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相信他,我的孩子。”
“你是誰?!”巴爾不知道這蒼老而略帶憂傷的聲音源自哪裡,他停下在黑暗森林中奔跑的腳步,驚恐地望向四周,僅僅發現了斜上方停在樹枝上的貓頭鷹——那傢伙正用它圓滾滾的眼睛細細打量着巴爾,誰知道它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要相信雷薩。”
“爲什麼?”巴爾對着那貓頭鷹大喊,他本以爲它會離開自己的視線,但結果並不如意,那貓頭鷹就像是一具雕塑一般立在那裡。
“雷薩值得相信,而且,你之前已經把他當作朋友了,不是嗎?”
“他殺了那些人……”即使巴爾還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誰,但他的潛意識中認爲那些人是無辜的——最起碼,他們對雷薩沒有做錯什麼。
那個聲音明顯帶有了笑意:“雷薩不會濫殺無辜,如果他真的以殺戮爲樂,以他的能力早就毀滅一切。”
“他怎麼知道他殺的那些人就該死?”
“事出必有緣由。你只要做到,相信雷薩。”
話音未落,黑暗再次襲來,但立即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光線,並伴隨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炙熱感——就如同巴爾與熊熊烈火近在咫尺,只要再往前靠近一小步,便可以立即葬身於火海之中。他掙扎着想要脫離周圍的一切,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巴爾……”
是雷薩的聲音。雖然巴爾聽得不是很清楚,但他還是能分辨地出來,烘烤感似乎也減弱了一些——但並沒有完全消退。
雷薩一直沒完沒了地重複着這個名字,似乎還有些樂此不疲,這讓巴爾越來越煩躁,眼睛也漸漸睜開了一條細縫——昏睡醒來之後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雷薩那由於呼吸不斷向外噴氣的鼻子,看來巴爾感到炎熱還是事出有因的。
“離我遠點兒!”巴爾的聲音很微弱,也有些顫抖,他用手試圖擋住席捲而來的熱浪,但也是預料之中的毫無效果。
“你……醒……了。”
雷薩的聲音很低沉、很濃厚,雖然對他來說講人類的語言還是十分的蹩腳,簡簡單單的幾個詞能讓他拖拖拉拉說上一陣子,但雷薩能做到這個地步還是很不容易了——畢竟當初他是毫無興致學習人類的語言的,之所以他現在纔開始和巴爾直接進行語言交流,只是覺得不得已而爲之。
“我……叫……雷薩,你……是……巴爾。我,龍,你,狼……人。”看來雷薩只有說巴爾和自己的名字纔會稍微順暢一些,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雷薩顯然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給巴爾的感覺是讓龍說人類的語言簡直是一種折磨——聽者同樣也是。
“我昏睡了多久了?”巴爾將上半身擡起來,一邊用一隻手揉着腦袋,一邊問着。
“很……久。”雷薩轉身看了看天空——現在已經是正午了,“你……餓……嗎?”
面對雷薩突如其來的關心,巴爾並不知道如何應付,他看着雷薩轉過來的腦袋,沒有做出任何的迴應。
“你……旁……邊。”雷薩率先將頭扭了回去,並張開了雙翼,看似要離開。實際上,巴爾認定雷薩只是暫時離開一小會。
“雷薩,你等等……”巴爾看了一眼踉踉蹌蹌站了起來,似乎又快要因爲站不穩而跌倒,“我現在需要快點找到我父親,他現在肯定一直在找我。時間太長了……”
“我……有……條……件。”雷薩艱難地說着如此蹩腳的語言,在那一刻他很懷疑爲什麼不讓像巴爾這樣的人類提前去學習一下龍語。
“你還給我談條件?”年輕氣盛的巴爾暴跳如雷,似乎頃刻間恢復了體力,“是你把我帶到這裡的好嗎?你本身就做了很多錯事,可以說你虧欠我很多!你怎麼好意思跟我談條件?”
面對“張牙舞爪”的巴爾,雷薩似乎還有些許的滿意,他並沒有擺出以往的高傲姿態,沒有擺出一副不允許任何人對自己表示不滿的樣子,他再一次側頭俯視着巴爾,並用尾巴輕輕碰了一下巴爾的後背。
“你幹什麼?”
“雷薩!巴爾醒了沒有?”
是沃裡的聲音!巴爾連忙循聲走到洞穴平臺的邊緣處,俯首看着崎嶇的山路上揹着一袋子野果的父親。他頓時忘記了雷薩的存在,連忙翻越亂石,一把抱住了沃裡,就像是離家很久未見一般。
“巴爾……”沃裡遲鈍了片刻,纔將一直垂着的雙臂摟住了巴爾的身體——他很長時間沒有休息,已經是非常疲憊,甚至導致巴爾都感覺不到自己父親擁抱自己的力量。
“要不是這頭龍,”沃裡擡頭看了一眼雷薩,“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你。”
“要不是他,根本什麼都不會發生!”巴爾鬆開了沃裡的身體,他其實也很意外,雷薩竟然會找到自己的父親,“是他帶你來到這兒的嗎?”
“沒錯。是他找到了我。”沃裡笑了笑,“巴爾,我跟你說過,龍的出現不是偶然,雷薩既然認識你,肯定需要你的幫忙。”
“是……我……幫……他!”雷薩糾正。
“幫我?”巴爾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說實話,雖然在先前巴爾對雷薩還有一種朋友般的好感,但自從雷薩“無端”殺了那些人之後,巴爾對雷薩的那種好感也只能是停留在以往。
“我……勸你……注意……自……己……的言行!”雷薩怒吼,他似乎無法接受一個小小的人類竟然用那種滿不在乎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即便是個狼人。
巴爾聳了聳肩:“你什麼時候說話變得稍微流利了?”
雷薩火冒三丈,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幫巴爾這個沒良心的混蛋!幫他找父親,給他找食物,結果一句感謝都沒有也就算了,還如此過分地戲耍自己!雷薩惡狠狠地瞪着巴爾,喉嚨中不斷地“咕嚕咕嚕”地響着,似乎是在壓抑自己的怒火,看似如果巴爾再說一句任何讓雷薩不愛聽的話,這怒氣完全就會爆發出來。
“現在可以說你爲什麼要殺那些人了嗎?”
“他們……該死!褻瀆……龍靈!”雷薩吼道,“維多!”
“巴爾,是維多族!”沃裡拍了拍巴爾的肩膀,他憑藉着對自己孩子的瞭解,也大致猜出了發生了一些什麼,“雷薩這麼做你也應該能理解,你的母親……”
“我知道那些!”巴爾將視線從雷薩的眼睛移向自己的父親,“他們是異類,他們可能……就不是人類。”
“他們……破壞……圖騰柱,對……龍族……的……壽命……有威脅!”雷薩喘着粗氣,他的氣憤被這蹩腳的語言表述弄地非常痛苦,“沒有……龍谷保護……的……龍!”
“就像是你?”巴爾的語氣緩和了很多,“龍谷應該是你們龍族的家吧?你離開龍谷找我,維多族褻瀆你所說的龍靈,毀壞圖騰柱,這對你的……壽命有威脅?”說到後面,巴爾越來越不願意說下去,聲音也是越來越小。
雷薩答應了一聲,繼續說道:“其實……巴爾,你別……擔心,龍族……壽命……很長。我……已經……二百……三十……六年了。”
面對雷薩的寬慰,巴爾並沒有感覺好很多,更多的,他是很感激雷薩,同時也有些難以面對雷薩——尤其是回想起剛纔,以及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你還會安慰別人啊?看來龍並不是很孤傲啊。”巴爾笑道。
“我的……條件。”雷薩似乎在故意岔開話題,他看着巴爾,似乎在等待着一個明確的回答,“接下來……一切,聽我……安排。”
這是命令,並不是徵求意見,雖然雷薩這麼做顯得很“無理”,但巴爾於情於理都沒有拒絕。
“可以和我父親一起嗎?”巴爾問道。
“跟我……提……要求?”雷薩看起來十分興奮,他說完之後挺立起身體,怒吼一聲,將龍焰接連不斷地噴往天空當中——那些火焰明亮又炙熱,它們在燃燒、在毀滅、在吞噬,猶如釋放怒火的萬物終結者。
“吾名雷薩,血月狼人之導師,力量的吞噬者與引導者!以烈火與雷電之名,以吾之榮耀、吾之生命見證!(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