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沒有發生對不對?”
“表姊!”
婚禮的第三天,星期一一早卓妍就Call表妹。
薇薇約她中午吃大餐,是頂級牛排,一客就要四、五千元,但既然付錢的人不是自己,她當然樂於享受美食。但她最在意、最想知道的還是房事。
“他沒有‘硬上’吧?”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或許有個爛弟弟,但他不是禽獸,他沒有對我怎樣。”有點浪費這麼高檔的牛排,表姊的話令她有點難以下嚥。
“他上班了?”
“七點半出門。”
“這兩天你們是怎麼過的?”卓妍還是好奇。“別怪我像是八婆一般,因爲實在太詭異了,像你們這樣的婚姻,要怎麼相處啊?”
“他有一間大書房,大半的時間都待在裡面。他家還有一間健身房,我就在裡面玩跑步機、做做運動,我自己的房裡則有電視、各種視聽設備。”
聽起來他們好像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
“那吃飯呢?”
“叫外食。”
“就這樣?”卓妍訝異得下巴差點掉下來。“你們會一起做的事就只有吃飯?”
“我們和你跟表姊夫的婚姻不一樣,我們之間沒有愛。”這明明是她希望的,心裡卻莫名感到失落和無奈。“更何況沒有劍拔弩張、可以相安無事一起吃飯已經很好了。”
“薇薇,問題都出在你身上吧!”卓妍憑良心說。
“表姊,這一頓你自己付錢。”她好心請吃飯,表姊卻吐她的槽。
“好貴耶!我不要!”
“那你可不可以揀點好聽的話來說?”
“薇薇,我是你的親表姊,當然站在你這邊,但是你想過一件事沒,這樣的婚姻對段澤豪而言公平嗎?畢竟該付出代價的人不是他。”
“不是我逼他娶我的!”
“對!因爲他太有良心、心太軟。”
“表姊!”麥薇薇真的快要翻臉了。“怎麼被你說得好像他是受害者,我是加害人,我可是壓根一點都不想和他結婚,當初也是你勸我接受他的求婚,現在你是不是要建議我和他乾脆離婚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卓妍嚇得高舉雙手投降。
“那我到底要怎麼做?”
“薇薇,我只是覺得你或許可以對他好一點。”
“你認爲我該怎麼對他好?”麥薇薇自我嘲諷。“我又不會煮飯,家事他說有專人會打理,我連衣服都只要丟進洗衣籃裡,日用品他也說有專人採購,定期會送到家裡來,我想我若是缺手缺腳,大概也可以過得很輕鬆。”
“真的找不到你能做的事?”
“好像沒有。”
“原來貴婦真的很好命!”卓妍忍不住感慨。“哪像我,得自己上菜市場、超市,自己打理三餐、還要定時清掃屋子,三天洗一次衣服,家中大小事都得靠自己、夜裡還得‘應付’老公。”
“表姊……”她和表姊夫的房事不用向她報告吧!
“薇薇,你真的對段澤豪沒有感覺嗎?”卓妍難得正經的問。
“你已經問第二次了。”
“他的體格應該很棒!”可惜只維持一秒鐘。
麥薇薇不耐煩了。“下次他洗完澡出來,我請你過來欣賞!”
“你自己欣賞過沒?”
麥薇薇的反應是拿餐巾丟她。
“你和段澤豪的狀況違反自然。”
“纔不!既然他想照顧我,我就讓他照顧:既然他不介意他家裡多出一個人,我也樂得住豪宅,哪天他受不了,我再做其他打算。”麥薇薇想過這問題。
“你真能做到說走就走?”
“爲什麼不能?”
“人是感情的動物,日久會生情。”她想到李安的電影色戒。“連王佳芝最後都會愛上漢奸易先生而放他一條生路,寧願死的人是自己。”
“你在亂扯什麼?”
“你沒那麼恨段澤豪吧?”她看得出來,否則依表妹的個性,不可能心平靜和跟他吃飯,甚至嫁給他。
“我不會愛上他!”這話像是在提醒她自己。
“你怎麼知道?”
如果沒有他弟弟,如果她父母仍在人世,那麼她會愛上段澤豪的體貼、幽默、
大器的人生態度,他的確是任何女人會渴求的男人。
可是如果沒有這場悲劇,他又怎麼會同情她、想要照顧她一輩子?就如同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永遠無解。
自己又爲了什麼嫁給他?真的是爲了折磨他嗎?
“表姊,你稍早是不是說過表姊夫到高雄出差,今晚不回臺北?”不想了,她想要好好放鬆自己。
“你要做什麼?”
“我有錢、有時間,我現在只需要個伴。”
“陪你花錢?”
“陪我享樂。”
“那有什麼問題。”卓妍一副賺到了的表情。“我老公不在家,你老公不能管你,薇薇,我陪你瘋,你要做什麼我都奉陪!”
不相信麥薇薇會失蹤或是捲款潛逃,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報警,而這纔是他和麥薇薇結婚的第三天。
不,該算第四天,因爲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講好不能干涉她或是管她,所以他不能有大動作的找人行爲,可她到底在哪裡呢?
知道自己很關心她,但不知道自己會到心急如焚的地步。他知道她和她阿姨、表姊很親,該打電話去詢問嗎?但如果她們也不知道她人在哪裡,大家豈不是緊張成一團?或許當麥薇薇回來後,他會要求她在身上植入晶片,好讓他隨時知道她在哪裡。
除了等待,也只有等待。
麥薇薇的生活一向拘謹,彷彿想要徹底大解放,跟著表姊又做SPA、又是血拚,還看了午夜場電影,她玩得好開心,所以當她回到家,看到表情怪怪的段澤豪時,她收起臉上的笑容。
“你今天不是要上班?”看著她手中的大包小包,他按捺下自己所有的情緒。
“我請假。”放下名牌戰利品,像是做錯事的心虛小孩,她不敢直視他的眼。
“你和誰在一起?”
“你不能管我!”
“但我總能問一下、總能關心吧?”他的脾氣已經到了極限臨界點。
“我表姊。”她簡短回答。
“她丈夫不介意她這麼晚回家?我記得她結婚了。”
“表姊夫出差了。”
“所以你們表姊妹共度很愉快的一天?”
“是的。”麥薇薇擡頭挺胸的回答。
段澤豪走到她面前,幾乎快要臉貼著臉的看著她的眼。“麥薇薇,我不能管你,但是給我一通電話告訴我你會晚歸,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麥薇薇本來想要道歉,可是給他這麼一搶白,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你父母還在,如果你有事必須晚些回家,你會先告訴他們一聲吧?”
“我父母已經不在人世了!”刺到她的痛處,所以她下意識的反擊。
“那我呢?你可以當我是家人嗎?”他不是木頭人、不是植物人,他有感覺、有喜怒哀樂。“可以給我一通電話嗎?”
“我又沒有徹夜不歸。”回擊的力道變弱。
“但現在很晚了。”
“多晚?!”明明只要向他說句“抱歉”或是“下不爲例”,這件事就結束了,但是她卻偏偏選了一個最糟的迴應方式。
“已經過了午夜了。”
“我又不是灰姑娘,得趕在十二點之前回家。”
“麥薇薇,我是擔心你的安危!”
“我是二十六歲,不是十六歲,我有那麼天真、無知,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嗎?”她像是鬧脾氣的小孩,死不認錯。
“你可以保護自己?!”段澤豪怒火中燒。這個女人是怎樣?沒碰到過不好的事就以爲這世界全是好人嗎?她對臺灣的治安這麼有信心?
“我當然能!”
“你可以?”他又問一次。
突然段澤豪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迅速將她的雙手扭到她的身後,接著用自己的身體將她逼到牆邊,雙眼無情的看著她。
麥薇薇想要掙脫,無奈雙手被制住,她無法像小貓般的用爪子去抓花他的臉,更因爲他用身體的優勢壓制她,害她的雙腳也無用武之地。
她的嘴被他的大手捂住,叫不出聲,她只能用驚恐、無助、憤恨的眼睛去瞪他。
“求救啊!”他故意激她。
麥薇薇拚命扭動身軀,想要脫離他的鉗制,可是他的力量遠遠大於她啊!
“你叫啊!”
她猛力擺動頭。
“如果我現在扯破你的衣服呢?你能怎麼辦?”
她搖頭,像是求饒。
“如果我拉下你身上這條裙子,撕破你的內褲……”
雖然她喊不出聲,但是她總可以咬他吧。牙齒用力一咬,她咬住了他的手指頭。
痛,段澤豪沒有預期她會咬他,但他也沒有縮手,他的身體更加使勁的壓住她的身體,好像她咬他多深,他就壓得多用力,兩人像是角力般攻擊對方。
無可避免的,他的身體開始出現變化,這絕不是他能控制或是他想要的,但他是正常的男人,他要她!
麥薇薇也感受到了,她是純潔,但是絕不無知,她知道他的身體是怎麼回事,於是牙齒乍然鬆開他的手指。
手指上的壓力一解除,他的身體也稍稍退開一些,但還是和她的嬌軀貼得緊緊的,那份悸動也還在,他還是要她!
麥薇薇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接下來的情況。他不是壞人,不是歹徒,他只是在假設情況……
終於,段澤豪先收回捂她嘴的手,不經意瞄了一眼自己的中指,那上面有著她的齒痕,好深、好深,好像她在他身上烙了印、做了記號。
她的嘴是自由了,卻沒有喊出聲。
看著她,這一刻,他真希望自己是歹徒,可以對她爲所欲爲。
“教訓夠了嗎?”突然麥薇薇可憐兮兮的開口,“我的手快要被你扭斷了!”
他馬上退開,放她的手自由。見她一臉痛苦的表情,他還幫她按摩手臂。
“不要碰我!”她啞著聲斥喝。
“我怕你的手會麻掉──”
“我說不要碰我!”她哭了,哭出心中所有的委屈。“不要碰我,你答應過不碰我的!”
段澤豪一下子手足無措,除了在她父母的告別式上,他沒有見她大哭過,雖然他是她法律上的丈夫,但是這會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樣。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她向他控訴似的大哭大吼。“你怎麼可以!”
“薇薇,我──”
“你食言!”
“我是急了,我──”
“你欺負我!”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你欺負弱小,仗著你是大男人,你……”
“我沒有料到情況會失控,你的態度……”
“你可惡……”她愈哭愈不能自己,一發不可收拾。
段澤豪什麼都不想,一把將她帶到自己的懷裡,牢牢抱著她,這擁抱沒有絲毫激情,只有保護、道歉、疼惜的意味。
“對不起……”他對著她的頭頂道歉,吻著她的頭髮。“真的對不起!”
“你不可以這樣……”她扯著他的衣服,氣得要命,卻沒有從他的懷裡掙脫。
“你打我出氣!”
“我不要!”
“那你再咬我。”
“我不要!”
“隨便你想對我怎樣都可以!”
“我不要!我不要!”雙手捶著他的胸口,像是出氣,但又沒有殺傷力。“我不要打你!不要咬你!”
“薇薇……”他的嘆息聲在她耳邊迴盪。“我只是太擔心你。”
“我不想煩你。”她不再捶打他,反而抓著他的衣領,像是在訴說委屈般。“你不是一直強調你很忙,你要開會,你要和很多人見面,談事情、籤合約、買下別人公司,我不想煩你啊!”
可以直接抱她上牀嗎?這會他不想再說任何廢話,只想和她溫存,只想感受她在他懷裡,只想確定她會是他的!
但是他的綺想還來不及實現,麥薇薇已經推開他。
“你有門禁規定嗎?早說嘛!是不是我十二點之前回家你就不管我?”
“你幾點回家都沒有關係,只要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你在哪裡,和誰在一起就夠了。”
“這就是管。”
“這是‘關心’!”
“那你乾脆在我身上植入晶片算了!”她諷刺的道。
“你肯嗎?”他卻是認真的問。
麥薇薇的反應則是彎身撿起地上的大袋小袋,在回房間之前,她還是忍不住撂下話──
“我不知道我們的婚姻可以維持多久!”
“麥薇薇,只要你仍想要擁有我的副卡,我想你會繼續維持這個婚姻。”他不在乎她花了他多少錢,他只要這個女人屬於他。
麥薇薇可以直接把他的副卡丟還給他,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她只是頭也不回的走回她的房間。
段澤豪很想要跟過去,可是他握拳硬壓下那股衝動,因爲他答應過她,不能碰她。
真是他媽的!他爲什麼不能碰她?
塗強沒有見過段澤豪的這一面──沮喪、隱忍怒意、一副隨時可能火山爆發的樣子,在臺北大家都忙的時候,段澤豪卻在五點多就約他出來喝酒。
“澤豪,還沒吃晚飯耶!”
段澤豪的回答是向酒保要了一整瓶的酒。
“看來新婚生活並不如意喔!”
如果一切順利,他幹麼找好哥兒們喝悶酒。
“和新婚妻子吵架了?”塗強替好友斟了杯酒。“你也知道你和她的婚姻會困難重重,畢竟……”
“塗強,我盡力了。”
“我了,但是她了嗎?”
“她很過分。她對我很過分!”
“怎樣過分?”既然要當垃圾桶,塗強很有耐心的問了。“把你對她的所有不滿都說出來,女人不都一個樣,我幫你想辦法對付她!”
“我不是想要對付她,我只是要……”他又不是娘們,他從不對付女人。
“出氣。”塗強馬上更正。
“她願意和我結婚是因爲我答應了她四個條件。”
“哪四個條件?”塗強邊喝口酒邊問。
“不能和她上牀、不能碰她、不能管她、提供她一切生活花費。”
“你點頭?!”塗強被酒嗆到,驚訝的問。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不合理、不公平、不人道、人神會共憤的不平等條約,也虧那個麥薇薇敢提出這些條件。
“不然你喝得到喜酒嗎?”
“澤豪,你談生意時的狠勁到哪去了?”竟被她牽著鼻子走。
“這不是生意!”
“她的條件又苛又違揹人性。她分明是在整你、折磨你嘛!”
段澤豪認命的一嘆。誰教他在乎她。
“你不欠她。”
“法律上我可能不欠她,但是她一個人住在那已沒有父母溫暖與呵護、照顧的房子裡,我良心難安,還有她其實……”
“她其實長得漂亮、靈秀,和一般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她特別。”塗強替好哥兒們接了下去。“換作是我,也會心動,你會栽進去,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我是自作自受?得不到同情?”
“等一下,照這麼說,你和麥薇薇根本沒有上過牀?根本沒有新婚之夜?”
段澤豪的反應是白他一眼。
“不會吧!這年頭還有這種事?”
“我只不過是擔心她晚回家,只不過發了小小脾氣,”段澤豪省略了那些香豔、激情的過程與感受。“她已經一個星期不和我說話。”
“你受不了?”
“我其實並不常碰到她,我回家時她已經回房睡覺,我早上上班時,她人還在房裡,就算有一、兩次不巧碰上,我叫她,她連甩都不甩我一下。”段澤豪覺得好窩囊。
“這麼跩?”
“我又不能拿她怎樣。”
“澤豪,你明明很大男人的。”
“但我承諾過不能碰她、不能管她。”他說得咬牙切齒,“我現在充其量只是她的提款機。”
“那就封鎖她的經濟,不要再給她錢!”
“但我和她談的第四個條件就是──”他還是嘆氣。“她其實花不了我多少錢,我也不在乎錢,我在乎的是她的無情、她的可惡。”
“那就給自己找個配合度高的女人啊!”塗強不是從一而終型的男人,更不會像段澤豪這麼固執、這麼堅持。
“塗強,我結婚了!”他完全不考慮向外發展。
“這又不是真的婚姻。”
“你不懂。”
“就算你有外遇,她敢抓姦嗎?”
“我幹麼外遇?”他的心已不是他能掌控的,對其他女人也沒有興趣。
“你是說你要繼續忍受這樣的生活?”塗強大表意外。
“冷戰會結束的。”他只能自我安慰。
“你把她寵壞了!”
“老天要這麼寫劇本,我也只能配合演出。”段澤豪喝了一大口酒。“每件事的發生一定有其原因。”
“你真的完了,你已經擺脫不了她了。”
“但我根本沒想要擺脫她啊!”段澤豪說出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