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步步爲營步步難
“今兒有幾件事要說。”秦王妃接了魏紫遞上來的紅棗薑茶抿了一口,笑吟吟的目光在下頭衆人身上轉了一圈兒,“倒都是喜事。”
綺年坐在下頭,靜靜地看着她。那天在恆山伯府,秦蘋撞出來塞了一個求救的紙條,秦王妃看了就收了起來,吩咐魏紫“一個字不許亂講”,話是對魏紫說的,其實也是對她說的。。回到郡王府之後,綺年曾經跟趙燕恆談過,趙燕恆最後的結論是:東陽侯府不會管秦蘋的死活。別說鄭琨暗地裡乾的事他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秦蘋一個去做妾的遠房侄女,要放棄也非常容易。秦蘋最後的結果大約就是在生產時死去,報個難產身亡,然後孩子由鄭少夫人抱過去養,大家就皆大歡喜了。
秦蘋跟秦王妃應該是沒什麼感情的,秦王妃沒準連見都沒怎麼見過,可是說到底也是親戚,又是那樣一副形銷骨立的模樣向她求救。秦蘋可能已經在恐懼中忍耐了許久,才撿着那個機會衝出來向這位姑姑求救,可惜她那點希望到最後也只能變成絕望了。這樣的時候,秦王妃怎麼還能笑得那麼溫柔和藹,好像沒有任何心事的樣子呢?
“一件自然是咱們二姑娘的及笄禮了。”秦王妃微笑地看着趙燕好,魏紫已經把一個錦盒送到趙燕好眼前,打開來是一副鑲了蜜蠟和貓兒眼的素銀冠,素銀雪白,貓兒眼和蜜蠟金燦燦地,十分好看,“笄和釵,想必肖氏你也準備了,這冠算是我做母親的一點心意。”
肖側妃和趙燕好連忙站起來道謝。秦王妃笑吟吟擺了擺手,又看向綺年:“因着撞上中秋,我不得空兒,這及笄禮就由世子妃來操持罷,肖氏你從旁襄助,也是盡了你親孃的心意。有什麼要用的,擬好了單子,只管到我這裡來拿對牌。世子妃將來是要掌理中饋的,這時候慢慢學起來也好。”
綺年起身答應,秦王妃就把目光轉向了魏側妃:“還有一件喜事,是咱們二少爺的。王爺已經與東陽侯府議定了,說了二房的採兒,這幾日就要換庚帖合八字了。”
魏側妃這些日子心心念唸的就是這一件事,此時乍聞這喜訊竟是激動得手上一晃,險些把茶潑出來,連忙放了茶杯起身道:“都是王爺王妃惦念着,替二少爺操持。妾謝王爺王妃的恩典。”
秦王妃笑道:“王爺是生父,我是嫡母,替兒子操持還不是應該的麼?王爺說了,照咱們府上的規矩,二少爺這下聘的銀子該是一萬兩,因着採兒是侯府的姑娘,就跟將來三少爺一樣,三萬兩銀子下聘。這些都是公中的,合該我來操持,倒是武園那邊如何佈置,就交給你了。”
魏側妃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下聘銀子是公中拿出來,將來多半是做了媳婦的嫁妝又擡回來,這一進一出,三萬銀子就由公變私,成了趙燕和小兩口的私產了。她雖是側妃,卻是奴婢出身,也只這些年兄長由昀郡王扶持着才治起家來,身邊實在沒有什麼私房,跟趙燕和母子兩個就是每月合共一百多兩月例銀子過日子,要打賞下人,趙燕和在外頭還要應酬,素來都是緊巴巴的。且趙燕和是庶子,將來分家出去家產也拿不到多少,但這下聘銀子從一萬兩變成三萬兩,就等於多分一份家產了,如何不喜呢?
趙燕妤眨着眼睛笑道:“這可是好事,我跟採表姐最好了,她嫁進來,又多一個人疼我。”
綺年但笑不語。秦王妃便笑道:“如今既都有事了,就都去忙罷,世子妃且留一留。你初來,府裡的管事們不熟,做事怕也摸不到門道,秦嬤嬤是我的陪嫁嬤嬤,這些年府裡的大小事務都經過,讓她跟着你,若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她。”
這是要塞眼線嗎?綺年歡天喜地道謝:“多謝王妃,我正怕沒經過事辦壞了二妹妹的及笄禮。到時候我認罰事小,傷了王府的臉面罪過就大了。既是王妃的陪嫁嬤嬤,我必恭敬着,待過了二妹妹的禮,立刻雙手送還王妃。”別想把這老婆子一直留在我院子裡。
秦王妃眉梢微微跳了跳,點頭道:“知道你是個懂事的,都散了罷。”
綺年走了幾步,終於還是沒忍住回頭道:“王妃,那日在恆山伯府——”
秦王妃微一揚眉:“既嫁了人,哪裡有不磕絆的。且有孕的婦人脾性古怪也是有的,不過是孕中有些不如意,就上了性子胡亂折騰。此事事關恆山伯府與東陽侯府兩家的體面,你小孩子家不知事,且莫出去亂講,到時候傷了跟兩府的和氣,王爺怪罪下來,我卻也救不了的。”
綺年心裡涼到了底,答應一聲,帶着秦嬤嬤走了。進了節氣堂就叫過幾個大丫鬟來:“我要操持二姑娘的及笄禮,王妃怕我沒經過辦岔了事,特地叫秦嬤嬤過來幫襯。雖說過了及笄禮嬤嬤就要回去的,這些日子也要好生安頓。嬤嬤年紀大了不能勞累,叫菱花跟着嬤嬤跑腿傳話罷。”菱花是個伶俐的,比珊瑚嘴皮子來得利索,又不像如鸝容易嘴太快,讓她跟着秦嬤嬤,也放個眼線盯着。
小滿會意,立刻帶着菱花扶上秦嬤嬤到後頭安排住處去了。綺年回了正屋,如鸝便上來道:“那幾處鋪子和莊子上的人都來了,喝了一個時辰的茶,奴婢瞧着雖然相互寒喧,可沒有多打聽事的,都是老實人。”
綺年忍不住好笑,看見如鸝的寬腦門兒就手癢,順手戳了一下:“跟你比起來,可不個個都是老實人。”
如鸝嘟了嘴不依,一邊幫綺年把頭髮又抿了抿,一邊道:“奴婢如今話都說得少了。”自打上次香薰球惹了禍,她算是長了教訓,確實比從前沉穩得多了,因知道自己嘴上不怎麼牢,進了王府就很少與王府的丫鬟們說話。
“嗯,有長進了,像個大姑娘的模樣了。”綺年像個姐姐似的替她扯了扯衣襟,“再過幾年也好出嫁嘍。”
如鸝頓時面紅過耳:“世子妃淨拿奴婢取笑。依奴婢看,珊瑚姐姐年紀最大,世子妃該替她相看着纔是。”
綺年被逗得笑起來:“你這丫頭,居然還當起保媒的來了。走罷,去見見那些鋪子莊子上的人,若有好的,少不得替你們都相看着。”
綺年手裡兩個鋪子兩個莊子,另有小楊開的那個沒有鋪面的蜀錦蜀繡批發零售點,總共來了兩個掌櫃兩個莊頭並幾個大夥計,外加吳家陪送的兩房人家,也把小花廳坐得滿滿的。小楊也在裡頭,奉了綺年的命,一直用心聽着這些人說話,卻覺得兩個鋪面的掌櫃說話極規矩,倒是莊子上來的人裡有幾個眼珠子亂轉,跟他一樣想套話的,不由得就注意上了,捉個空兒悄悄到門邊上,向守在那裡的如鴛說了幾句。
片刻之後,如鴛含笑進來:“世子妃說了,幾位掌櫃莊頭們分開過去罷,世子妃怕吵,且這樣也好認人。先請兩位鋪子上的掌櫃,幾位莊頭且稍待。”
賣胭脂香料的那掌櫃姓洪,茶葉鋪子的掌櫃姓葉,兩人一進屋就給綺年磕頭:“給世子妃請安。因鋪子開的時間不長,賬冊也不多,一總帶過來了,請世子妃查驗。”
這兩個鋪子,趙燕恆已經叫人打聽過了,東家都是一家,乃是山西那邊過來的客商,在京裡也就開了兩年,不知怎麼突然要回鄉去了,所以把鋪子一總賣給了吳家。聽着很順理成章,但實在太巧合了。
“兩位掌櫃請起。”綺年笑微微地,“怎麼兩位倒像是約好了的一般,都把賬冊帶過來了?”
洪掌櫃恭恭敬敬地道:“世子妃說的是,小的們確實是約好了的。因小的們東家本就是一位,臨離京的時候囑託過小的們,必得盡心辦事,是以今日將賬冊都帶了過來。”
話說得這麼坦白,綺年倒愣了一下。洪掌櫃見她這樣子,笑道:“世子妃貴人事多,可不知還記得那年上元節街上踩踏,世子妃曾救過一個孩子?”
這下綺年真詫異了:“你們如何知道?”
洪掌櫃恭敬道:“世子妃當初救的就是小的們原東家的獨苗。”當下細細地講了一遍。
原來山西有一富商,因妻子數年無出,又悍不準納妾,故而在京城裡開了店鋪,悄悄置了一房平妻。眼瞧着生了個兒子兩歲了,家中妻子曉得,竟然帶了人千里迢迢殺到京城來,直接叫了人牙子就要把兒子搶回去,將那平妻發賣。幸而家裡僕役擋着,那平妻抱了兒子便從後門逃出來,卻正趕上起火踩踏。後來得了綺年將孩子抱過去,自己也僥倖未死,富商隨後趕過來,算是保住了兒子。
事後知曉綺年是侍郎府上的表小姐,一介商人身份太低也不敢上門,只念着要報答。聽說綺年要置辦嫁妝,便將手下兩個最好的鋪子廉價轉給了吳府,又將得力的掌櫃和夥計留下,叮囑必要好生效力,然後全家遷回山西去了。
綺年這才明白爲什麼兩個位置這麼好的旺鋪便宜就到手了,原來是人家變着法的報恩來了。洪掌櫃與葉掌櫃一起跪下道:“小的們都是東家扶持起來的,如今得東家的話跟了世子妃,一定盡心竭力。”
綺年趕緊叫人扶了起來。葉掌櫃道:“小的有句話,本是不該說的,但又怕不說出來世子妃略過去了。方纔在屋裡坐着說話,小的覺得那三裡莊的顧莊頭眼光閃爍,不似個本分人,還望世子妃留心提防着他。小的小人之心,世子妃若覺無妨,就當小的胡說罷了。”
綺年含笑道:“多謝葉掌櫃提醒。既是這樣,兩個鋪子我也不做改動了,還是兩位主持,從前怎樣,今後也怎樣,只倚仗着兩位盡心了。”
洪葉二人雖是得了東家囑咐要報恩的,卻也擔憂這位世子妃會不會將他們換成自己人,或放進人來督着。若只監督倒也罷了,就怕外行來掣肘。如今聽綺年說絲毫也不做改動,放心之餘也有些感激,立刻又表了一番忠心。綺年叫取了賞封兒來,連着今日來的幾個大夥計一起賞了,留下賬冊,便叫人從後門送出去了,隨即叫莊頭們進來。
這兩個莊子一個叫小河莊,離京城遠些,因靠着山,土質雖肥卻少整塊的田土,都是零零碎碎的,找不到什麼人來種,所以原主不想要了脫了手。莊頭姓王,看着是個老實人,臉上滿是風皴出來的皺紋,手上也都是繭子,面有愁容,結結巴巴地將難處講了。綺年聽了點點頭,叫他不用害怕,回去跟佃戶們說今年的租子免了,待她過幾日再決定這田土怎麼個種法好。王莊頭便千恩萬謝地去了。
這裡姓顧的一直拿眼不停地偷偷瞟着綺年,見王莊頭走了,便起身陪着笑道:“世子妃真是寬厚人,能找了世子妃這樣的東家,真是佃戶們的福氣。”
綺年剛纔就看見他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了,於是端起茶抿了一口,也不說話。顧莊頭見她不接話,又陪笑道:“世子妃體恤我們種田人的苦處,三裡莊上地畝不少,可是土質不好,都是沙地,種下去的稻子時常歉收——”
“既是沙地不好,爲何還要種稻子?”綺年冷不丁地截斷了他的話,眼睛也不擡,慢悠悠地吹着水面上的茶葉。
顧莊頭愣了一下,強笑道:“不種稻子種什麼呢?附近有河,種稻子也方便。”
“年年歉收,年年還種稻子。你這莊頭就不會用心想想,換點別的來種?”
顧莊頭馬上叫起屈來:“小的們年年都在地裡辛苦,實在是——”後邊的話他說不出來了,因爲綺年的眼睛盯在他的手上,微微一笑:“年年都在地裡辛苦……”
顧莊頭穿得倒是樸素,衣裳上甚至還有幾個補丁,可那雙手跟王莊頭一比就看出來了,根本不是個下地幹活的人!
“真是辛苦啊……”綺年似笑似諷地感嘆了一句,隨手放下茶碗,“顧莊頭看來對地裡的活計是不熟悉的,也罷,我再找個懂行的莊頭就是了。看在顧莊頭這些年管理莊子辛苦的份上——珊瑚,拿十兩銀子賞顧莊頭,別讓人說這莊子換了東家就卸磨殺驢。顧莊頭回去給我帶個話,改日我去莊子上看看,另選莊頭便是。”
顧莊頭不由得頭上冒了汗:“世子妃,世子妃,容小人回去跟莊子上的佃戶商議商議,看究竟種什麼莊稼好,再來向世子妃回報可好?”
綺年已經打定主意不用他了,聞言卻只是笑了笑:“哦?能有回報?”既然能有,早幹什麼去了?她得派人去私下裡探探消息才行。
“能能能。”顧莊頭點頭哈腰,恭敬得不得了。
“那我就等顧莊頭回話了。”綺年端茶送客,回頭就對小滿說,“幫我找幾個得用的人,派到兩個莊子上去看看。最好是找一家子,假扮逃荒過來的尋地種的佃戶,替我去打聽點事兒。”
小滿連忙答應:“奴婢這就去二門上找立春,叫他替世子妃找人。”
“嗯。人找好了,傳進來我見見。”也好交待一下讓他們去看什麼。還有吳家陪房過來的兩戶人家也都是靠得住的,還要安排位置。
綺年心裡盤算着出了花廳,便見秦嬤嬤站在廊下,滿臉嚴肅,見了她便屈膝行禮:“聽說世子妃方纔在見商鋪的掌櫃?”
“不錯。陪嫁的鋪子剛接手,自是要查查賬的。”綺年一邊說一邊觀察秦嬤嬤,這是鬧哪樣啊?第一天進節氣堂就下臉子了?
“老奴既奉了王妃之命過來伺候世子妃,有句話不得不說。世子妃是什麼身份,外頭那些掌櫃莊頭之類,怎能得見世子妃呢?有什麼事儘可叫管事去與他們交涉,這樣覿面相見,實在太有失世子妃身份了。”
綺年笑笑:“秦嬤嬤說得有理,倒是我疏忽了,日後再叫他們進來的時候記得隔上屏風便是。”她還當出嫁了就可以稍微隨便一點呢,結果還是被人用大帽子壓了。看來雖然穿過來已經十年了,她骨子裡仍舊是個現代人,有很多思想和規矩學得都不到家。這樣不好,容易給人留下話柄的。
秦嬤嬤仍舊板着個臉:“世子妃今日竟未隔着屏風便與他們說話麼?這更是沒了規矩了,實在有失世子妃的身份。日後萬不可再見他們,有事只管叫管事與他們說話。若是世子妃手中沒有管事,王府裡是有的,只管去問王妃要了來用便是。”
這是打算連嫁妝也管上?綺年擡眼瞥了她一下:“管事不也是男子麼?”
“王府的管事都是熟悉外務的,偶爾有大事進來回報一二便是,與府外的又不同了。何況王妃見管事們都是要隔着屏風的。咱們王府可不是那沒規矩的小門小戶,世子妃這樣兒隨隨便便的,叫外頭人知道了怕是傷了王府的臉面呢。哪裡有身份尊貴的女眷跟外男臉對臉說話的……”
綺年皺起了眉頭。這話說得真難聽,好像她見個掌櫃就是給趙燕恆戴了綠帽子一樣。
“王妃見了外男都是要隔着屏風的麼?”
“這是自然。王妃從不隨意見外男。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就是謹言慎行的,出嫁後更是端方自持,這纔是給郡王府撐臉面的事……”秦嬤嬤滔滔不絕,一邊說一邊拿帶點輕視的眼光看綺年,分明是在說她不給郡王府撐臉面。
“那王妃出府時,怎的未見車伕也隔上屏風呢?”綺年不想再聽秦嬤嬤聒噪,直接打斷了她。
秦嬤嬤愣了。車伕這種生物,好像在王府裡都將其與馬車、駕車的馬看成是配套的,可以說秦王妃出府的時候,從來就沒注意過車伕,自然不會想到拿個屏風把車伕也先隔起來。
綺年也不打算現在就跟她撕破臉皮:“秦嬤嬤今兒的話我聽明白了,如今我嫁妝裡的鋪子和莊子都是新買的,尚未選出得用的管事,待有了管事,自然就由他與外頭的人交涉。日後若再要問什麼話,我隔上屏風便是。王妃讓嬤嬤過來,是爲了幫着我準備二妹妹的及笄禮。這樣的大事我是沒辦過的,少不得要找前例來瞧瞧,嬤嬤可得給我說說。”
秦嬤嬤嘴角微微抽了抽:“這是二姑娘的及笄禮,老奴哪裡能置喙呢,少不得世子妃要去與二姑娘商量,定下了章程老奴再幫着世子去辦。”
騙鬼吧你。綺年早想過了,秦王妃叫秦嬤嬤過來,必定是爲着不能把趙燕好的及笄禮辦砸了鍋,因爲那樣丟的是整個王府的臉,也就是她這個主母治家無方。但是對於她在做這件事裡犯的各種錯誤,相信秦嬤嬤一定很喜歡事無鉅細地都回報秦王妃,然後由秦王妃自己琢磨着再挑出幾樣講給昀郡王聽。比如說她今天不設屏風就見掌櫃和莊頭的事,以後不能再發生了。
“嬤嬤這話說得就奇怪了。方纔還說,咱們王府不是那樣沒規矩的小門小戶,既然如此,任是什麼事也有個舊例,拿來看了纔好照着酌情刪減不是?不說遠的,前頭不是還有一位大姑娘嗎?她及笄的時候是個什麼例,嬤嬤總知道吧?”
秦嬤嬤本想着今日拿住了綺年這個錯處好生說道一番,卻被堵回來了,反而尋出自己的不是來,不由得暗裡咬了咬牙,彎腰道:“是老奴糊塗了,這就去尋大姑娘當年的例來給世子妃回報。”
“那就有勞嬤嬤了。”綺年笑盈盈地目送她走遠,琢磨了一下才向身邊的如鴛說,“你去找白露或者小雪打聽一下,王妃在府裡見管事是不是都要隔了屏風的。”在吳家,李氏確實很少跟外院的管事打交道,但偶爾叫來了也並沒說一定要隔着屏風,一般離得遠一些,身邊有丫鬟婆子陪着的也就是了,倒是她們未出閣的姑娘跟着她學理家,來了管事確實都是避到裡屋的。當時沒在意,現在就犯了錯誤。但是如果秦王妃一直這樣做,清明白露這些大丫鬟都應該是知道的,可是並沒人提醒她這麼做。雖然這些大丫鬟如今對她都是恭恭敬敬言聽計從的,但要真正想讓她們服從,還差得遠呢。
“世子妃,世子爺回來了。”如鸝一溜煙過來報信,綺年趕緊迎了過去。今日就是趙燕恆上次說皇帝對勳貴子弟們考覈的日子,也不知道考成什麼樣了。
“考得如何?”綺年一看趙燕恆面帶笑容,就知道情況不錯,順手接了白露擰上來的帕子遞給他擦臉,一面提了茶壺倒茶。
“尚可。”趙燕恆笑吟吟地,“提了前年出京那會兒看到的幾件事,皇上說倒還踏實,估摸着先進六科做個給事中,也歷練個一年半載的。”
給事中這個官職不過是個從七品,說起來小官一個,但是卻能抄發章疏,勘查錯漏。你要是混呢,做個抄書匠便是,可若是有心呢,卻能知道不少事情。趙燕恆以前是在暗中幫助皇長子,現在就要漸漸走到臺前了。
夫妻兩個交流了一下今天各自的心得,綺年稍微有點兒忐忑地將沒隔屏風見掌櫃的事說了,趙燕恆聽了就笑了:“必是要挨父王說幾句的,不過父王只會說我,無妨的。”
“我下次一定記得改正。”綺年很慚愧地說。
趙燕恆摸摸她的臉:“不妨事,大面上不錯便好。父王不過是習慣了王妃那一套罷了,我卻不想家裡再出一個秦王妃呢。何況只要二妹的及笄禮辦得好,父王對你自然會有所改觀。倒是有件事告訴你,皇長子那位柳側妃胎像不穩,找人算過了說是與吳惠側妃今年的星宿不利有所衝撞,現下已讓吳惠側妃遷到後頭偏殿去了。。”
“胡說。”綺年纔不信什麼衝撞,“柳側妃這是想做什麼呢?吳惠側妃說了什麼沒有?”
“沒有。”趙燕恆微微一笑,“吳惠側妃立刻就遷殿了,皇上說果然吳家教女有方,不愧一個‘惠’字。”
“那就好。”綺年微微鬆了口氣,時機不到的時候,大家都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