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陽陵侯府主院。
崔太夫人頭戴繡着精緻鳥獸花紋的抹額,通身氣派再華貴不過。
“這幾日外頭鬧的難看,我聽你公爹的意思是,韞哥兒剛收了去衡州的皇令,此事你可知曉?”
崔宣氏含笑頷首。
“他今兒早朝前,給兒媳請安時提了一嘴。”
崔太夫人聞言,長嘆了口氣。
她將手裡的佛珠放下,視線朝屋外看去。外頭光線明媚,卻偏偏無法照亮這皇城裡頭的腌臢。
“殊予啊。”
“我總覺得你公爹和韞哥兒瞞了什麼。”
這件事,崔韞去查,他也放心。
可這水如何能清?
衡州數位官員一道道奏摺遞上來,去指控周章平。盛京也有不少官員跟着一道如此。
“往前這些事,韞哥兒是有意避之,這次不借着大理寺忙碌之由推了,卻是親自提出去衡州調查。如何不怪?”
“官家這次命人去查周章平的事。我琢磨着這結果韞哥兒就算查出來了,呈到官家眼前,官家心裡有數後,想來也只是輕飄飄的掀過,再將證據銷燬,護住那些個爾虞我詐的官員。”
而謝珣和崔韞,的確不會因畏懼太子和四皇子的威嚴弄虛作假,他們只會刻意的栽贓陷害,將人和物一併堵上嘴的同時,再讓爀帝知道他們想讓這狗皇帝知道的事。
崔太夫人眯了眯眼。
這成婚不急,可那時候盛京如何光景,怕是不知了。
“按理說,這事該尋沈家長輩提及,可沈娘子雙親已故,但我本想着該有的禮數必不能少,府上難得有喜事,合更該大辦。”
崔宣氏目光溫柔。
“成婚還早着,沈娘子還小,這早早當了新婦,對身子也不好。韞哥兒體恤,有意多留她幾年,如今無非是想將事給定下。”
所以,沈嫿由謝珣揹着入花轎,想來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崔宣氏自然看清了崔太夫人的擔憂,她屏息一瞬,這才溫聲道。
想來私下認了義兄?
那……周章平是動了誰的利益?
爀帝必須得知道。
“提親一事。兒媳會尋謝世子談。如今朝中關係緊張,想來無法大辦,便只能兩府私下交換信物。”
既然如此,往後,是去輔國公府提親?
崔大夫人聞言大喜。
只怕,崔韞得知他的行蹤後,便早早的送信過去。
崔宣氏道:“咱們侯爺說了,這此順道去豐州城,給沈娘子的生母磕頭。也的確該如此。”
爀帝這種人,他恨不得對手下官員和各系黨派抓的清清楚楚,他可以睜隻眼閉隻眼,默許他們有些動作,卻絕不允許,這些人觸犯他的威嚴。
崔宣氏沉沉的閤眼。
崔太夫人看了眼身邊的婆子,婆子會意,忙領着一羣奴僕退下。屋內只剩兩人時,她這纔開口:“鄒府一事只怕有韞哥兒的手筆。”
這是,大吉。
“謝世子。”
崔宣氏從袖口中取出一物。
崔宣氏:“是揚州那位?”
三清道長可不在盛京。
崔宣氏微微吃驚。
說着,她又稍稍思忖一番。
這一來一往間,也不知多久的光景。
“不錯,她年事已高,這些年就盼着有個孫女,偏偏幾個兒媳生的都是郎君。”
等她出了主院,便回去清點聘禮單子。
崔宣氏一頓。她眸中閃過什麼,卻快的讓人無法捕捉。
“兒媳這此過來,是同婆母商量提親事宜。”
崔太夫人也的確說對了。
周章平爲衡州知府,卻被低下的官員擺了一道,盛京這邊也有人接應。可見這是一堵再也堅固不過的牆。崔韞若是用大理寺卿的身份前去,最是得防備,自然不成。這也是爀帝特地下了早朝後,只留下幾名信得過的重臣,私下命令的原由。
“你所言及是。”
“這種事也絕非一次兩次了。”
也不知得再衡州調查多久。
——良緣夙締,匹配同稱。終身所約,永結爲好。
不過,她想起崔韞所言,很快道。
婆媳二人紛紛沉默。
水至清則無魚。
“至於,往後的送嫁之人,也有了人選。”
“回去?”
“你可還記得我那表姨母?”
爀帝要看他想要看到的,熟不知,周章平沒死,衡州的事,還有牢獄的事早同姬謄交代的清清楚楚。
崔太夫人仔仔細細的看着那八個字,連連點頭。
“這是三清道長親自提的。”
即便他們不知道沈嫿怎麼和謝珣扯上關係了,可崔韞是有主意的人,這件事上,自然不會兒戲。
至於,周章平在牢獄的死因,謝珣剛回盛京不久。這種人,爀帝怕他羽翼豐滿,可同樣,用的好是一把足夠鋒利的劍。
要知道,這種調查,得私下查。
聽崔太夫人憂心忡忡,崔宣氏沒忍住笑開。
謝珣去東院看沈嫿的確挺勤。
“你也別急,這也只是我的揣測。”
崔太夫人擰眉,她隱隱不安。
謝珣絕不會畏懼太子黨和四皇子黨而弄虛作假,他剛任職,自然要辦幾件漂亮事。
可陽陵侯府如何能同輔國公府聯姻?
官家又怎能樂見於此?
“誰?”
“婆母此話何意?”
衡州這幾年官員之間那些事,都得查的清清楚楚。
“不若由我做主,屆時讓沈娘子去認個親,回頭出嫁那日,自也有了孃家人來送婚。”
“這次,沈娘子要回豐州,想來大理寺無法脫身,這便接着公務送人回去。”
崔宣氏看着看着,痛苦的閉了閉眼。
便是在官家跟前都無需下跪行禮的。
上頭是一行字。
崔太夫人接過來。
“這些年,你早備下聘禮,就等着他開竅。提親的規矩也多,三書六禮,互換庚帖,還得求個吉時。”
本以爲沈嫿得守孝,可她也聽崔韞稍稍提及沈巍的事。
“咱們侯爺啊,是個等不及的。早早就將沈娘子的生辰八字與自己的一道,好一番輾轉由三清道長卜好。”
“既然如此,提親等他們回來再操辦也不遲。這些時日,你便多費些功夫。”
她是知道揚州那位身份的。
她也說到重點。
“他啊,可比我們急。”
崔韞絕不會單獨只是送沈嫿去豐州,這才選擇衡州一事。
是他……本也有去衡州的打算。
是了。
姬謄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