬光踮腳仰頭看去,只見那塊門牌號上面寫着“汴 8058”,驚訝道:“已經弄了八千多戶了?”
一人笑道:“不是八千多戶,是五十八戶,但凡是6或者8開頭的,就全都是商鋪。1開頭的,就全部是官衙。二開頭的,就全都是租公房,剩餘的就全部是民宅,前面那個字就是街道名稱第一個字。”
“原來如此。”
司馬光稍稍點頭。
文彥博撫須道:“他這符號真是越看越妙啊!”
司馬光點點頭道:“要是寫幾個字上去,大多數人可都不認識,可這幾個符號,哪怕是大字不識的,也全都認識。這門牌號,確實非常利於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