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珂分開沒多久,陳燃接到周漪的呼叫說,剛纔有人敲船長室的門,很急促。
按照常理推論,這種情況一般代表船上發生了難以解決的問題,必須請示船長。
陳燃推測,很可能發生了剛纔他和李珂經歷的‘食人事件’,他很重視這個信息立刻接通璐娜的通訊線路,要求璐娜冒充史密斯船長到航海艙,確認船上出了什麼狀況。如果確實如他所料,要璐娜自行酌情處理,主要方針就是以小隊的模式抓捕這些瘋人,將其關押。
陳燃自己則繼續保持原目標不變。他不想發生因異情出現就顧此失彼、改變初衷的事,貨艙是一定要探查的。
一路上並無異樣,陳燃順利到達。
碘鎢燈的白亮光芒將大貨艙裡照的很亮堂,堆積捆紮的貨物馱排列井然有序。這裡堆放的都是些笨重的大件,包括新出廠的汽車也有兩輛被拴固安置在艙中,看着很是乍眼。
站在貨用升降機的入口處,陳燃舉目四望,眼眸中閃動着淡淡的藍芒,那是運用魔力的特徵,除了用正常人的視角觀察,他還在留意貨艙中稀薄的、遊離的元素能量。他覺得元素能量異常的地方,很可能就是所要尋找的目標。
沒有特殊的元素能量波動,也沒有特別的痕跡和聲音,細心一點甚至可以聽到推動泰號前進的機器的轟然聲。
大貨艙裡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陳燃憑空祭出魔典,柔和的黑色光芒中,魔典靜靜的漂浮在他的身前,意念動處,書頁彷彿有了生命般自動展開前翻,直到所需的那一頁。
陳燃的手虛空罩着魔典,魔力透指而出,斑駁泛黃的書頁上泛起一陣水波般的流光後,黑色的光芒突然一盛,‘基爾格羅黑暗之眼’在陳燃的操控下發動了。
黑色的能量在空中如匯海的百川般絲絲縷縷的聚集,匯成一個漩渦,繼而凝成一顆乒乓球大小的眼珠。
眼珠有着淺灰色的眼白,漆黑如深淵般的瞳孔,周圍包裹着淡淡的黑煙般的光芒,漂浮在空中,可以遊走,可以360度轉動,可以像真眼一樣觀察周圍的景物。
黑暗之眼從大貨艙飄向3號郵艙,陳燃的視距也因此而被一再加長、加遠,景物隨着他的意願一一盡收眼底,除了跟外界連接用的貨運艙門大開着外,3號郵艙同樣沒有異常。
陳燃暗中皺眉,從那個密室破出的大洞和泰號船壁上明顯的爪痕可以看出,對方運出去的物品龐大且沉重。揹負着這樣一個特殊的龐大物件在衆目睽睽之下行走不可能不引起注意,所以他推測那個入侵者應該在貨艙裡經過一番僞裝,那樣必會留下些痕跡的,可現在竟然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陳燃並不灰心,跟大貨艙連通的還有4號和5號郵艙,只有徹底探查一遍才能做最後結論。
黑暗之眼無法進入封閉的空間,4號、5號陳燃只得親身前往。
在靜的有些詭秘的環境下獨自搜索,且知道暗中有危險潛伏,即使陳燃也有幾分提心吊膽的感覺。
寬大的罩衣下,弧線刀就在手中緊握,陳燃緊繃着神經穩步向前,不似李珂那般形似鬼魅的飄忽、動若電閃的迅速,卻也走的無聲無息,像只躡足潛蹤的貓。
5號艙,陳燃找到了一具乾屍,標準的木乃伊外形,根據陳燃擁有的知識判斷,女性,存在時間不會低於3000年,它被棄置在5號艙的一處角落,看那樣子,像是之前被甩飛出去的一般。並且,陳燃在這裡感應到了大量紊亂的元素力量,彷彿有人在這裡進行過一次短暫但激烈的魔法戰。
這時通訊器中再度傳來周漪的通訊,她救醒了那個棕發的中年男人,男人對入侵者襲擊所知極爲有限。‘只看到高大的人影一閃,緊跟着我便失去了知覺。’這是他的原話。惟一有價值的信息,就是確定了密室中的物件——亞曼拉公主。
這位亞曼拉公主,是公元前1500年左右埃及的一個公主,活着時的事蹟鮮爲人知,數千年後的1890年,被四位到埃及遊玩的英國人獲得其棺槨和木乃伊,從此風波不斷,簡單說就一句話,凡是跟這副刻有詛咒的棺木有瓜葛的人物,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同著名的古埃及十八王朝的第12位法老圖坦卡蒙棺木上的那句:“誰要是干擾了法老的安寧,死亡就會降臨到他的頭上。”相比,亞曼拉公主棺木上刻着的“恐怖的死亡因貪婪而得以釋放。”就顯得頗意味深長了。
關於亞曼拉公主,各方面的資料都敘述的很籠統,陳燃知道的自然也就不夠詳盡。所以,對爲什麼入侵者會花大力氣偷她,卻有棄屍留棺,他目前還無從判斷。
“周漪,來5號郵艙跟我會合,讓那位押運人再多睡一會兒!”陳燃下達着新的指令,一雙眼睛仔細的掃視着木乃伊。
在進入5號艙的時候,陳燃就感應到一種奇特的精神波,很微弱,卻給他以深刻的印象,那是一種靈魂深處彷彿與這精神波在應和的感覺。現在,當木乃伊出現在他視線中時,他確定了這精神波的源頭。
很不可思議,呼喚他的竟然是一個死去3500年的人。好奇心在陳燃心中一點一滴的累聚,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進一步探查。
緩緩地張開右手,黑色的負能在手中閃現、涌動、凝聚,一個個魔咒從陳燃嘴中吐出,彷彿一種無意義的呢喃,艱澀難懂,又如同來自遠古某種歌謠,蘊含着奇特的節奏和連貫性。
當手中的負能如同火焰般跳動時,陳燃用這隻手塗抹過自己微閉的雙眼,再度睜開眼時,那雙眸中釋放着冰般翠藍的顏色和屢屢如寒息般的光芒……
黑暗真鑑之眼,以負能刺激視覺,讓施術者暫時具有可探查特殊能量的能力,任何跟能量運用相關的術或存在都將在這樣的目光中顯出它本質的一面。
再看那木乃伊,與適才判若兩物。那糟朽灰黃的裹屍布,竟然如同一條條用光芒的絲線編織而成的錦帶,帶上,塗滿了難以計數的奇特符號,這些符號直到現在仍以某種韻律不斷改變着顏色。
“似是某種類魔法陣的防護之咒,因產自遙遠古老的埃及神體系而難以解奧。不過看情況,應該不是普通接觸所能觸發的。可能是入侵者的同夥以某種解咒之法對屍體下手,結果引發防護之咒,發生了術力的衝撞,然後木乃伊被彈落到了這裡。這也是空氣中仍殘留有紊亂元素力量的原因。解咒之人應該也沒落什麼好,要麼就是時間急迫,否則應該毀屍而不是棄屍……”陳燃腦中不斷調集相關的信息,進行各種邏輯推測,並比較可種可能性的概率高低。這就是他的工作,分析、排比、找到最接近真相的那種可能。
升降機開動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還是被警覺性相當高的陳燃聽到了,連着兩個短縱,陳燃悄無聲息的回到大艙,藏身於一處貨馱之後,冰冷的視線投向升降機入口。
來的是周漪,看她微帶喘息的樣子,應該是一路疾奔而至。
陳燃現出身形,招了招手,“這邊!”
5號艙內,木乃伊旁,“這就是亞曼拉的屍骸?”周漪問。
點點頭,“有些古怪,我來處理,等會兒不管發生了什麼狀況,都不要靠上來。”
“嗯,要小心。”周漪叮嚀。
給了周漪一個代表安心的微笑,陳燃緩緩地走近木乃伊。
彷彿是感應到了陳燃的接近,圍在木乃伊身上的裹屍布竟開始漸漸泛起陣陣柔和的白芒,這些白芒洗滌着裹屍布上的污漬和歲月留下的痕跡,進而將整個木乃伊都包在一層薄薄的光暈中。
“歡迎?還是威脅?”陳燃心中暗忖,一隻右手卻毫不遲疑的探向了木乃伊的額頭。
成功接觸,沒有任何陷阱、沒有任何不適,相反,陳燃感覺有些親切,不僅僅是因爲存在於木乃伊內的精神力在示好,還有種熟識的感覺,彷彿他跟這個三千多年前的公主有過一段家人般的關係似的。
這種感覺讓陳燃很是疑惑,要知道,冒險的劇情是由主宰安排,但個人意志是由自己掌控的。於是,眼前的這個情況就很有點‘莊公夢蝶還是蝶夢莊公’的味道了。到底這種匪夷所思的感覺確實是發自內心深處?還是隻不過受對方某種不察的術法影響呢?陳燃一頭霧水而不得解。
“即來、則安,怎麼連這點自信都沒了?倒要看看她如何舌花生燦!”打定主意,陳燃集中精神力,意志同木乃伊內的精神體順利橋接。
感覺自己穿越了無數個星雲宇宙,然後目睹了一段時光飛速倒退的世界,日升月落、時光飛逝、滄海桑田……
“整個過程缺乏新意,從20世紀80年代影視就已經用這個調調,腦袋裡已經不知道是在第幾次重疊類似印記了。無趣!”沉澱心神,陳燃盡量讓自己不爲眼前不斷變幻的華美和壯麗所動。
意志一旦被迷惑,將很容易失去自我而成爲行屍走肉。所以,陳燃從開始就異常謹慎。
最終的目的地是一片在熾烈陽光照射下的白色沙海。天空似乎是傳說中只有在沙漠的最深處纔可以看到的真正的湛藍色,陳燃之前沒見過,所以無從比較,只是覺得這藍很純淨,很完美,很讓人神往。
風並不是很大,貼着地面卻飄飛着一層米多厚的薄沙,如煙、似霧,偶有沙粒散發出折射的閃光,讓這裡有種幻海迷濛的蒼涼之美。
“風吹銀沙,是在仿造敘利亞沙漠?”經過一番感知探查,陳燃發現此地並不是對方的意識構造空間,當然更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而是一個爲精神意識提供棲息之所的第三方平臺。
不遠處的前方,金字塔般的巨大人工建築矗立在沙中,陳燃估算了一下,高度不會低於200米,最上是平頂,三個斜面上,與平頂的邊角等寬的、陡立的石階延伸而下。與陳燃所熟知的金字塔不同,這一座明顯要華麗的多,三個面都雕刻有大型壁畫,一層一層,彷彿在敘述某段史詩。而那些石階側面,也都有精美的雕繪彩飾,雖然已在歲月中褪色不少,但置身其下,仍不難生出‘驚豔’的感嘆。
視線回落,陳燃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只裹着一件灰白色的短裙,樣式有些像現代女性的一步裙,但要寬鬆些、短些,並且是兩側開衩而不是後邊。短裙的材質如同某種亞麻纖維,看起來頗粗陋。
陳燃還發現自己帶着工藝精湛的黃金腕輪和月牙般的黃金項圈,並且,他赤裸着的肌膚竟然是烤麥色的,雖然沒有鏡子,但陳燃覺得,現在自己這副扮相,一定非常符合古埃及人的外貌定義。
“還真不是一般的入鄉隨俗!”陳燃翹了翹嘴角。據說意志世界的樣貌是人性最真實的體現,但要他相信自己是個非洲土著,陳燃卻覺得有些過於荒唐。
“還是先見見這位古埃及的公主吧!”陳燃感受到呼喚的源頭就在前方的高臺之上。
待到開始攀爬,對這建築的感覺又跟遠觀不同,滄桑、雄渾、以及用時光鑄就的凝重,金字塔散發着一種不容褻瀆的莊嚴,讓人肅穆,讓人震撼。陳燃還有些舊地重遊的玄妙感覺,但他可以起誓,這個所在,即使在夢裡,也從未出現過。
沿着被風沙磨掉棱角的石階向上攀登,看着視野中慢慢擴大的沙的世界,體會着一步步走向巔峰、接近天穹的感覺,腳下是代表高貴的金色的石、像徵聖潔的銀色的沙,恍惚間,陳燃覺得自己腳下所走的彷彿是一條通往無上榮耀和權利的王座之路,沉甸甸的傲然之情在心中滋生、茁壯、漫溢……
終於登頂,放眼是一片無際空曠,俯瞰之下,整個世界似乎也在此刻變的渺小,立身於茫茫天地間,虎視鷹顧,陳燃忍不住舒臂昂首、仰身長嘯,自有瑟瑟風聲相和,雖還沒什麼龍吟天下的氣勢,卻也盡舒胸懷,暢快非常。
金字塔頂端數十平的正三角石臺上,除一樽流紋岩的石像外別無他物。
石像是一女性,精雕細琢、栩栩如生,連神態都頗爲傳神。
剛一接近,陳燃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閃爍飛繞起無數螢火般的光芒,只不過,這些光是明明滅滅的暗金色顆粒狀,顯得非常特別。
似乎是共鳴,那石像周圍也相繼閃現出同樣的光芒。並且隨着光芒的增加,石像的錶殼開始龜裂、剝落、化成細小的沙粒被風吹散,呈現在陳燃眼前的赫然是一個活色生香的古埃及女人。
“出場方式雖然同樣沒什麼新意,但好在人生的模樣妖嬈,算是彌補了些不足。”爲求心態上的平和,陳燃以第三人的角度看待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這樣做當然少了很多情趣,但卻能保持客觀的清醒。
因此,陳燃能保持一種超然,一種放鬆,他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望着石像所化的美女緩緩睜開那有着長長睫毛的眼眸,感覺這一刻是種美,並且以淡泊的心享受這種美。
按照種羣進化論和文明發展論去推衍,在生活資料相對匱乏的古代,美女的數量是稀少的,而在遠古,就更如鳳毛麟角一般。當然,是以現代人的審美標準去衡定。
對於公元前1500年左右的人類祖先,陳燃之前雖然不至於將他們的模樣想像成山頂洞人那樣醜陋,但對其貌美程度沒抱任何幻想這是真的。所以,今日、現在,一點小小的驚喜之情還是有的。
小麥色的健康肌膚、寶石般透亮的黑眸、綢緞般柔順的黑髮、花瓣般色澤的柔嫩嘴脣、豐腴卻沒有一絲贅肉的修長美腿、盈盈一握的蠻腰、傲挺的酥胸……陳燃不敢說這女人的容貌可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神魂顛倒,但對他來說,卻絕對是種無可挑剔,彷彿這個人就是按照陳燃心目中完美女人的外貌藍圖量身定做的一般。
“亞曼拉……你非常美麗。”陳燃由衷的讚美。
亞曼拉展顏一笑,明眸皓齒、嬌嬈嫵媚,當真有一朵花開的美,蓮步輕搖,她向陳燃嫋娜而來,足踝上的金鈴輕響着,彷彿要將人的靈魂都引了去。
“傾城美人,怕也不過如此……”陳燃心下輕嘆,一雙眼睛卻漸漸變的明亮,如同天上的星辰。
“我的主人Osiris,您最忠心的僕人亞曼拉向您問候。”距陳燃三尺之遙的美女曲身半跪着向陳燃行古禮。
“奧西里斯?埃及古代的豐饒之神,文明之賜予者,冥界的王?好大的帽子!”陳燃心下計較,嘴上道:“你的話讓我感到受寵若驚,是否可以解釋一下?”
抿嘴笑了笑,“受寵若驚還能以近乎上位者的口吻跟一個公主說話?貌似平和,卻隱藏着命令的味道……”亞曼拉暗暗地想着,擡起頭,用深情的眼神望着陳燃道:“主人,您之所以不記得自己的前世,是因爲在最後時刻,您將自己的一半記憶交給了我保管,您當時對我說:‘在無際的銀沙荒地別離,在浩瀚的冰海之上重逢,一切皆沿着命運的軌跡……’”
“聽起來像是冥冥之中已經註定的命運重逢……哦,真是失禮,請起來說話。”雖然內心有種難以壓抑的悸動,但陳燃還是儘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對於亞曼拉的說詞,他沒有輕視不屑,也沒有欣喜若狂。
“謝謝主人。”亞曼拉站起來,俏生生的注視着陳燃。“擁有上位者的威嚴和原則,超乎尋常的自我約束能力,堅定的意志、冷靜的頭腦,不爲美色所動……”她迅速歸納着眼前這個男人的特點。
陳燃知道,雖然這美女看起來一副任他差遣的恭順樣子,可暗地裡,她也在通過他的一舉一動來觀察他。這世上沒有誰會完全心甘情願地給一個陌生人當奴隸,更別說這個人曾是一國的公主了。
“你如何確定我就是奧西里斯?”陳燃問她。
亞曼拉微微頷首道:“您在長眠時曾說過,再次重逢時,會找到新的神聖之火,解放我的靈魂。”
“新的神聖之火?莫非是說‘深淵君王’的基因?確實聽說古埃及代表神性的聖甲蟲也是輪狀神經生物,這兩者是不是可以聯繫到一起?”陳燃心中暗忖。
“可以找到神聖之火,並且能來到這裡的,我不認爲自己是惟一一個。”嘴上所說顯然並不是陳燃心中所想。
“能夠感受到我的呼喚,並按命運的軌跡重逢,還找到了新的聖火,在進入銀沙神壇時沒有受到任何損害,意志再現當年的模樣,並且我敢說,在您的內心深處,其實已經知道真相!主人,您還要多少考驗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陳燃直問道:“好吧,我知道埃及神的體系相信人有來生,就算我是幾百世之後的奧西里斯,你想要什麼?意志得到解放?”
陳燃覺得沒有必要再在宿命論和輪迴學說這類事情上過多的糾纏,他數千年前是誰和他現在是誰完全可以分開來看。眼前亞曼拉所說的是真事也好、謊言也罷,都需要他進一步入局,事件才能繼續推進衍變,主動權還在他手裡,這就是最大的優勢。
“我只是遵照您長眠之前的意願,將屬於您的記憶還給您。”亞曼拉神態極爲恭順。陳燃不得不承認,被自己眼中的絕世美女視若神明般捧着,光是男人內心那點虛榮感,就足夠飄然到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麼你自己呢?”
“我是您最忠誠的僕人,還曾是您最寵愛的女人,在您身邊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的一切全由您來作主,即使您要我繼續在這裡守候,我也不會有絲毫怨言。”
“以退爲進,真要像你描述的那樣,我不把你解放出來,豈不是太沒人性了麼?哼哼,很有心計嘛。”陳燃心下了然,臉上仍是一副淡笑的模樣,“很讓人感動的言詞。”
“我只是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主人,您是否要拿回自己的記憶?”
搖搖頭,“往昔都已掩埋在這蕩蕩的黃沙之下,輝煌的劇既然已經謝幕,又何必重新跑出來粉飾演出時的不完美?舞臺,留給後來的人吧。”
“說的這麼華麗,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的‘不’字。連神權都不能打動,你到傲氣!”亞曼拉很有些挫折感,這次等來的竟然是塊‘頑石’,這就是優秀者的風骨和原則?
“我尊敬的主人,亞曼拉將永遠遵從您的意願。”亞曼拉說着再次單膝跪在陳燃面前,“請允許我親吻您的手背,以示忠誠、仰慕,還有愛戀。”說着,亞曼拉雙手捧起陳燃的左手,柔軟的嘴脣印了上去。
老實說,亞曼拉如此痛快的放棄拉陳燃‘入局’反到讓他有點不適應。在陳燃預想中,費了偌大的氣力把自己‘誑’到這裡,這個女人怎麼着也得再努力爭取一下吧!哪知連個附加要求都沒有,就突兀的結束了。正微感錯愕,亞曼拉已經吻上了他的手。
這一吻,時間深長、動作深情、意味深遠,讓陳燃覺得很曖昧,也覺得很享受……他發現亞曼拉的神情很依戀,很動情。
其實,亞曼拉是動容,而不是動情。因爲這一吻非同小可,它涉及到一段鮮爲人知的神話傳說。
作爲奧西里斯最寵愛的女人,神祭司亞曼拉可謂‘情婦’的典型代表。她在凡間時極大的榮耀了奧西里斯,使得冥神以及其祖父太陽神拉的信徒大增,於是在死後順理成章的成爲奧西里斯的‘秘書’。
雖然當時奧西里斯並沒有意識到秘書這個職務,但他意識到了這樣一個日常生活中提點你的大事小情、善解人意、年輕貌美、總是繞着你轉的異性,最好變成自己的女人。這一點跟現代很多老闆的秘書兼職情婦如出一轍,這可絕不是僅僅是肉慾或者精神上的額外需要,而同樣要考慮一條規則,對你最瞭解的人,要麼是自己人,要麼是……
當時奧西里斯對亞曼拉的寵愛極盛,在一次心懷大暢時,他曾說過:“我的一切對於你來說,沒有任何需要隱瞞。”
神的話比聖旨更有約束力,而且影響深遠。這句話在經過一定時間的沉澱之後,成了一項神賜的能力:亞曼拉可以知道奧西里斯心中的所有事情……
說實話,奧西里斯是個還算不錯的丈夫,比較稱職的父親,卻並不是個太優秀的統治者,但他有個了不起的老婆,深受埃及人民愛戴的女神伊西斯。扳倒塞特,幫兒子荷魯斯重掌法老王之座,找到被碎屍並散於埃及各地的屍體,復活奧西里斯,幫他打理冥界的事務……關於女神伊西斯的動人傳說實在不勝枚舉,如果奧西里斯和伊西斯可以比喻爲英雄美人的話,那麼兩人的關係就是美人數次救英雄了。
神通廣大的伊西斯後來知道了亞曼拉的這個能力,她當然不幹了,養情婦我也就忍了,你竟然讓她有這樣的待遇,我纔是你老婆耶!她找到奧西里斯,跟他討要說法。奧西里斯雖然不明白隱私權,但也知道這個能力實在對他有些‘殘忍’,正好借坡下驢,但他是神,不能玩說了不算,算了不說的把戲,於是他給這個能力加了條框,每過一千年,亞曼拉都可以瞭解一次他的內心世間。同時,爲了平息伊西斯的醋火,便說:“我的一半記憶由你管理。”
後來,延續幾千年的古埃及文明一度中斷。水已無存,魚焉能獨活?於是古埃及諸神從大到小都挺了屍,神之一詞後邊被加了個話字,表示僅存於口述和文字上,神之一詞前邊被加了遠古,表示他們已是過去了很多個過去的存在。不過,總算神不同於常人,變成神屍長眠之前還是給自己留了些後手的,那就是遺傳因子中的遠古神裔,在特定的情況下,有復甦的可能。
作爲一把鑰匙,亞曼拉成了‘淺睡者’。她的使命是呼喚有遠古神裔血脈的人,爲神的復活尋找一副足夠優秀的軀體。當然,這裡的‘軀體’還含有精神記憶這個概念,擁有遠古神裔血脈的人的人格,本身就可以看作是神意志的一個延伸發展,神甦醒後會融合某個優秀的軀體,使這人的人格和記憶徹底成爲自己的一部分,他們,被稱爲‘榮耀者’。
當初神賜的那個特殊能力,成了亞曼拉鑑別榮耀者的最後手段。當被她判定爲特別優秀的榮耀者時,她會犧牲一千年才積累一次的這種能力,來刺探榮耀者的記憶。所以簡單的一吻,便如同解剖了陳燃的思想,他的一切經歷、過往、想法、喜好……都被亞曼拉看了個通透。
這一看不要緊,亞曼拉徹底驚呆了,陳燃竟然同奧西里斯一樣,擁有海洋一般廣博的知識,但他的成長絕非一帆風順的奧西里斯可比,這造就了其更強勢的性格和能力,如果他繼承了她手裡掌握的‘奧西里斯的知識’,那麼即使沒有另外一半‘奧西里斯的情感’,他在意志上也將可以成長爲一個有資格挑戰太陽神阿蒙·拉的神王!亞曼拉感覺自己有種久違的心臟狂跳的興奮,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大聲呼喊:“牢牢地抓住他,這是連神都無法違背的‘命運’的恩賜!”
命運,並不是某種消極的思想所產生的逃避人生的理由,也不是因對未來迷惘而臆測出的巧合,而是蘊含於時間和空間中的一種規律,是整個宇宙都在遵循的真理,能夠了解這一真理的纔是永遠不朽的‘真神’。這是流傳於神之間的聖言。
“主人,不管您是否願意拿回封在我這裡的‘奧西里斯的知識’,您都是我的主人!我的王!我的最愛!所以我請求您,即使甘於現在的生活,也請不要拋棄我,我願意隨時遵從您的召喚,爲您盡一份綿薄之力……”
話說到這份上,基本等於無條件倒貼,陳燃感覺自己要是再裝淡泊,那估計得遭雷劈了。當然對方也可能有‘徐徐圖之’的用意在裡邊,但別的不說,光是現在這份卑躬屈膝已經給足了他面子,如果連這樣一個關於意志的挑戰都不敢接受,那早年的磨練還有何意義?
想到這兒,陳燃的臉上忽然顯現出一絲狹促的笑容,憑空打個響指,金字塔之巔響起一首輕柔活潑中揉合着鏗鏘有聲的探戈舞曲。
因爲所處的是意識的平臺,感官的認知其實都是精神的一種交流傳遞,要想讓對方看到一幅畫、聽到一首歌,只需心中有物即可,所以奏起一首旋律優美的舞曲並非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節奏以切分音爲主的探戈舞曲營造出的肅穆、剛勁的曲風讓亞曼拉一聽之下就爲之着了迷。
“跟我來……”牽起亞曼拉的手,探戈的舞步特點已變成一副立體的圖畫逐次傳遞到了亞曼拉腦海裡。於是,在沙海之心,神壇之巔,從生疏到熟練,從羞澀含蓄到熱情洋溢,一對男女雙目對視,表情嚴肅,目光糾纏,動作交相呼應,愛恨糾葛在那剛勁挺拔、瀟灑奔放的舞姿中呼之欲出,儼然一對默契多年的親密舞伴。
舞曲又重複了一遍方纔隱去,亞曼拉仍覺得意猶未盡,她迷醉的望着陳燃,微微嬌喘着問道:“王,這是什麼舞、什麼曲?”
陳燃含義深遠的道:“一步之遙的舞,曲名叫《聞香識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