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太尉府主宅,岑太尉書房還燈火通明,暖爐中爐火搖曳,一道黑影繞過衆守夜雜役,悄無聲息地靠近房門。
咚咚~
岑太尉放下手中書籍擡頭一望,見着身影便知此人是誰。
“軒兒..進來吧。”
黑影默默推開房門,走近燈火處,卻是一貌不驚人卻相當耐看的一年輕男子。
男子單膝跪地,恭謹低聲道:“見過太尉。”
岑太尉苦笑搖頭,見他非要如此恭謹也拿他沒辦法,“軒兒,你何必呢。說罷,璃兒在家休養的好好地莫非又出什麼事了。”
男子只道:“太尉十三年前雪天憐惜軒兒性命,將病入膏肓的軒兒買下救治,救命之恩小人莫不敢忘,之後更是賜姓爲岑,如此大恩,軒兒莫不敢忘,無奈軒兒無用,只能對您多加恭敬,當您義子卻是不敢..”
岑太尉搖頭苦笑,每次他都能如此這般一言不差的將其念出,他膝下無子唯有三個女兒,早已將這八歲便救我自己性命的後生視如己出,奈何他卻始終牢記身份尊卑之禮不敢越獄。
還不待岑太尉再次開口,岑軒便皺眉吞吞吐吐道:“太尉,三小姐她..”
岑太尉眉頭一皺:“她怎麼了?”
“她..她好像..不認識小憐了..”
“哦..怎麼說?”岑太尉放下書籍,靠在太師椅上,眉頭緊鎖,手指抵着太陽穴,想起她的腦傷。“她..莫非..腦子被馬踢壞了?唉~”
聲音頓了頓,吩咐道:“明日差人去王府通報一聲,請王爺尋來御醫再看看吧..”
“不用了..”一道聲音自屋外傳來。“老師,本王能進來嗎。”說着一道身影卻已推門而入,岑軒低頭退於一側候令。
“哦..”岑太尉起身對着人影笑道:“王爺老夫還以爲您已經回去歇息了呢,沒想到您還未離去,真是小女之幸,惹來王爺厚愛。”
“老師謬讚了,三小姐花容月貌天資聰慧,素有才女之名稱不上厚愛。”客套完畢又皺眉道:“璃兒,醒來後行爲舉止頗爲怪異,好像..不認識我了..我即刻便親自去趙御醫府上請他前來醫治。”
岑軒聽聞璃兒二字自趙王爺口中傳出,叫得如此親切頗有不滿,不過低頭頭燈光昏暗也無人察覺。
倒是岑太尉擡手急道:“不可!這漫漫寒夜,趙御醫年事已高,還要勞煩王爺親自去打攪他來給小女醫治實有不妥,傳出對王爺威名也有不當,也恐招來他人禍言,稱小女紅顏禍水,萬萬不可啊!況且小女就是記憶全失,也不急於一時啊!”
太尉前半句趙博不以爲意,倒是聽聞後半句紅顏禍水唯恐對岑漓兒不利,只好拱手應道:“老師說的是,學生糊塗了,差點加害於璃兒,那學生明日差人前去皇宮於趙御醫當差之時請他便是,學生告辭明日再來打攪,漫漫寒夜還請老師不要遠送。”
“那..”岑太傅轉頭吩咐岑軒:“軒兒,你前去護送王爺回府吧。”
岑軒本想稟告完畢便回去守護岑漓兒,聽聞此言略微猶豫只好稱是。
片刻後,岑軒再次來到書房。
“軒兒,還有事?”
岑軒抱拳躬身直道:“太尉,三小姐的傷,不知昨日趙御醫與您談了些什麼?”
“唉~軒兒,你有此問,想必已經去查探過她的傷勢了吧。”
岑軒低着頭,稍顯尷尬,靜候太尉解答。
他一未婚男子獨自潛伏,靠近尚在閨中的女子,趁其熟睡無人可知,細細查探卻是不妥,不過岑太尉也知道岑軒對自家女兒的心意,也未多言。
接着道:“她那腿傷以你的修爲也能看出是有多重,太醫也說了,以後她勢必是個瘸子了。”不過以趙王爺對岑漓兒的癡情也想必不會介意,故意也不用太過擔心。
當然後半句岑太尉也不會在岑軒面前說出。
岑軒抿了抿嘴,猶豫道:“那不知太尉可知十絕續命藕..”
岑太尉臉色一變。
“你是從何人口中得知?可不要被人算計了。”
岑軒見太尉反應如此之大,不由有些驚訝,組織了一下語言。
“是軒兒一來自苗疆的朋友見軒兒心神不寧,詢問軒兒後所告知。”
岑太尉聽後稍稍心安,開口道:“那你可知當年這十絕續命藕引發了多大的禍亂。”
“軒兒不知。”
“數十年前,世人忽然都知道了,十絕續命藕可活死人肉白骨,而十絕續命藕卻只產於苗疆十萬大山之中。於是十萬大山中爆發了一陣腥風血雨,苗疆損失慘重。也從而導致本就極爲排外的苗疆人更是閉門不出,對外人更爲排斥最後十絕續命藕還是並未出現,最後苗疆一位世人皆是認爲早已去世的大巫師出世才力王狂瀾救下苗疆。事到如今很多人認爲當初十絕續命藕根本就是一個陰謀,不過人們的貪婪卻讓這件寶藥一直有所流傳,每年都有很多人不死心想要尋到十絕續命藕以此保命或是換取榮華富貴。而事到如今我身爲最接近苗疆之地的紫嵐國太尉兼三朝太傅都未曾聽聞皇上得到此神藥,你一個武師又怎麼能尋到?況且苗疆本就是極爲危險之地..”
岑軒沉默片刻,說道:“如今武聖不出,大武師在世上是鳳毛麟角,武師便是最強者,軒兒雖剛入武師境,不過只要低調行事專心尋藥,相必自保足以,況且軒兒會請那位苗疆血統的朋友帶軒兒踏足苗疆,苗疆雖是排外不過相比對自己族人帶來的朋友相必也不會太過分。”
話音落下,房間寂靜無聲,良久..
“看來你都計劃好了,那你今晚不會便是來辭行的吧..”
“是..”岑軒低頭應道。
...
“注意安全..”岑太尉起身走出門外,岑軒所說也不假,或許他能自保無憂吧..
“恭送太尉..”
岑軒拜別太尉,立即回房帶上簡單行李,飛至太尉府大門卻又折回西廂飄香閣。
屋中燈已經熄了,岑漓兒一陣激動後身心疲憊,已經陷入夢中,小憐則在牀邊一直握着岑漓兒的手在旁坐着陪伴,防止她突然醒來再有過激舉動傷到自己。
咯吱一聲,在寂靜的屋中分外地響。
“誰..呃..”一記手刀,小憐暈倒,岑軒將其輕輕放在岑漓兒身旁,轉而坐在牀邊,握着岑漓兒的手。忽而看見岑漓兒臉龐上皺着的秀眉,想要撫平卻又遲遲不敢落下,深恐吵醒了佳人,將佳人嚇壞。
而且她是主,岑軒是僕,他又怎麼能越獄呢?
想到這岑軒又想將握着岑漓兒的手放開,岑漓兒卻又忽然微微翻身,將他的手緊緊拉在懷裡,喃喃道:“爺爺..奶奶..我不要..嫁人..小森..深兒哥想你們..”
岑軒被手中的溫熱觸感嚇了一跳,臉上帶着絲紅意,還以爲岑漓兒醒了,聽到此言才知道岑漓兒在說着夢語。
不過三小姐怎麼會想着不要嫁人呢?難道是捨不得父親?想到這岑軒心中升起一絲竊喜。只要三小姐不出嫁,他便能一直守護其旁。
雖然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一般女子出嫁的年齡也就是這一兩年了,不過只要能一直守護着她,直到她風風光光的出嫁他便安心了。
他或許到時就能聽從岑太尉的安排前去異域他鄉求學,入那頂尖宗門,習那修行大道,從此斷了念想,他走他的成聖之路,她做她的王妃榮華富貴。
或許若干年後他們的子女還能有一段姻緣呢,也不對,或許他應當是終身不娶吧..
屢次輕輕掙扎後,發現掙脫不了岑漓兒的小手,索性不在掙扎,就這樣靜靜地感受着手中的溫度,下定決心輕輕地撫平皺着的秀眉,等天微亮再走吧..
他還是自六歲懂得兩人身份尊卑後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靠近他想要守護的女孩。
天微亮..明日之後還能不能回來真的是個未知數。
他雖然在太尉面前信誓旦旦,仗着武師的境界毫無畏懼之意,不過他畢竟剛入武師境,境界不穩。
武師共分九境,他才一境,太尉才四境武士根本不懂武師每一境界的區別,比他強的大有人在,比如那趙王爺,岑軒自認自己弱了人家半籌,他僅僅是不願自己想守護一輩子..不,他只是想讓這個女孩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出嫁罷了。
苗疆向來毒蠱之術衆多,想來就是找到了十絕續命藕將其帶回他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不過..只要能找回十絕續命藕,將岑漓兒治好,雖死無憾..
“呃..”一道聲音忽然響起,小憐渾渾噩噩的快要醒來,岑軒急忙又是一道手刀砍去,將其放倒。
若是讓小憐看見此時此刻此景還能了得,只能哭了小憐了。
小憐也將岑軒驚醒不能再待下去了,將被岑漓兒緊緊抱在懷裡的右手抽出,在岑漓兒喃喃之際轉身依然離去,不成功勢不回頭..
一日中午,岑府大廳,一氣宇昂揚的年輕男子卻是落座於岑府主人家的位置上,身側跟着一個幾乎毫無存在感的面白無鬚青年男子立於身後。
岑太尉坐於左側客位與之交談勝歡。
這時一陣吵鬧之聲從屋外傳來,讓幾人不禁皺眉。
“小姐!小姐!前面是大廳,老爺正在接待貴客!”
“滾開!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們都是假的!!我要快點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