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馨站在欄杆處,目送晏殊上馬走了。旁邊丫鬟聽琴奇道:“姑娘,那掌禹錫什麼時候來過啊?他又何曾託您幫他找個什麼機會報銷朝廷了?奴婢一直跟着你,如何不知?”
可馨笑道:“你這丫頭,他不說,我們不會幫着他說?孫家案,就他跟高保衡在搞鬼,高保衡倒了,他的痛腳咱們又抓不到,只好想法把他支開唄。”
聽琴頓時明白了,鼓掌喜道:“原來是個釜底抽薪之計!姑娘好聰明!”
“但願能在孫家案聽審之前便讓這掌禹錫走好。”
“肯定會的,沒見那晏老爺着急那樣嘛,救災如救火,耽誤不得的,聽說官家十分仁慈,肯定會准許醫官救治隊先行前往災區的。他一走,他的一幫醫官羣龍無首,便好辦了。一姑娘,你可幫了孫家大忙了!四少知道了,感jī之下,便以身相許姑娘了!嘻嘻嘻”
可馨俏臉緋紅,嗔道:“什麼以身相許,你當人家是啥呀。”說罷,手扶欄杆,眺望遠處,臉上笑容慢慢消失了,悠悠嘆了口氣,心中暗道:“自己幫的忙能有用好,怕只怕,人算不如天算吶!”
老太醫孫用和睡得很不安穩。
白日裡,他到皇宮,給永康公主治病去了,反覆診查之後,雖然脈象、舌象跟風寒表證不盡相同,但主訴病症基本相似,所以,他終還是決定按風寒表證醫治,因爲除了這個法之外,他沒有別的辦法,至於孫孫永澤(葉知秋)說的話,開的方,他只是爲了安慰這可能會成爲孫家唯一的獨苗的孩,鼓勵他思考問題而已,打心裡,他就沒相信過這孩的話。
藥用了之後,小公主果然出了一身大汗,全身發熱也基本上退了,甚至還能嬉笑了。這讓孫用和很是欣喜,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皇后娘娘也很高興,連聲誇讚他醫術了得,還馬上派人稟報了官家。官家也很高興。
回到家,他將這是告訴了兩個兒孫奇和孫兆,他們也很興冇奮,孫兆還說幸虧堅持按照老太爺的準確辯證用方了,若是按照徒弟孫永澤的方,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呢。
可是就是這句話,讓老太爺睡不安穩了。他回想起小孫孫永澤的話,曾經預言小公主熱退之後,很就會再次高熱,那時候就麻煩了。這句話一直盤繞腦海,雖然打心底不相信有這可能,可是,不知怎麼,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直到夜裡睡下,良久,還在思索這句話而無法入睡。
堪堪到了五天,這朦朦朧朧的眯了一會。只可惜,他就這麼會的半睡半醒,也被霍然打斷了。門外一陣緊急的腳步聲,還有急急的說話聲,把他猛然吵醒,心中一沉,急忙撐起半個身,撩開帳簾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
外間伺候的丫鬟急忙進來道:“冇老爺,宮裡來人,讓您趕緊進宮,說是……說是永康公主病情突然加重了!”
孫用和腦袋頂上彷彿想了一個炸雷,驚得是魂飛魄散,喃喃叫着:“這當口上可再不能出什麼亂了!”忙不迭地穿衣穿鞋,可是黑燈瞎火的哪裡看的見,咣噹一聲把凳撞翻了,又嘩啦一聲把茶几上的茶盞碰到了地上。
丫鬟趕緊的從外間拿來了燈籠照亮,又進來兩個丫鬟一起服侍他穿衣,顧不得梳洗了,哆哆嗦嗦出了院,來到前門會客廳,果然見到宮廷一個太監,一臉焦急在等着,見到他,急忙上來,道:“老太醫,不得了了,小公主只怕是,不成了!”
孫用和老邁的身軀晃了一晃,差點軟倒,身後丫鬟趕緊上前扶住他。孫用和努力把兩腳站穩了,輕輕推開丫鬟,晃了晃腦袋,問道:“究竟……究竟怎麼回事?”
“小公主晚上又服了一劑老太醫您開的藥,又出了一身汗,可是卻把熱給勾起來了,一直燒得額頭滾燙,全身跟熱水裡撈上來的似的,手腳開始抽個不停,而且開始嘔吐,四肢冷得跟冰塊似的,翻着白眼不停說胡話。把娘娘急得直掉眼淚,讓你趕緊進宮救治!”
“,走吧!”用和踉踉蹌跟着太監往院外走。孫奇和孫兆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他巳經乘馬車治病皇宮去了。
孫兆聽了老爺丫鬟所言,頓時面如死灰,呆在當場,好半天,跺腳嚎哭道:“天亡我也!”
馬車來到皇宮,因爲情況緊急,匆匆檢查之後,馬車徑直進了內廳,一直來到皇后娘娘寢宮門前。
孫用和白髮蒼蒼,都不及梳理,拎着一口出診藥箱,跌跌撞撞進了院,來到寢宮門口。
現在天還沒有亮,而天不亮之前的黎明是黑暗的,可是,這會寢宮前卻燈火輝煌,無數的宮女太監一個個屏住呼吸,站在那裡低着頭,深秋的夜巳經頗有寒意,不知道是冷還是緊張的,有不少在簌簌發抖。瞧見孫用和進來,臉上都浮現出了同情憐憫的神情,好象看見一隻老綿羊,正在走向屠宰場。
孫用和進到屋裡,皇后抹了一把眼淚,忙起身迎上來道:“你看看吧,小公主這是怎麼了?”
孫用和強作鎮定,做牀前坐下,診查之後,小公主果然是除了手腳冰涼之外全身高熱,不停抽搐,兩眼翻白說胡話。
這些症狀,果然跟昨日孫兒孫永澤(葉知秋)所言一致!他便如同親眼所見一般,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澤兒所說的,卻是對的不成?
見他低頭沉吟不決,臉上陰晴不定,皇后娘娘急聲道:“怎麼樣?要不要緊?”
此刻孫用和腦袋裡一片空白,他治了無數風寒表證,從來沒有遇到過的這樣的壞證,當然,除了先前的二皇,便是現在的永康公主,怎麼不能出事的兩個病案,偏偏就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大事,二皇已經死了,小公主現在又出現這等危症,這麼怎麼辦?
現在出現的壞證,也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不知道該怎麼治好,難道真的要按照孫、兒開的方醫治不成?
正在他思索對策之時,身後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可是他停在耳朵裡,無異於又響了一個炸雷,一一官家來了!
孫用和急忙翻身跪在地上,磕頭道:“臣叩見官家!”
來人正是宋仁宗,四十多歲年紀,三縷黑鬚飄在下頜,目光陰冷,盯着孫用和:“小公主病情到底如何?”
“很危重。”
“你還能治嗎?”
這句話若是平時,孫用和會笑出聲來,醫術到了他這個地步,可以說沒有治不了的病了,但是,二皇本不該出現問題,卻離奇暴斃,現在小公主好端端的傷寒又突然出現壞證,生命垂危。連着給兩個皇家弟治病都出現了大冇麻煩,而且小公主是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病證,這恐怕也是誤治導致的。
他不僅開始懷疑相信自己的醫術,也忿怒爲什麼老太爺要這麼對自己。現在面對官家的質問,他都不敢點頭說能治。
仁宗瞧出了他的茫然無措,袍袖一拂,道:“無能之輩!還不退下!”
孫用和一顆心沉到了底,他知道,官家性情寬hòu,待人隨和,從不輕易呵斥臣民,現如今竟然罵自己冇是“無能之輩。”可見其內心傷痛震怒已經到了何等地步!
這也難怪,宋仁宗承襲了宋朝皇帝的悲劇,兒女是養一個死一個,不僅三個兒死了,前後生了十來個女兒,也大部分都病死了。這個永康小公主的名是宋仁宗取的,希望她能永遠健康,可是,他現在眼睜睜看着小公主又要病死在自己面前,而號稱太醫之首的侍御醫竟然束手無策,再想起這孫用和治死二皇的案,他一次次經受喪之痛,雖然生性純hòu,但是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氣,由不得他怒氣勃冇發,脫口呵斥出來。
孫用和額頭冷汗淋淋,站起半步,想着這一去,只怕就等着下獄上刑場了,無論如何不能放過這後的機會,他腳下一軟,咕咚又跪下,磕頭道:“啓稟官家,臣一能治!”
官家怒月道:“你能治?那好,你倒是說說,小公主得了什麼病?這又是何證?”
宋朝官家很多都懂醫,這仁宗官家也是如此,對於小公主出現的壞證如何辯證,孫用和沒有見過自然不知,但是,如果胡亂說一通,騙不過仁宗,那可就是欺君之罪,擡眼偷瞧,只見官家目光中滿是怒火,眼看着再不回答,便要引發他的暴怒了,想也不想,道:“小公主的病,乃是…乃是…乃是…伏暑!”
此言一出,連他自己都下了一跳,怎麼把孫兒孫永澤的那個所謂理論的話說出來了?想必是昨日孫兒強調提醒的結果,他一直在嘀咕這什麼理論,而自己又有意無意思索,腦海裡印象很深了,情急之下,竟然脫口而出。
“伏暑?”仁宗自然沒有聽說過,皺了皺眉,“這是什麼病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