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衆臣亦是目‘露’欣賞之‘色’,葉傾反倒謙遜的低下了頭,“都是太子定計,妾不過動了動嘴罷了。”
話音未落,高昊清越的聲音響了起來:“胡說,明明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衆臣齊齊的轉過頭去,見當朝太子殿下一身金黃龍袍,俊美的臉上餘怒未消,抿緊薄‘脣’,大步的從殿外走了進來,一路走到了太子妃身邊,不由分說的伸出手,按着她坐了下去!
葉傾:“……”
她方纔搶位置真的只是造勢,這麼多肱骨重臣,‘花’甲之年的也有好幾位,她這麼坐下真的好麼!
高昊擡起頭,視線在跪在地上的周青雲身上一掃而過,望着左右的重臣,高聲道:“孤平生無大志,只喜吃喝玩樂四樣,如此妙計實乃太子妃一人所想!”
陳大學士捂住‘胸’口退了一步,雖然知道這計策完完全全的是太子妃想出,更令他對這位巾幗越發刮目相看,可未來的國君公然宣佈自己生平無大志,只喜歡吃喝玩樂,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餘下人等臉‘色’也不大好,上一個梁平帝算是半個昏君,目測顯慶帝也要晚節不保,向着昏君之路大步行去,拉都拉不回來,然後眼瞅着太子高昊,這位大梁的儲君更是青出於藍,儼然一副他是昏君他驕傲,昏的坦‘蕩’‘蕩’的模樣,衆臣工紛紛表示心好塞。
高昊轉過頭去,又看向了上方的顯慶帝,冷冷的道:“父皇,既然已經證明叛國一事和太子妃無關,這等子欺君罔上,背主的小人是不是該處置了?!”
他看都不看下方的周青雲一眼,周身的冷氣卻不斷的溢出,葉傾不適的動了動身子,藉着寬袖的遮擋,握住了高昊的手,他的指尖泛涼,葉傾五指攤開,把他的手密密的收在了掌心。
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高昊身上的冷氣一點點的收了回來。
不待顯慶帝迴應,跪在地上的周青雲已經按捺不住,計策落空,背後那人定然會讓他不得好死,不如現在拼個魚死網破,也叫這些朝廷重臣們知道知道,這大梁未來的君王是個什麼貨‘色’!
他雙‘腿’一蹬,竟是生生的站了起來,一口吐沫朝着高昊啐去,咬牙切齒的開了口:“豎子!爲何我母親從宮中回來,第二日就上吊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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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一片靜默,衆臣工一邊覺得不該聽,一邊又按捺不住八卦之心,眼角餘光不由自主的向着太子殿下掃去——妥妥的大內秘聞皇家**啊!
葉傾也忍不住側過頭,小巧的耳朵嗖的一下就立了起來。
高昊臉‘色’鐵青,呵斥左右:“都愣着做什麼,還不把這賤人拉下去!”
上方的顯慶帝立刻冷哼了一聲,他還在這裡坐着,太子就越過他直接下命令,簡直是無視君上!
葉傾發現,高昊只要面對自己的‘奶’兄就徹底的喪失了理智,她的右手不由的緊了緊,輕聲喚了句:“殿下。”
高昊勉強收回理智,望向了上方的顯慶帝,不情不願的道:“還請父皇下令!”
顯慶帝哼了聲,揮了揮手:“押下去。”
立刻就有兩名人高馬大的‘侍’衛上前,一人一邊,把周青雲帶了下去,周青雲猶自罵個不休,轉眼就被封住了嘴。
高昊鐵青着臉,僵硬的道:“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兒臣帶着太子妃下去了,太子妃身懷六甲,不耐久坐!”
太子妃的解釋合情合理,雖然不知道草原諸部是如何得到‘精’銳武器的,卻顯然和太子妃無關了,接下來倒是要把這事放到一旁,商議出兵之事了。
顯慶帝也不爲難他們,點了點頭:“去吧!”
高昊顯然半刻也不願意在殿上多呆,邁開長‘腿’就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伸出手托住了葉傾的半邊胳膊,架着她往外行去。
看的衆臣一愣一愣,均在心中忖到,太子雖然不着調,對太子妃倒是體貼,這一點卻是遠勝顯慶帝。
快要踏出殿‘門’時,二人同時感到了一道灼熱的視線,高昊狠狠瞪去,果然是高昱這臭不要臉的,又在覬覦太子妃。
高昱卻看也未看他一眼,視線執着的追隨着葉傾的身影,葉傾和他對視一眼,便彷彿被爐中熱炭灼傷,她立時轉過身子,卻依然感覺被高昱盯着的半張臉滾燙的幾乎要燃燒殆盡。
她不知不覺的加快了腳步,原本是高昊架着她前行,如今反倒變成了她拖着高昊邁步,走出十幾步,高昊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狐疑的視線落到了她臉上:“你怎了?”
葉傾微微低下頭,避過高昊的視線:“沒什麼,回去吧。”
夫妻二人坐上了輦車,卻各有心事,別過頭去,倒是誰都沒有發現對方的不正常。
葉傾心情微妙至極,方纔她站在朝堂之上一派大方,甚至心中還有幾分得意,只因爲教蠻人以農事,逐步滲透令其失去來去如風的快速機動的優點,最後成爲大梁的盤中之物,這個計策,實是梁平帝所想。
一想到高昱用計策陷她,卻被她用對方之策啪啪打臉,葉傾就是一陣舒爽。
葉傾上一世雖然貴爲皇后,亦是讀了不少書,卻到底侷限在深宮之中,對於蠻人雖然和大部分大梁人一樣,一提及就咬牙切齒,談及攻蠻之策,卻也沒什麼過人之識。
梁平帝前半生好大喜功,每逢戰事,喜於親身上陣,奮勇爭先,可供大書特書的功績卻並不算多。
到了晚年,癱瘓在‘牀’,葉傾也未曾有半點爲難於他,葉傾深知,想要打擊梁平帝這樣的梟雄,從**上折磨他,不如從‘精’神上讓他痛不‘欲’生,她要他親眼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帝國是如何一點點的崩塌,他寵愛的妾室和子‘女’,是如何肆無忌憚的背叛他的。
除衣食住行照顧的無微不至外,葉傾甚至專‘門’挑選了七八個年輕貌美的宮‘女’,每日裡爲梁平帝讀書解悶,梁平帝年輕的時候喜讀兵書,老了,卻偏愛史書,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一點點反思自己年輕時的所作所爲。
這農墾桑田,攻蠻之計就是那個時候定下的。
葉傾始終記得,當時梁平帝如小孩子般哭鬧,非要她去見他,她先是覺得心煩不可理喻,後來到底還是去了。
看到她,梁平帝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雙手撐着‘牀’,竟是坐了起來,又伸手來握她的手,宛如小孩子有了心愛的玩具想要第一時間和玩伴分享,滔滔不絕的說了他的計劃。
她始終微笑,腦子裡卻走了神,若是他年輕的時候有現下三分沉穩,說不定北部草原現下還真就成了大梁疆域的一部分。
“卿卿,你一定要把這計劃實施下去,若是成功,你我定然會一起名垂史冊!”
偌大的功績,他都要和她一起分享,日久見人心,經過那麼多‘波’折,也只有她,還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待梁平帝說完,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尋求父母的表揚,葉傾微笑着開了口:“正要告訴陛下,今日裡我已經下了懿旨,封陳王之子爲太子,陛下身體不好,着令太子監國,明日開始,太子就要臨朝聽政了。”
梁平帝當初從兄弟間廝殺而出,陳王便是他最大的對手,乃至於被圈禁後,他親筆廢了長兄的親王之位,以陳封之,陳,故舊無用之意,和廢王相得益彰。
這個封號飽含了梁平帝滿滿的惡意。
現下,他的髮妻,他一直以爲,哪怕所有人都棄他而去,仍然會陪在他身邊的皇后,親口告訴他,陳王之子被立爲了太子。
葉傾垂下眼,看着梁平帝握着自己的手一點點的鬆開,終於滑脫,心中快意到了巔峰。
之後,一直到他死前,還念念不忘這個計劃,甚至把兩個人的仇怨都放到一旁,苦勸哀求,叫她一定要推行這個計劃。
葉傾始終笑而不語。
就是要他死不瞑目。
葉傾垂下眼,視線又落到了攤開的右手上,掌紋依然清晰,彷彿象徵着她的命運,始終掌握在她的手中。
眼前一‘花’,一雙灼熱的眼再度浮現在了眼前,不過匆匆一瞥,高昱眼中那蓬勃而出的情感卻令她無從招架,彷彿地底最灼熱的熔岩,醞釀百年,從地殼的薄弱處噴發。
每一想起,便令她心悸不已。
突然之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喜悅也不那麼明顯了,她到底還是說了出來,他的眼中只有一句話——她還記得他的囑咐,他很開心,很快活。
“臣以爲應當從徐州,定州出兵,此兩州距離最近,可以最快的施以援手!”
“非也!攻下滄州,羣蠻的下一個目標怕就是徐定二州其中之一,若是貿然‘抽’兵,導致內部空虛,豈不是給了蠻子可乘之機!”
大兵壓境,大梁守軍潰不成軍,出兵增援已成必然,只是出多少兵,從何處調派,又令何人領軍,卻不是立刻便能決定的,羣臣各執己見,爭執不休。
高昱的心思卻完全飄遠,一張俊臉上宛如桃‘花’盛開,又如吃多了酒,泛着說不出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