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我們回到家。坐了半天的車,大家都累了就揹着包袱各自回家。我還沒到樓底,我們就看到成羣的人圍在樓下抑着頭向上看。我擡頭一看,心一下提了起來,我家房子的玻璃全碎了,陽臺上盡是一些拿着長棍鐵鍬的人。路上一些人氣呼呼地扛着我熟悉的電視、冰箱往外走。
那些都是我家的東西。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大白天強劫嗎?
我丟開行李,迅速跑回家。樓道里塞滿了看熱鬧的人。我家裡的防盜門和木門都讓人撬開了。屋內一片狼藉,一羣人還在傢俱之間翻東西,翻不到就砰砰一通亂砸。
那些站在我家圍觀的人不阻攔不說,還個個臉上一付幸災樂禍的高興表情。
我年青氣盛,看到這樣的情形我哪還忍得住。“你們幹什麼?再不出去我就報警了。”那年月的我多單純啊!居然還相信警察能幫平民。換做現在,我不到萬不得已覺對不接觸這類穿着黑衣的人,那身黑沒讓我看到公正,到讓我看到死亡的黑暗。這個職業讓某些混蛋找到了明着當土匪的藉口。
那些搶東西的人聽到我說要報警,氣得放下東西圍着我。一個長着絡腮鬍滿臉兇樣的大漢一巴掌對我扇了過來。
我腦子一下蒙了,半邊臉木得都忘了痛。
那大漢還在那狠狠地叫喚,“你報警啊!把警察叫來剛好去抓你那混蛋的爹。我們還正仇找不到他!”
那些人看把我打蒙了,轉身又繼續砸東西。我低着頭,心中怒火正在騰騰上升。我雖不是嬌身慣養,可從小也沒人真打過我,那一剎我知道怒髮衝冠的感覺。我眼一紅奪過面前一人手上的長棍就一陣亂揮,口裡還嚷着,“你們給我滾,滾出我家。滾──”
瘦的怕壯的,壯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我雖然個頭不高,可一發起瘋來是人人避我唯恐不及。那棍子一陣亂揮,一時也沒人制得住我。混亂中我聽到那個打我的大個子在喊,“走,走,別跟這瘋丫頭折騰。我們找姓徐的去。”
我聽到他們的話,可我腦子裡仍然是亂的,那些人都退光了我還在一邊喊一邊揮棍子。只到棍子突然撞到一個東西,再也揮不動了,我才停下來,一擡眼,面前只有一個熟悉的胸膛。溫暖的懷抱一下包圍了我,讓我慢慢靜了下來。
小霍摸着我的臉,心疼地說,“對不起,我該送你回來的。”
我搖了搖頭,喘着氣看着屋子四周。我聽到一陣壓抑着的哭聲,我轉頭,屋角,我老媽淚流滿面,她身旁我弟弟小黑正縮在牆角瑟瑟發拌。
我也不知道我是發什麼瘋,我衝着老媽吼道,“這是什麼回事?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我的吼聲沒有得到回答,反而把我媽嚇得一愣。她呆了一下,壓抑的哭聲一下放了出來。一時間,我只覺得天地一片昏暗。我的家,我熟悉的避風港,現在就如混亂的墳場一般。滿目狼籍之上還回蕩着悽慘的哭聲。
老媽驚天動地的哭聲慢慢變爲抽泣時,她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午後陽光之下,她蓬亂的頭髮罩着哭得亂七八糟的臉,一雙本就沒有什麼神彩的眼睛此刻紅得像是兩個開裂的膿腫。她的聲音沙啞低沉讓我想到巫婆,她冷冷地說,“我什麼也不知道。”她突然指着我,狠狠地說,“我只知道,你爸讓霍建軍騙了,騙得鑫誠一分錢也沒了。”
霍建軍?我身子一彈,一把推開小抱着我的小霍。我驚恐的盯着他,他帥氣的五官依舊,可突然間我覺得,他頭頂上正支出兩支角,如魔鬼般的角。我不知道爲什麼,但從那一刻起我開始討厭小霍。當然,不只因爲小霍的父親叫霍建軍。
我不住後退,虛軟的身子搖晃着想找個東西依靠。母親、弟弟比我還要孱弱,父親這會可能不知躲到哪去了。我可以依靠誰嗎?我想是在那一天我做下了決定,我這輩子靠不了別人,只能靠自己。
混亂中我看到一個人走近我,我一把住她。我冰冷的身子需要汲取溫暖。我死死地抱着晨晨像個受驚的小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暈倒了,那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我隱約知道他們在收拾屋子。晨晨把我扶到剛收拾好的牀上,用冰帶給我敷臉。我半邊臉都是麻的,應該腫得很厲害。
我躺在牀上枕着晨晨的腳,抱着她的腰一動不動,就像一個死人一樣不哭不鬧不出聲。那時我已感覺到害怕,這也許並不是什麼預感。只是當熟悉的一切突然被打破時,只有稍微有點頭腦的人,動動腦子往前推一下就知道。我徐可凡的一切,毀了。我父親是我家的一切生活支柱,我的未來是小霍。現在我父親和小霍父親之間出現了問題。這問題有多大看那些跑我家來搶東西的人就知道。再想我老媽的態度,我想我家和霍家可能從此要決裂了吧!
夜幕低垂時,家裡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悶悶的不說話。小霍花錢請人修好了門窗。家裡的東西爛的扔,還能用的修補一下繼續撐着。小霍還補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我斷斷續續地聽着這一切。聽到我老媽從不理他到關心地送了杯水。
我細聽着一切卻固執地躲在晨晨懷裡,並不是我多依戀她的懷抱,我只是想躲藏。相信大部分人都有這種烏龜心理,知道要面對的非自己的意願,就悶着頭不去面對。我當時就是這種情況,我像個鴕鳥將頭埋在沙裡,不想面對未知的未來。這種讓我生厭,可卻無法抑制。不過我是個善於剔除自己缺點的人,爲了剔除這個心理弱點,我付出很多。後來我那些偏激的行爲多是爲此。
小霍坐在我背後等我很久,我一直沒回頭。晨晨就和小霍找說話,她發現小霍好像特意避開不用右手,就好心地問了一句,“你手怎麼了?”
估計他們在打手勢什麼的,我感覺到晨晨的身子被帶着輕微的晃動。停了好久,小霍說,“哦,手剛纔讓她打了一下。這會有點疼。”
“哇!腫成這樣,不會骨折吧!”晨晨的聲音很是誇張。不過我不上當,我想是我夠心狠吧!其實小霍的手腫得比我臉還厲害。
小霍不知是裝,還是真的痛得□□了一聲,“啊,沒事,能動應該沒斷。”
“這棍子打得真狠啊!”
“還好,她也不是有意的。”
我聽到一陣腳步聲,我老媽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小霍、晨晨,謝謝你們了,這麼晚了我們家也辦法飯,要不你們先回去吧,省得家裡人擔心。小可,你的傷沒事了吧?”
我沒說話,晨晨替我答了,“腫得提厲害的。小可,肯定很疼吧!”
“我沒事!”
所有人都盯着我,所有人看着我的軟弱,讓我心裡自衛的小小刺噌噌豎了起來,我猛地一下,坐了起來,沉聲說,“你們先走吧!我有事和我媽談。”小霍和晨晨有點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僵持了一會兒,在我媽的勸告下,他們才慢慢離開。
老媽把他們送到門口,她腳步聲回來時,我仍維持着原來的姿式,我低着頭沉聲問,“媽,倒底出了什麼事。”
老媽嘆了口氣,不耐煩地說,“你一個孩子管那麼多幹嘛!”
我心裡堵着,說不出話。
老媽突然走過來,小聲地說,“你爸現在躲在你舅公老家那邊。他說你回來讓你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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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你膽子很大嗎!”
她到不謙虛,“算吧!膽小的人做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