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寧妖冶的眸輕輕一瞟,那眼尾都好像有一把小勾子,陽光下,他的頭髮金黃中泛着微微的白光,看起來丰姿絕美:“對,很不捨得。”
是啊,超級捨不得。
那個小的時候軟軟的,白白的,梳着兩個翹翹的羊角辮的小姑娘,轉眼之間,就已經成了精靈可愛的少女,奔向了另一個人的懷抱,他怎麼能捨得呢?
從七歲到二十三歲,長達十六年的人生中,她是他生命中出現的唯一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女人。
她要結婚了,嫁給她真正喜歡的人,他的心裡突然就有點酸,帶着一些欣慰,一些釋然,還有很多很多的捨不得。
他一直守在她身邊,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因爲她需要他。
可是從此以後,她的喜悅,她的悲傷,她偶爾的小情緒,都由另一個人接管了。
明明知道這是一個美好的結局,可是瞿寧總是有一種躍躍欲試的不甘心,這不甘心,真是折磨人的東西。
慕容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深邃的眼睛帶着笑意看着瞿寧,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知道,你不是gay。”
瞿寧的身體一僵,呆呆的看了慕容狄一會兒,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不是,我早就知道。”
兩張俊俏的臉,相視而笑,笑着笑着,微笑就變成了大笑,隨後兩個人都捧着肚子,笑的險些直不起腰來。
慕容狄的眼角都笑出了眼淚,他一邊晃着腦袋,一邊揮手抹去眼角的眼淚,突然止住了笑聲,很認真的說:“但是我最好是。”
瞿寧也不笑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慕容狄:“你的精神也沒問題,但是你必須是個精神病。“
慕容狄無奈的點了點頭,伸出手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這個動作,和慕容秋白的很像。
作爲慕容家的三少爺,慕容狄的地位實在是有點尷尬的,多少父母偏疼小兒子,而大哥和二哥都是那麼優秀的存在。
在他小時候,他很爲有這兩個哥哥而驕傲,他們那麼英俊,那麼聰明,小小的他想要好好長大,和他們一樣強大。
直到,直到老爺子有意選擇自己的接班人,這個表面平靜而和諧的家庭,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按照正常的規矩,慕容離是長子,並且年輕有爲,理所應當繼承慕容家的家業,可是慕容城始終覺得,慕容離的心胸狹隘,並且思維過於偏頗陰暗,沒有大家之風,在他的心裡,其實是更加屬意慕容秋白。
慕容秋白這個人雖然倨傲,但骨子裡寬容醇厚,如果說慕容家從前積蓄力量,很需要慕容離這樣的開拓者,那麼現在已經站穩了腳跟,就更需要慕容秋白這樣的守成者。
大哥和二哥,是從那個時候有了間隙的。
而慕容離的殘廢,無疑只是起了催化劑的作用。
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天天長大,慕容狄眼睜睜的看着曾經親密的大哥二哥反目成仇,讓他覺得人的聰明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不想爭也不想搶,他只想過回從前的日子,甚至,他覺得自己的聰明都是一種多餘——只有他完全不具有威脅性,他才能永遠做哥哥們的好弟弟,父親的傻兒子。
所以,慕容狄成年之後,就匪夷所思的,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而在慕容家,養着一個精神不太正常的三少爺,並不是多麼爲難的事情,慕容城帶着他去了很多醫院和研究中心,不管他們用什麼方式測試,慕容狄都能一眼看出破解的方法,那些看起來專業的不得了的測試,在他看來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二哥有了喜歡的女人,老爺子第一個派他來看看,慕容狄在那一瞬間甚至覺得,老爺子是不是早就對自己的事情心知肚明,並且,默許他這麼做?
慕容狄既然有問題,老爺子就把全幅的希望寄託在下一代身上,很想慕容狄早些結婚——橫豎他也不是個很正常的人,早早安定下來更好,慕容家給他娶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簡直易如反掌。
可是慕容狄對這些顯然沒有什麼興趣,就像他執着的扮演一個精神病一樣,他性格的某一部分,是極爲執拗的,甚至帶着點不太容易理解的叛逆,他不想結婚。
於是他盯上了一看就和自己是一類人的瞿寧。
兩個人都披着僞裝,各取所需,竟然周旋了這麼久,此刻戳破了,反而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瞿寧瞭然的點點頭,隨後又用那雙桃花眼灼灼的看着慕容狄:“你說,我把了了交給慕容秋白,是個正確的選擇嗎?”
“之所以是選擇,就是因爲有很多的不確定性。”慕容狄看着前方,留給瞿寧一個極爲歐化的側臉:“對安了了來說,我哥可能是她最好的未來——他愛她簡直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但對我們慕容家來說,並不是太好。”
瞿寧明白他的意思,慕容家現在需要的,不是改變,而是維持。
慕容家的女主人,其實最好是個知書達理,卻沒什麼大主張和影響力的女人,而不是安了了這樣個性頑強,三不五時就要鬧出點事兒來的小丫頭。
“可是,我哥喜歡哪。你看他臉上的那種光彩,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慕容狄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瞿寧:“看着家裡人幸福,這種感覺也挺好的。”
瞿寧也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尾上揚,俊美逼人:“我明白。”
慕容狄輕嘆了一聲,心裡被一個問題憋得癢癢的,明知故問:“那你又是爲什麼,一定要把自己僞裝成一個……gay?”
瞿寧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罩住了他眼中閃過的一抹光華,舉起望遠鏡,他看着鏡頭裡那張笑眯眯的女孩的臉,一雙靈動而狡猾的眸子:“因爲,我也有要守護的人啊。”
只有以這樣的身份,我才能一直呆在她身邊,陪着她過完一生,即便,不是她的愛人。
我愛她,瞭解她,所以知道,她值得更好的。
而我,不是她最好的選擇。
瞿寧側過頭來,對慕容狄發出了一個友好的邀請:“這麼開心的日子,我們去喝兩杯吧。”
“我請——別和我爭,就當是謝謝你,陪我演了這麼久的戲。”慕容狄隨手把望遠鏡扔到地上,笑得露出了八顆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