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的故事很快就要結束了。”蕭烈說。
“這話怎麼說?”宋可人問。
蕭烈微微一笑,從容的說道:“盤掌櫃的認出了你,我猜想他此刻也正在狐疑。其實,這件事也該到了收網的時候。就像是我們過去預計的那樣!”
宋可人扭過頭來,對着蕭烈微微一笑。風從兩人的中間穿過,夕陽在不遠處露出了笑臉。
“是啊,我們不就是等的這一天嗎?”宋可人說。
蕭烈意味深長的看了宋可人一眼,這一眼裡包涵了許多宋可人沒有注意到的內容。事情結束了,兩人就該分別了,一個回到江南,一個回到京兆。那些昔日的風花雪月都隨着別離而遺忘在腦海之中。
有些事情不可說破,可是,這些事情忍在心中卻有些不舒服,比如,感情。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產生了感情卻不能對她說,這種感覺實在不怎麼舒服。只是,他懂得,如果說出來,怕是連親近這個女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隨着命運的推動,兩個人不可避免的走到了別離的面前,這時,他該怎麼做呢?他有些茫然,只能冷靜的看着夕陽下的她。
夕陽的光輝輕撫着宋可人白皙的皮膚,這個美麗的女人在夕陽下被映成了金黃色,她扭過頭來對着蕭烈微微的一笑。
砰然心動。
這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他看着金色陽光下的她,心裡徒然增添一股莫名的感傷。若是離開,便是半生不見。就算他賴在京兆不走,也始終是個客人。
想到這裡,蕭烈一陣的心酸,他看着她,心裡有千百個想法飄過。
“對了,你有什麼打算沒有?”蕭烈問。
“恩?打算?等家產奪回來以後,我想,我想把他們都交給一個可靠的人打點。我自己嘛,只想遊山玩水,像蕭大哥一樣不必理會這些俗世的煩擾。”宋可人說。
聽了宋可人的話,蕭烈大喜。他立即下意識的說道:“那太好了,到時候,我們結伴出行可好?”
宋可人微笑着點了點頭,蕭烈心中甚是歡喜,臉上擠出了難得的另類喜悅。
“你沒去過贛南吧?等你處理好這些,我帶你南下,大理、西夏,我們都逛一圈。”蕭烈笑着說道。
“只希望這一切能夠順利吧,方家的事情一向麻煩,我擔心會擾亂了大哥的行程。”宋可人說道。
“怎麼會!我一個閒人,只是等你的!”蕭烈說。
這話出口後,宋可人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紅暈。她扭過頭去,夕陽,在她的面前露出了一個美麗的笑臉。
周恆一走,月娘的身份懸着不上不下的。她不是周恆的妻子也不是周恆的妾,要說她可是跟周家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卻賴着周家不走,這到讓周張氏頗有微詞。
不過,這到讓小童有了發泄的理由。她搬着板凳坐在月娘的房間門口,破口大罵。
“你這個小浪蹄子,吃我們家的住我們的還糟蹋着我們家。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你不是喜歡三少爺嗎?你怎麼不去跟三少爺一起出家?你個小浪蹄子!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你是方家的人嗎?你怎麼就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東西!”
小童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罵的話越來越不入耳。月娘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推開了門。
“喂,你夠了吧!你不要太過分了!張木兒也是在你們家吃閒飯的人,你怎麼不罵她?你是雙重標準!”月娘罵道。
“我就是雙重標準怎麼樣?我就是不喜歡你!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敢在方家叫囂?小心我把你打出去!”小童罵道。
月娘冷笑一聲,反駁道:你以爲這裡還是方家?這裡早就是周家了!連你也是周家奴才,小心你被打出去!”
“你說什麼!”小童怒。
“不是嗎?這裡現在都是周家人在打理,你到底算個什麼東西?不上不下的,充其量就是一個方家的餘孽!方家還有什麼資格在說話?小心我們把你趕出去!”月娘說。
小童怒道:“你還真以爲自己是主子了?你想的太天真了!天底下竟然有你這麼天真的人,你在周家有名分嗎?論理,我是少奶奶的丫頭,你呢?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告訴我,你有什麼名分?”
“橫豎不過是丫頭,還自以爲了不起呢!”月娘說道。
“沒錯,我就是個丫頭,但是你呢?你連丫頭都不是!你在這裡沒有一點的話語權!”小童說道。
月娘氣的伸手想要打小童,小童那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她又有些擔心。兩人吵了起來,後院裡登時就不寧靜了。
張木兒坐在屋子裡聽到了這一切,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兩人說的話,不正是說給她聽嗎?她在這個家裡算什麼?她什麼都不是,她比月娘還不如,她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可是,離開了這裡她能去哪兒呢?
她要回到那個破敗的家嗎?還是,重新回到將軍府?她是個無家可歸的人,天知道她過去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如今竟然落魄到了這種程度。
該怎麼辦呢?
離開?說的容易,她不是沒想過周茂說的話,周茂說的句句在理。她爹孃什麼時候能從牢房裡出來是個未知數,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留在周家等他爹孃出來不現實,畢竟宋可人走了,她沒有理由在流下去。說到底,她連月娘都不如。
先到這裡,張木兒的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原來一個女人不管曾經多麼的天真,一遇到切身利益相關的事情時,難免都會變成一個心機女。
不是女人太壞,而是世界太現實。
這個世界太瘋狂,當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爲生計而祈求時,她必須要學會生存。爲了學會生存,我們痛的太久,忍的太多,吃了太多的苦。
張木兒擦掉了眼淚,換了一件顏色鮮豔的衣裳,她緩緩的走出了門。院子裡小童跟月娘吵的正熱鬧,張木兒像是沒聽到一樣,臉上只掛着淺淺的微笑。
來到前院,正好看到周茂在吩咐方家老號的大掌櫃的一些什麼事情。張木兒故意走過去,搬弄着窗下的蘭花。
周茂看到了張木兒,又扭過頭跟掌櫃的交代未來的計劃。而張木兒卻故意露出曼妙的身姿,一點點的故意走進周茂的視線裡。
“好了,我知道了,你就這麼做吧。”周茂說道。
大掌櫃的又寒暄了幾句,周茂恨不得立即將他一腳踢出去。好在這大掌櫃的還算是識眼色,趕忙道別離開了。
周茂立即走上前去,笑着對張木兒說道:“哎呦,你怎麼親自動手了?這太沉了!再說了,冬天都乾枯了,你弄這個做什麼?”
“這些都是少奶奶留下的,若是真有一天少奶奶能回來,看到了這些枯萎的花豈不是傷心?”張木兒說道。
周茂一聽,登時大喜,看來張木兒打消了離開的念頭。於是,周茂趕忙順勢說道:“哎呦,你看看我,我太疏忽了。對了,往後你幫我三嫂管理這些花可好?”
“這到沒什麼,只是,怕別人會說我多管閒事!”張木兒一面站起來一面幽幽的說道。
“你多慮了,沒人敢這樣想的。他們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說你呢!來來來,我幫你!”說着,周茂主動將地上放着的盆子拿了起來。
張木兒的臉上始終掛着淺淺的微笑,她心裡問自己,這樣是不是等於出賣自己?她的心沒有給她答案。爲了生存違背自己的良心,這樣真是太難過了。
“對了,聽說今晚瓦子裡有戲,你想不想去看看?”周茂問道。
張木兒微微一笑,說道:“這個太晚了吧?”
“不晚不晚,我訂好了已經。只要你喜歡,什麼時候都不晚。我三哥當年跟我三嫂也愛經常看戲的,對了,今晚聽說是名角唱的呢!”周茂說道。
“那好吧,那就這樣說定了。要是回來晚了你幫我捱罵!”張木兒笑着說。
“當然,當然,這是自然!”周茂笑着搓着手說道。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張木兒微笑着說。
周茂看着張木兒的背影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他拍了拍手,臉上寫滿了興奮。而張木兒,回身的那一瞬間深吸了一口氣。
世界很美好,世界很沒好。
她的世界裡總是出現這樣那樣的狀況,她曾經認爲一個人可以做最好的朋友。結果,那個人卻出賣了她。她曾經,以爲可以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結果,命運卻推着她走到極端。她曾經,她曾經以爲會嫁給一個心愛的人。而如今,她卻要面對草率的解決自己的婚姻。
世上的一切爲什麼總跟她作對?原來,她只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鳥,她始終離不開別人的呵護。她以爲自己長大了,這想法是多麼的天真,這想法是多麼的可笑?
原來,一切都沒有在她的掌控之中。
原來,她終究會變得像月娘一樣。
張木兒發現,她開始討厭自己了。就像是討厭月娘那樣!原來,一個人背叛了自己的內心是這樣的難受。原來,每個人都想純真的活着。因爲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才造就了那麼多的心機。
張木兒哭了,簡單的活着原來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