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攔晏殊車駕的數百‘百姓’不知爲何像是得到統一的命令一般,紛紛爬起身拍拍屁股走路了,策馬立在隊伍的前列的李剛對整件事毫不知情,有些詫異的跟左右幾名都頭交換眼色,那幾人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些人是那根筋搭錯了。
富弼眼見攔阻的衆人撤去,心知得手,回到隊伍中間的紫色大轎前大聲道:“蘇小弟,看來是奏效了。”
轎簾掀開,蘇錦探出頭來,前後看看,正撞上趕回來報告的李剛的目光,把李剛唬了一大跳,忙道:“蘇小官人,你這是搞什麼鬼,怎地跑到大人的轎子裡了,這成何體統。”
蘇錦呵呵一樂道:“我都當了一個時辰的欽差大人了,你到現在才知道,嚴重失職;什麼都別說了,快快前進,趕往府衙去接應大人,這夥人散去,萬一是去府衙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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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一驚,暗罵自己疏忽,趕緊下令大隊人馬快速趕往府衙,李剛越發的摸不着頭腦,一直想找機會問,蘇錦道:“李將軍先莫問,等下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你,你須得馬上調動手下兵馬,四城城門要換上你的人,另外在城中增設巡邏隊,實行宵禁,快快!”
李剛愕然道:“沒有大人的命令,你說的話我怎能從命?”
蘇錦無奈道:“那你就趕緊快馬去府衙請命,遲恐生亂,求求你了將軍,速去速去。”
李剛看着富弼,富弼道:“李將軍,聽他的,我作證便是,十萬火急,你還猶豫,大人的安危重要。”
李剛不再猶豫,揮鞭策馬帶着十幾名親隨飛馬朝府衙奔去請命。
蘇錦舒了一口氣,將頭縮回轎子裡,富弼在外邊道:“你怎地還不出來呢,這會子又不需要你假扮大人了。”
蘇錦沒好氣的道:“卸磨殺驢麼?你當三司使欽差大人的轎子那麼容易便能坐到麼?我若沒猜錯,怕是連你也一次沒坐過;我既然有這個機會,還不讓我多過過癮麼。”
富弼翻翻白眼,心道:我是沒坐過,不過這乾癮過了有什麼意思,我日後一定要弄個正正經經的欽差大臣的轎子坐坐。
眼見便要到衙門,就這麼點路了,這小子要過過乾癮就讓他過吧,說的怪可憐的。
……
李剛得了晏殊之令火速行動起來,李剛帶兵倒是真有一套,令行禁止快捷無比,午時未到,四城的城門全部被歸德軍接管,四座城門各派了五個都五百人嚴格盤查進出人員,並派出五十個巡邏小隊在城中加強巡邏,與此同時,府衙內外千餘名士卒進駐守衛。
晏殊接管應天府後,連發三道告示通知城中百姓,與此同時,派人在各條大街口設立臨時軍營駐點,以防不測便於及時就近調兵支援。
不明.真相的人以爲晏殊是小題大做,官員離任本是正常之時,這位欽差大人吃飽了撐的,弄得人心惶惶不安,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當然在蘇錦看來,晏殊的舉動極爲老辣,晏殊能做出這麼多慎重的指示,且不怕引起百姓的議論和恐慌,恰恰說明晏殊對形勢的判斷極爲正確,也從側面證明了蘇錦的推斷,那便是滕王的所有舉動早已落入朝廷的掌握之中。
事實證明,晏殊的一系列舉動頗見效果,半日的恐慌之後,百姓們很快便恢復了正常,更讓百姓們驚喜的是,原本在四城各處晃盪的閒漢和地痞們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平日橫着膀子喝五幺六的一幫人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
趙宗旦窩在府中一步不出,側門裡倒是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入頻繁,那都是四城的手下管事,以及打探消息的家中護衛,趙宗旦告訴這些罵罵咧咧的痞子頭們:新任知府尚未到位,晏殊在此地待不了三兩天,這幾日先憋住了,待晏殊一走,應天府的天下還是咱們自己的。
當日晚間,晏殊召集應天府一干屬官來府衙見面,明確要求諸位在新知府未來之前各司其職不得懈怠,並召來有司單獨訓誡,隱晦的告知其中關節所在,要他們認清形勢,不得再有枉法之行。
這些人原本是跟着滕王后面撈好處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滕王的真實目的,在他們看來,不管換了誰是知府,只要官職不丟,又油水可撈就行,要說跟着滕王造反,壓根他們就沒往那上面想,在他們看來,滕王也不過是和他們這些人一樣,顧着撈錢而已;只不過滕王撈的是大錢,他們跟在後面喝湯吃骨頭罷了。
對於唐介的歷任,更多的人居然是懷着一種羨慕的心理,以至於宣旨之後,這些人還紛紛的道賀,吵鬧着要唐介擺酒給紅包。
但是事情的發展遠出乎他們的意料,晏殊的一系列舉動不同尋常,而且當日下午,唐介便由晏殊的十幾名親衛護送着離開了應天赴任,那架勢不像是去赴任,倒像是被驅逐,被押解赴京一般。
這一切震動了他們的神經,就算是神經再大條之人,也意識到有些不同尋常了,於是在晏殊召集他們訓誡之後,這些人才真正的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同了,於是一個個韜光養晦收斂起來,該辦公的辦公,該辦事的辦事,居然各司其職一絲不苟起來。
晏殊當然明白這當中有絕大部分是跟在後面吆喝的混子,但也有人是知道情況的,此時也不是動手的時候,但願趙宗旦能嗅出什麼,那丈二白絹可不是白賜的,若是識相便一了百了,若是不識相,等唐介已到京城,等待他的便是御史臺和刑部的雙重詢問,到那時怕是這位滕王爺不想自裁也需自裁了。
“路都是自己選的,莫要怨天尤人。”次日上午在府衙內堂內晏殊嘆息着對富弼道,富弼自然明白他的話中之意。
“大人,我們何時動身?”富弼問道
“此間事情還未了斷,那人尚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或許還要等上幾天吧。”
“爲何不直接將之擒獲解到京城了事?”富弼問道。
“彥國,你呀,四十歲的人了,思慮總是停留在一個小的範圍打轉,蘇錦絕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富弼垂首道:“岳父大人教訓的是,我不如蘇錦,從昨日那暗度陳倉之計我已經看出來和他的差距了。”
晏殊覺得自己的話重了,於是溫顏道:“你也有比他好的長處,蘇錦過於跳脫,行事每出人意外,而你則稍顯呆板;蘇錦勝在智計百出,你勝在勤勉嚴謹,這兩種品格都是爲人臣之極所必須的,你也莫妄自菲薄,此事你可深入的思索一番,必有答案。”
富弼想了想輕聲道:“可是他的意思?”伸手指指天上。
晏殊笑道:“孺子可教,今上好仁,仁義治天下是他的追求,譬如此事,那人不起來動手,皇上絕不肯先動手,以免遭受天下之誹,又或者有直接的證據能釋懷天下人的揣度之心,若非如此,先動手決計不可能。”
富弼嘆了口氣道:“上意難測啊。”
晏殊哈哈笑道:“難測還不是被你測出來了麼?昨日我問蘇錦,他也是這麼回答,看來上意並非難測,難測的是天意也。”
富弼靜靜道:“可惜那個人好像沒有測出來呢。”
“那就多費一番手腳便是,包拯應該動身了吧,這應天府的府尹難做啊,我知道你有這個意思,不過這件事還是包拯比較合適,你不會怪我吧。”
“彥國豈敢,應天府的差怕除了包拯,暫時也無合適的人選了,呂相那裡不知道能否得到同意。”
“你又犯傻了不是?這件事是皇上親自決定的,呂相這一輩子宦海中打熬你當是白熬的?這麼敏感的事情上,誰也不會拿主意,懂麼?”
“小婿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