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你知道我是個急性子,我的忍耐力很有極限,你若再做縮頭烏龜,休怪我不顧情面,不給你留條生路了。”見蘇錦這方久久沒有動靜,張堯佐有些惱火了。
蘇錦想了想,起身站上沙包工事頂端高聲道:“張堯佐,我已是你囊中之物,你有什麼好急的?在束手就擒之前,總要容我跟家人朋友道個別不是?”
張堯佐哈哈笑道:“道什麼別?反正一起上京,一起坐大獄,豈會沒有見面的機會?我明白了,你是想拖延時間讓你的家人偷偷溜走是吧,告訴你,你別動歪心思了,我們知道你準備從海上逃走,告訴你吧,韓絳大人率浙江水師戰船已經在海面上等着你們呢,就算你們逃出了海又能怎樣?難道想葬身大海麼?”
蘇錦笑道:“你倒是準備的充分,皇上恐怕幾個月前便命你準備了吧,真是煞費苦心。”
張堯佐斥道:“那是因爲你心懷不軌,你該自己反省纔是。”
蘇錦冷笑一聲道:“我不想跟你這蠢材鬥嘴,我只要一炷香時間交代後事,你若等不及,大可立即進攻,你若以爲品憑藉十幾臺投石車便可讓我束手就擒,那你太天真了;但我願意在一炷香後放棄抵抗,因爲我不願牽連太多的人,何去何從,你自行斟酌。”
蘇錦跳下沙包,隱沒在工事之後,張堯佐很想立即下令命投石車和牀弩猛轟亂炸,但又擔心真的會激怒蘇錦讓他生拼死之心,對方的火銃兵的殺傷力太大,自己親自帶領的六千兵馬經過幾輪衝鋒已經死傷一千有餘,北面的藉口的傷亡應該也不小,如果蘇錦拼死抵抗,這一萬禁衛軍恐怕要付出半數的代價才成;以一萬精銳禁衛軍對付蘇錦的八百私兵還打成這樣,自己定會被人斥爲無能之輩,還不如忍耐一炷香的時間,反正這麼短的時間蘇錦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想到這裡,張堯佐吩咐左右親衛道:“嚴密監視對面動向,別讓他們偷偷撤了。”
十幾名親衛各尋街道兩旁的房舍頂端位置藏匿監視,遠遠看去,敵方工事裡毫無動靜,一排排火銃兵趴在工事邊緣嚴陣以待,根本沒有撤退逃跑的意思。
時間緩緩流逝,一炷香時間很快便到了,張堯佐扯着嗓子高叫道:“蘇錦,一炷香時間已到,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蘇錦哈哈大笑:“什麼承諾?”
張堯佐怒罵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麼?本來你還可以活着見到皇上,皇上說不準會念及舊情恕了你的死罪,現在你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我會親手砍下你的頭顱,殺光你的全家和所有同黨,這都是戲弄本官的下場。”
蘇錦叫道:“狗賊,你以爲我和你一樣笨得跟豬狗一般?你們壓根就沒打算留下活口,對你們這些人還談什麼信義承諾?張堯佐,本來我也不想殺了你,但是你真的惹火我了,我決定取了你的狗命再走,讓你知道得罪我蘇錦的下場;無論我是朝廷宰相還是一介布衣,你想和我鬥都還要再過一千年。”
張堯佐跺腳大罵,連聲吩咐投石車裝彈攻擊,卻發現身邊的士兵們都呆呆的望着天空,滿臉驚惶之色;張堯佐大罵道:“發的什麼呆?還不快動手?”
親衛們指着空中結結巴巴的道:“大……大人,您瞧那是什麼?”
張堯佐眯眼轉頭朝東邊的天空看去,頓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碼頭方向的天空,藉着微微的東風飄過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數十個奇怪的物事,上面是個鼓脹脹的大球,下邊的吊着大竹籃,裡邊還有人影晃動。
“什麼玩意?”張堯佐叫道。
“好像是……好像是蘇大人發明的一種叫熱氣球的玩意兒。”一名親衛叫道。
“那是幹什麼用的。”
“聽北伐回來的老兵們說,蘇大人在攻打遼國臨潢府的時候就用了這玩意,飛躍臨潢府上空,丟下火油無數,燒的臨潢府差點成了白地。”
張堯佐臉色變白,突然高叫道:“射箭,射他們下來,牀弩呢,對準那些鬼東西將他們射下來。”
數千只箭支往天空中激射而至,只可惜熱氣球高度太高,懸浮在空中羽箭射程不及之處,像是一團烏雲一般黑壓壓而來,牀弩太過笨重,還沒對準目標熱氣球便已經移動了,操作的七八名士兵忙的一頭大汗也沒能射中一條熱氣球。
蘇錦的聲音在遠處響起:“禁軍兄弟們,我蘇錦不想傷害你們的性命,可是我爲了自救無從選擇,爾等立刻退出戰場,尚有活命機會,否則便不能怪我蘇錦不念同胞之誼了,想活命的速度要快。”
衆人尚自猶疑不決,片刻間一艘巨大的熱氣球已經飛臨街口上空,上邊一名醜陋的大漢在半空中炸雷般的怒罵:“投火油彈,燒死這幫孫子。”
話音剛落,滿裝火油起火燃燒的皮囊便從天而降,再半空中爆裂成一大片火雨落在地面上的禁軍從中,頓時轟的一聲,一堆烈火熊熊而起,禁軍士兵們炸了鍋般的紛紛躲避,緊接着一包又一包的火油囊往地面上密集的禁軍士兵的人羣中丟下,整塊街口上空的天空彷彿下了一場天火,地上的士兵們無處可避,擁擠的街市上到處是火焰,大家哭爹叫娘四散亂逃,只可惜在天火籠罩之下根本無處可去,房舍着火不能進,四周左右都是着了火的人羣,雙目所及,雙手所觸都是烈火的灼燒。
第一批熱氣球劃空而過之後,地上已經成了烈火地獄,第二批十幾只小型熱氣球蒞臨上空,這回他們丟下的不是火油囊,而是一個個拳頭大的鐵皮球,一個個冒着青煙的鐵皮球落到地面之後,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一個個鐵皮球爆裂開來,炸的周圍數尺之內血肉橫飛,激射的鐵蒺藜和鐵蛋子將波及之人打成了篩子,場景不忍卒睹。
禁軍士兵這才明白蘇錦剛纔的警告不是虛言,剛纔蘇錦警告他們的時候,不少人還嗤之以鼻,現在後悔也晚了,很多嗤之以鼻的人已經變成一團血肉模糊的碎肉,更多人開始四散奔逃,往東逃的受到火銃營槍手們無情的狙擊,他們只能往西逃竄,很多人脫了着火的盔甲丟了笨重的盾牌兵器,光着膀子撒丫子狂奔,逃出那片火和硝煙的戰場是他們唯一的想法,那裡簡直是十八層地獄。
張堯佐躲在一片矮牆下邊呆呆的看着這一切,他忽然明白,自己在蘇錦的眼裡是多麼的可笑,蘇錦簡直不是個人,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擁有了這麼多能瞬間摧毀一切的火器,張堯佐感到深深的絕望,憑藉這些火器和怪模怪樣的玩意兒,蘇錦若是想武力奪取皇位簡直易如反掌,活該自己倒黴,硬是要來惹這蘇錦,顯然自己成了蘇錦新式武器的第一個犧牲品了。
“大人……逃吧,快逃吧。”親衛顫抖着縮在他的身邊叫道。
“好好……往哪裡逃?”張堯佐臉色煞白,嘴脣發乾,雙目四下亂看,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火雨和爆炸。
“那邊好像有條小巷,咱們往那邊跑,我記得那盡頭是片樹林,咱們躲在林子裡,也許可以躲過一劫。”
“那還等什麼,快帶路。”
幾名親衛貓腰往後方一條巷道衝去,張堯佐緊隨其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跟着奔去,眼看快到巷子口了,張堯佐腳下一踉蹌摔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噹啷’一聲,一顆鐵皮球從天而降落在張堯佐的腦袋邊,張堯佐目眥盡裂,瞪大眼睛看着那鐵皮球冒着青煙在地上滴溜溜的亂轉。
“救我!”張堯佐猛然醒悟過來,大叫道。
幾名親衛停步轉身,看着在張堯佐頭邊冒煙的鐵皮球,相互看了一眼,忽然同聲發了聲喊,以更快的速度竄入巷口之中,張堯佐大罵:“我要殺了你們全族,你們這幫天殺的,我要……”
“轟……”巨響過後,半顆頭顱被轟的飛上半空,張堯佐有幸成爲歷史上第一個死於手雷的高級官員,足以名垂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