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攻下宥州的消息確實是真的,在跟野利太后會晤後的次日,在野利太后沒有做出最終的迴應之後,蘇錦下令攻下宥州。
一座不設防的城市不需吹灰之力,只半個時辰,大軍便已經佔領了夏國南方重鎮宥州,由此夏國東南門戶洞開。
爲了給夏國製造更大的壓力,蘇錦命大軍繼續北進,直逼龍州和夏州,這兩州倒是有少量的軍隊駐防,但十萬大軍的碾壓何懼這但小小彈丸的阻擋,很快龍州夏州便陷入重圍之中。
蘇錦沒有急於下令攻下龍州和夏州,他在等消息,他要給野利太后反應的時間。
夏國朝廷上下聞報後一片慌亂,野利太后還在回京的路上便得到了宥州失守的消息,到此時她才明白蘇錦那日所說的‘以實際行動來告知後果’是什麼意思了,蘇錦這是要逼迫自己表態了,否則的話,宋國大軍將會揮師北上,半壁江山很快即將淪陷。
野利太后既痛恨又無奈,蘇錦要夏國纏住遼國即將撤退之兵死戰,其目的固然是爲了削弱遼國兵力,爲宋國在戰後少一些麻煩,但何嘗不也是爲了毀滅夏國的軍力;跟遼人火拼的結果必然是兩者皆傷,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宋人,今後的宋國將是三國中最爲強大的一個,而夏國和遼國經過這次死戰也必然會相互仇視,蘇錦可謂是機關算盡。
野利太后就是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站在她的立場上,她希望的最好結局是遼國退兵,宋國退兵,她再將宋國兩面三刀的做法透露給遼人,挑撥宋遼之間的敵視,大夏便可在兩強的忽視中迅速的恢復國力,這次的戰爭非但沒有損耗夏國國力,相反無論從物質上還是士氣上夏國都得了巨大的好處,此時停戰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然而,天不遂人願,在蘇錦面前,野利太后明顯的感到智商不夠用,她很希望蘇錦看不到這一點,但蘇錦顯然早已洞察於心,蘇錦攻下宥州便是最後的警告,她要是再不給明確的答覆,蘇錦會毫不猶豫的猛攻往北,兩路大軍不日將攻陷興慶府,大夏的覆滅就在眼前了。
眼下何去何從顯而易見,野利太后迅速的調轉車駕趕往龍州去見蘇錦,在社稷和尊嚴面前,尊嚴一文不值。
龍州西南宋軍大營中,蘇錦以鋪紅毯奏樂放禮炮的方式迎接野利太后的駕臨,雖然在野利太后看來,這是一種某種程度上的羞辱,但她還是面帶微笑舉止得體的步入蘇錦的大帳,夏國太后風韻萬千的形象也在宋軍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屏退左右之後,野利太后燦若鮮花的面孔上立刻便罩上了一層冰冷的霜雪,微笑的雙眸也變得冷漠而銳利;蘇錦驚訝於野利太后演技的高明,倒也對她的憤怒不太意外,換了誰都會如此。
“好一個蘇錦蘇大人,還是阿狸的夫婿呢,了不起,真了不起。”野利太后揶揄道。
蘇錦起身拱手道:“萬分的抱歉,我也是身不由己,太后息怒。”
“哼,哀家豈敢發怒?哀家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還有什麼資格發怒?錯邊錯在哀家輕信與你,居然信了你的鬼話將大軍調往北方,哀家本以爲憑着你和我們野利族的交情,當會言而有信,不至於出爾反爾,卻忘了你是宋人的事實,也忘了在利益之爭中本無親情這一說的道理。”
蘇錦嘆了一聲道:“太后看來是義憤填膺了,但我請問,我有哪一條沒有按照我們約定的做了?你們的大軍北上禦敵,我宋軍佯攻半個月可曾認真攻擊過你們?我們無償的供應給你們兵器糧食盔甲,你們只要伸手我必給你辦到,可曾失言過?現在你卻將這一切抹殺,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野利太后道:“現在呢?你不但攻下了宥州,還包圍了龍州和夏州,你前面把戲豈不是全部被戳穿了麼?說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今天,沒什麼好狡辯的。”
蘇錦笑了,緩緩的道:“太后一定要這麼認爲我也沒辦法,其實您的心思我明白,你們夏國本來是無法躲過這次滅國之災的,而我極力勸說朝廷和你們結盟你以爲是心血來潮?若不是阿狸和端雲都是夏人,我纔不會去管夏國的死活呢。”
野利太后冷笑不已。
蘇錦自顧續道:“對夏國而言,亡國的危機解除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以此爲底線,你也該考慮他國的感受,我大宋憑什麼爲了你夏國便跟遼人反目?憑什麼?我要你托住遼人撤退,便是爲了以後三國之間能夠相互的制衡,如果這次不給遼人重創,大宋會遭受猛烈的報復,到時候你會來援助我大宋麼?你不會,別說我看輕你們夏國,你們根本不會爲了我大宋而跟遼人死拼;你可以不考慮這些,我卻不能爲以後留下隱患,所以我要你們將遼人的二十萬入夏軍隊盡數殲滅,這樣既可以爲你們自己增加威懾力減少危險,也可以讓遼人在很長時間裡不敢輕舉妄動,或者是恢復不了元氣;您不是看不到這一點,可是您的自私驅使你拒絕了我,我只能逼您答應我。”
野利太后叫道:“可是,擊潰遼人我大夏的軍隊也將損失殆盡,我大夏何日才能強大?豈不是淪爲刀俎魚肉了麼?”
蘇錦淡淡道:“你想多了,在你有生之年,你都將看不到夏國一統天下的局面,因爲有我在大宋。勸你放棄你那可笑的抱負吧!夏國能存在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好好的過你太后的日子吧!至於夏國的安危你大可放心,我那日便說了,大宋將保護你們夏國的安危,只要你們開口請援,援兵必至,總之我會盡量的補償你們。”
野利太后氣的眼淚滾滾,她覺得屈辱無比,蘇錦看透了自己的內心,話語也直接的很,今日前來本就是要答應對方,如今再做抨擊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野利太后用絲帕擦乾眼淚,昂首道:“哀家可以答應你,但你必須答應哀家幾個條件。”
蘇錦親手將一杯茶奉到野利都蘭面前,笑道:“太后請吩咐。”
野利太后吐出一口悶氣道:“第一,你需的立刻從龍州夏州退兵,並退出宥州城,否則即便我答應了,朝臣也必然反對。”
蘇錦微笑道:“好辦,原該如此。”
“第二,我需要更多的物資援助,以我大夏目前的兵力,要想殲滅遼人剩下十七萬大軍那是妄想,哀家需要武裝更多的党項男子充入軍中,這些兵器盔甲糧餉你要全部包了,還有因男子入伍導致的生產停頓的損失你也要彌補。”
蘇錦敲着桌面想了半天,似乎猶豫不決,野利太后道:“你若不答應,我大夏兵敗與你毫無好處。”
蘇錦把手在桌面上一頓道:“好我答應你,我會在兩個月內援助你五萬套盔甲兵器,錢兩百萬貫,糧食八百萬石。”
“不行,不夠用。”野利太后道。
蘇錦道:“我只能給你這麼多,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你要是不同意便作罷,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夏國盔甲兵器尚有庫存,我可不希望將來有人穿着我大宋盔甲,拿着我大宋的兵器,吃着我大宋的糧食來殺我宋人。”
野利太后氣極,潑婦般的喃喃咒罵,蘇錦不爲所動,野利太后最終不得不同意。
“第三條,哀家要你兌現諾言,你不是說可以親自指揮作戰麼?哀家便要你親自去指揮和遼人作戰,勝了自然如你所願,敗了那是你蘇錦沒本事,可不是我大夏不出力。”
蘇錦當日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野利太后竟然真的提出這樣的要求來,蘇錦頓時撓破了頭皮。
“怎麼?不敢麼?蘇大人大話說的滿天飛,卻不敢親自去跟遼人對壘,哀家看你真的很可憐,你要是真怕的話,哀家便收回這一條,也免得你蘇大人難堪。”野利太后好容易逮到機會,自然大力的諷刺和挖苦。
蘇錦道:“你也莫激將我,我答應了便是,但我需要請示朝廷同意,否則說不過去,太后需立即傳令北方軍隊,先拖住遼人別讓他們溜了,我會盡快求得朝廷同意趕往北方,如果遼軍跑了,後果你可要承擔。”
野利太后起身佛袖道:“一言爲定,哀家告辭了。”
蘇錦起身拱手高聲叫道:“恭送太后大駕,奏樂,放禮炮!”
禮樂鞭炮聲中,野利太后的車駕馳出大營,迅速北去,蘇錦立即下令拔營退兵,半日之後,龍州夏州周圍圍城的宋軍潮水般的退去,讓兩州守軍驚愕不已,還以爲做了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