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善未必恩,惡必接仇

告辭了靈鷲派,一念此時心裡對自己的下一步該何去何從感到一片躊躇!

用一己的幸福換取天下安寧,蒼生平安,這是一念自小就被灌輸的觀念,沒有任何值得懷疑,也不曾獨自思考過這是否正確!

簡單的想,用自己一個人換取天下,的確並沒有什麼不值得!可如今他終於瞭解到所謂的“犧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並且真的已經付出了自己幾乎承受不了的代價,對那條所謂“英雄旅程”,他早已感到恐懼和厭惡了!

曾經被強加的觀念,在一念的心裡一點一點被現實所瓦解。那些被告知應該由他不惜一切代價去守護的人們,一點一點暴露了死有餘辜的缺陷。

由此,一念終於背離了自己從小堅持的“道”。法力高強的妖孽會殘害生靈,無惡不作。然而那些有道行的所謂“正道”,也不乏拘役普通妖異取樂,並且對無辜者任意肆虐,細算起來在這個世上的人對這個世界所造成的損害,其實遠遠多過其他的因素。

一念感覺自己仍舊找不到從回那個所謂“正道”的理由!但面前的抉擇卻是他無法逃避的。

魔神逃脫,一念在最後的一刻拼盡全力奪得了天柱劍劍魂,也就是衆神用來囚禁魔神的天機劍牢。那之後的兩年裡他奔波不斷,足跡遍佈天下,乃至妖界,只是想找到魔神不惜一切重新將其封印。

但魔神好像自從那之後就徹底消失了,甚至仔細回想一念並不覺得自己可以清楚的確定魔神確實出現過。直到他漸漸被世俗的現實埋沒了信念,才聽說魔神統一了妖界,並且吞併了邪派。

而那時的一念,已經僅僅是一個在世俗浪潮中隨波逐流的行屍走肉了!

直到今天,雖然他心裡仍舊堅信世人的懲罰必然會到來,自己只不過是把一切提前而已!但現今世上一切因爲邪魔肆虐發生的慘劇,他卻不能推卸自己的責任。只不過,他又到底能做什麼呢?

無所事事的徜徉在金陵城裡各家有名的風月場裡,成天和一羣羣不愁吃喝的附庸風雅之輩品茗論文,這樣的日子看起來的確還很愜意!

但在一念的心裡,自己彷彿仍然只是獨自存在於一個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空間。就算是和自己面對面談笑風生的人,自己也似乎根本無法看清他們的面貌,或者說在自己的眼裡看來世上的人都根本沒有區別!

“琉璃軒”是金陵城裡現在名氣最大的一間風月場,其中“三寶”不僅在金陵城裡人盡皆知,大江南北慕名而來的客人每天也都絡繹不絕。

而所謂“三寶”,其一是琉璃軒並非普通的青樓妓院,相反這裡並沒有一個賣身女。但這裡的女子不僅個個美貌,而且都是多才多藝。

其二,琉璃軒有一種獨門佳釀叫做“夢三生”,被譽爲舉世無雙的美酒。只是由於釀造不易,每年最多隻有三百壺,因此價錢也必然不菲。

最後一寶就是這琉璃軒的主人,人稱“琉璃夢”的孟琉璃!年紀大約只有二十出頭,人生的風姿綽約,風情萬種!但難得的是她雖然年輕,但通曉人情世故,卻從無人會覺得她世故庸俗!而其本身的才學知識,也令江南各地的文人墨客異常推崇!

說起來這琉璃軒出現至今也纔不過六年,在那之前這裡不過只是個金陵城裡二流的普通妓院。而孟琉璃自幼家境貧困,父親醉心科舉,卻屢試不第。最終身患頑疾卻仍不改熱心,竟然將獨生女賣進妓院籌集趕考的路費,可最後卻因病不支死於路上。

可孟琉璃雖然家貧,但隨父相依爲命,不僅從小就生的花容月貌,而且跟着父親飽讀詩書,因此被當時的老鴇當成了搖錢樹。

當時金陵城裡有個出名的紈絝惡少,不惜金銀想要娶孟琉璃進門,但孟琉璃抵死不從,受強難抗竟拼命從三樓跳下。幸好被當時偶然經過的一念所救,但這對一念也只不過是事出突然本能的反應而已!

惡少雖然囂張,但奈何對方可是大名鼎鼎的五大神狩一念,連當今朝廷和皇帝都絲毫不被放在眼裡,再給他十個膽子也是不敢得罪的!

當時聽了孟琉璃的悲慘身世,不無醉意的一念迷迷糊糊把自己不久前才收到的一筆酬金拿出買下了那座青樓,交給孟琉璃掌管,可等到清醒後發現自己已經囊空如洗的一念心裡也不無懊惱!

只是他更加沒想到,那時才只有十幾歲的孟琉璃不僅學識超凡,見識高深,更有着遠遠超過一般人的成熟,連做生意都極有天賦!

孟琉璃掌管琉璃軒之後,徹底改變原貌,教授其中女子各種技藝,並且試驗各種佳釀的釀造,以及各地名菜的引入。短短時間裡,琉璃軒就以“夢三生”以及“琉璃十八鮮”聲震江南,成爲了天下別無分號的招牌。

至今六年,一念雖然並未真的想過要收回當年付出的金錢,但孟琉璃賺到的又豈止昔日百倍?好歹也算是讓一念覺得自己當年沒白白浪費了那麼多錢!

忙了一天的孟琉璃纔回房就發現有個男人毫不客氣的躺在自己牀上,先是一怔!隨機氣惱的脫下鞋扔向那後背。

一念警覺揮手接住,緩緩轉過身微笑問:“老闆娘怎麼這麼大火氣?莫非誰惹着你了?”

“呸!天大地大,除了你這個挨千刀、沒良心的誰還有本事惹我?”

戲謔的眨了眨眼,一念裝出了滿臉的無辜:“天大的冤枉啊!我好端端的哪裡惹到你了?”

孟琉璃光着一隻腳走到牀邊把光着的腳踩在牀頭,一把揪住他衣領氣問:“你個沒良心的,一走就是三個月,連聲招呼都不打,害別人替你操心!你幹嘛不乾脆死在外面,我也落個眼不見爲淨!”

“哎……!”

長嘆口氣,一念輕輕把手裡的鞋套回原來穿着的腳上,還不忘調笑:“上下跑了一天,也不洗洗腳,薰死人了……”

孟琉璃愣了下,頓時滿臉緋紅。可她明知一念是存心戲弄自己,況且這幾個月心裡也確實爲他擔心壞了,如今見他平安回來總是高興更多!

“哼!你就知道欺負我,從來也不知道人家心裡爲你受了多少苦!”

聽她抽泣着訴起了委屈,一念笑了笑從牀裡拿出個錦盒,打開裡面是一對極其精英別緻的玉鐲。

“好啦!我當然知道你關心我,看,這是我走了好多地方特意爲你找來的!”

“你少來,每次虧了心就拿點小玩意兒出來搪塞我,總還當我是個小女孩兒似的!”

“你本來就是個小女孩兒嘛!要不怎麼碰上點事就哭哭啼啼的……”

看他始終沒有一點安慰自己的意思,孟琉璃心裡更感委屈!可對一念而言,他纔不會考慮去哄哄誰。而且孟琉璃畢竟還只是個年輕姑娘,委屈一會也就過去了,如果現在好話去哄,只能是越哄越壞,所以根本不用在意。

少頃,見孟琉璃坐在那只是生悶氣,一念笑了笑問:“還生氣呢?行啦!快給我說說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

“什麼都沒有,你那幫狐朋狗友當初搞個什麼花魁比賽,弄得我這琉璃軒都快關門大吉了!”

明白她還在耍性子,一念並不介意,只是獨自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而孟琉璃好半天沒聽他開口,心裡雖苦,卻還是出去了一小會兒,端回來一盤酒菜!

“我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你什麼,這輩子註定要受你欺負!”

一念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坐在桌邊自顧自的吃喝起來。

孟琉璃心裡最大的心結,說白了就是一念對自己的無動於衷!但她對一念的心意其實,至少在這琉璃軒裡並不是秘密!但她雖然飽學有才,但並沒有自以爲是的傲氣!雖出身貧寒,卻也沒有市儈的攀附糾纏性情!因此對她來說,此時看到一念還能吃能喝,說明並沒有什麼損傷,自己心裡也就高興了,之前的委屈和氣惱早已忘去了九霄雲外!

“你這回出去一下子三個月,是不是事情不太好辦啊?”

“還行,反正已經完事了,好不好辦也不重要了!”

“那你這次回來,是不是不會很快就走吧?”

“幹嗎?有事?”

孟琉璃臉上微微一紅,扭捏了半晌說:“快七夕了,我想你陪我去廟裡拜拜!”

“喲!原來小女孩兒長大了……”

被他這一笑,孟琉璃臉上更紅了,可卻也說不出什麼,只羞得轉開了頭。

一念看了看她微微一笑:“行!我陪你去就是了,不過有件事你先幫我交代出去……”

聽了他要自己交代辦的事,孟琉璃突然幾乎要哭了出來。一念見了忙無可奈何的簡略解釋了下,孟琉璃才總算是半信半疑的勉強接受了。畢竟只要是一念交代的事,其實孟琉璃無論如何也是從來都不會違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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