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連鳴謙心中,錦月的堅韌跟隱忍早已經到了常人望塵莫及的程度,他從來沒見過錦月有如此軟弱的時候。
“沒有,只是有些想你。”
錦月的眼眶不知不覺的紅了,赫連鳴謙溫柔一笑,用手掌幫錦月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髮絲,若不是太想她,他又何故冒險夜闖深宮呢。
“別怕,有我在。”
即便錦月什麼都不說,赫連鳴謙也能猜出,錦月在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但如今的情況,他還沒辦法讓錦月從宮中離開。
“我沒事,左右在這宮裡也待不了幾天了。”
錦月用衣袖沾了沾眼睫上的淚滴,攬着赫連鳴謙腰肢上的手鬆開,退出了半步的距離,對着赫連鳴謙舒緩一笑,她還是捨不得赫連鳴謙如此擔憂。
“是沒有幾天了,科考在即,等三甲敲定,你便可以離開了。”
錦月點了點頭,心中隱隱揣度着,無論犧牲什麼,這皇宮她勢必不想再進來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科舉安然無事,別出什麼變故。
“你貿然離開翰林院,真的沒事嗎?”
赫連鳴謙雍雅一笑,扯着錦月在桌邊坐下,自己也拉了條椅子,坐在錦月身旁,他深夜闖進驚華宮,的確很冒險。
“林楠在替我,有人進去查房他能應付的過來。”
林楠體型跟赫連鳴謙仿似,而且會口技,能將人的聲音仿出個八九成的像,有他替赫連鳴謙待在房間裡,自然不易讓人發覺。
“鳴謙,我突然之間,恨透了這樣戰戰兢兢的日子,你說會不會能有個盡頭?”
錦月將頭靠在赫連鳴謙的肩膀上,都說有些事情經歷多了便會麻木,可能心中一直惦念着有朝一日可以從中解脫,她始終對這深宅宮鬥,滿心的厭惡。
“會的,一定會的。”
赫連鳴謙揉了揉錦月的頭,溫聲去寬慰她,他們都在這身不由己中苦苦煎熬着,若不是有一點希望撐着,早就被壓垮了。
“鳴謙,我們若真有了日久天長,會不會有一日你會膩煩了我。”
錦月將眸子緩緩輕擡,其實方纔墨承乾問她那一句,你就確定,他有一天不會跟你說膩了,其實入了她的心了,這一點她早就擔憂過。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錦月將視線沉沉瞥下,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有趣的人,甚至有些呆板乏味。都說人心易變,她沒有把握在來日方長中,能讓赫連鳴謙的心長久留存。
“沒什麼,隨口問問罷了。”
赫連鳴謙側眸只能看到錦月低垂的側顏,但他依舊能察覺到,那看不見的眸子中,溢出絲絲的不安,讓他格外的心疼。
“碧華,你永遠無法體會到,你在我心有怎樣的分量。”
赫連鳴謙將錦月的手抓在他寬厚的掌心中,天已經入春回暖了,而她的手卻如此的冰涼,聽聞手腳冰涼的人,是因爲極度缺乏安全感過度的憂慮。
“鳴謙,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真的。”
錦月將靠在赫連鳴謙肩上的頭移開,秋水明眸無比專注的盯着赫連鳴謙,讓赫連鳴謙心頭微顫,即便是大奸大惡之人,也沒誰極力的說自己不好。
“碧華,情之一字並不在一個好字,而在於兩個人之間的互相吸引,有些往事無需太過計較。”
赫連鳴謙用手指將錦月額前的劉海撥開,他看不得錦月如此自貶,更聽不得錦月去自揭傷疤,將從前種種不堪回首的事蹟,跟他敘述一遍。
“這太宰你還要做多久?”
極其富有跳躍性的問題,讓赫連鳴謙促然怔住,他跟皇上有個不成文的五年之約,還有一年就到了,但如今的境況,有牽涉到了錦月,便說不準了。
“不出意外,一年後便可以脫身了。”
錦月憂心的將視線從赫連鳴謙面上收回,赫連鳴謙不是個貪圖權勢之人,這個太宰之位他不會久坐,她一早就知道。
“一年,好生的漫長。”
錦月的眉心一直擰着,許久不見舒展,平常也就算了,而如今的關頭,一年可能發生太多的變故,她不知道那一個,會將她推入煉獄。
“今天,你是怎麼了?是不是皇上跟你說了什麼?”
不過在宮中待了這麼些日子,原來總是淡定的她,變得如此憂心忡忡,讓赫連鳴謙的心也默然的慌了,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墨承乾逼迫錦月了些什麼。
“鳴謙,我想跟你在一起,只能是你。”
錦月突然靠近赫連鳴謙,雙手將赫連鳴謙的手緊緊的捧住,那雙原本清淺的眸子,突然專注的如同摻進去千金的重量,壓的人心頭繁重。
“你是不是決定要做什麼?”
赫連鳴謙突然想到,先前錦月說要用自己的壽命爲天朝測運勢,以此來換取自由,雖然當時皇上說這個決定讓錦月自己做,但依照赫連鳴謙對皇上的瞭解,皇上是在拒絕。
“我想傾盡所有,換你身邊的位置。”
好些時日,錦月日日都在斟酌着這些事情,尤其是在宮中待了一待,她想逃離的心,越發的重了。如今她顧不得什麼命定的姻緣,也顧不得什麼鳳凰臨世,她只想陪在赫連鳴謙身邊,哪怕只有簡短的幾日。
“碧華,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赫連鳴謙此話一出,錦月的神情一滯,握着赫連鳴謙的手,驀然鬆開了,她突然意識到,這些想法,是不是僅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你不願意?”
發現錦月的反常,赫連鳴謙心頭促然一緊,他視她如命,日日都期盼着能多看她一眼,能多聽她說上一句,他怎會不願,只是他捨不得她用命換。
“碧華,我想要的是天長地久。”
一句天長地久,讓錦月頹然一驚,從這一句話中,錦月便知曉了,那日跟墨承乾的對話,赫連鳴謙是知道的。
“可是,好難?”
撲簌簌的淚滴奪眶而出,順着眼角掛在不施粉黛的面頰上,迎着溫潤的光暈,看的人心揪着一般的難受。
“皇上要的,不過是穩定朝綱,碧華,你且再等一等,我已經在部署了。”
赫連鳴謙趕緊用衣袖輕輕去沾錦月面頰上的淚滴,他心裡早就認定了她,但這在一起的代價,卻不想她一個人來付。哪怕將自己變成魔鬼,他也得將朝廷上那多股勢力清掃乾淨。
“好,我等你。”
錦月將頭重新靠在赫連鳴謙肩上,眼眶裡的淚水卻依舊再留,日久天長她的確給不起,但她又怕自己等不起,所以在等的期間,她定要先斷了自己能進宮的所有退路,哪怕招千古謾罵。
科考在即,從各地趕來的考生,陸陸續續的抽題進入考場,與考場隔着三道牆的街道上,依舊是人聲鼎沸,叫賣聲不斷。
在這喧囂熱鬧的街道上,有一俊美的少年匆匆往前趕,看穿戴仿模樣似是要趕去考試的,但神色慌張的有些過度,似乎怕是什麼人會追來一般。
行至街頭巷尾之處,那少年微微鬆了口氣,考場的大門已經遠遠能看到了,還沒等他高興,眼前突然一道影子閃過。
“梅梅~”
那影子片刻便站定了,剛毅的面龐有着沉沉的視線,就在少年一步之遙處,他用盡了法子去攔,卻依舊還是沒能攔住。
“你來做什麼?”
梅清秀氣的眉心微微一蹙,將視線從嶽凌寒面上錯開,他知道嶽凌寒在他昨日的飯菜中下了藥,所以他沒吃,偷偷的倒掉了。
“你當真要去?”
嶽凌寒突然逼近梅清,把梅清嚇的頹然後退了一步,嶽凌寒給他的威懾力,從始至終都不曾消失過,他着輩子怕死都要活在,他給的陰影裡。
“這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梅清倔強的反駁,每次面對嶽凌寒,他腦海裡便一幕一幕的浮現孃的屍身掛在城牆上那一幕,還有梅家滅門是漫天的血光,這一切的一切,他如何能當做沒發生過。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同牀共枕三載的恩情,你竟然說跟我無關。”
梅清怒目瞪向嶽凌寒,他讀的是聖賢之書,習的孔孟之禮,自然對着龍陽斷袖避之不及,想起那些日日夜夜,心中羞愧萬分,此時被嶽凌寒直言說出,更是悲憤交加。
“你~”
梅清氣急,但嶽凌寒說的又是不爭的事實,讓他一時語塞,漲紅着臉咬着脣角,不知該回擊句什麼,才能讓心中的氣惱抵消一些。
“你想起了往事,就想忘記現在嗎?”
嶽凌寒朝着梅清逼近一步,梅清還想朝後再退,但他的身體猝然觸碰到了牆壁,才恍然醒悟,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若可以忘,我寧願忘了。”
既然不能退,梅清心頭挺着的一股氣,突然衝向了靈臺,清澈的眸子直接朝着嶽凌寒瞪了過去,他不能一味的軟弱,一味的任由他擺弄。
“好~好~好~”
哐噹一聲,嶽凌寒一拳朝着梅清打了過去,梅清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預想的拳頭卻沒落在他身上,只是擦過耳畔,落在了身後的牆壁上,梅清側頭,看到牆壁上印出一個血印。
“即便你今天打死我,我也要爬進考場去考試?”
這些天嶽凌寒百般的討好着梅清,梅清始終怯懦的躲避着,在躲無可躲的時候,便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但從來沒像今日這樣,言辭灼灼的公然抵抗他。
“然後呢?”
梅清徒然一怔,詫異的看向嶽凌寒,只見他眉心擰成一個川字,眼簾因爲壓制着憤怒,而不停的顫抖着,梅清意識到,嶽凌寒這是真生氣了。
“什麼然後呢?”
其實嶽凌寒的脾氣一直都不太好,做事也沒什麼耐心,但唯獨對他纔會溫柔備至,體貼入微,梅清心裡明白,卻不敢再承受。
“我是問你,高中了之後,你要如何?”
嶽凌寒驚語調儘量的放緩慢,但他音節還是有些許顫抖,像是心中的氣惱絲毫不比自己少,其實若他肯放手,有更出色的人會前赴後繼的貼過來。
“自然是守衛一方百姓,建功立業。”
嶽凌寒嘴角滲出一抹訕笑,將頭猝然抵在梅清額際,一雙鷹眸直直的盯着梅清,像兩把利劍插入,讓梅清眼前一片模糊,痛不欲生。
“是不是還要嬌妻美妾繞身,子孫滿堂,纔算圓滿。”
嶽凌寒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將話吐出,他說話的熱氣掃過梅清的面頰,竟讓梅清如同被雷擊了一般,全身顫慄起來。
“關君何事?”
嶽凌寒嘴角的苦笑濃了幾分,突然之間就將脣壓在了梅清的脣上,梅清驚了片刻,連忙伸手去推,但奈何力量懸殊,他根本推不開。
隨後梅清狠狠用牙一咬,便咬到了嶽凌寒的脣瓣,一股腥甜在脣齒之間蔓延,明明痛的嘴脣發抖,但嶽凌寒依舊沒有鬆開的跡象。
梅清加深了齒間的力度,除了窺見嶽凌寒眉心的紋路深了些外,他的動作卻沒有任何的變化,茫然之間,梅清鬆了齒,任由嶽凌寒抵在他脣上發泄。
也不知過了多久,梅清被嶽凌寒吻的神智迷亂,全身癱軟之時,嶽凌寒突然鬆開了他,目光入炬,神情憤慨。
就當沒梅清覺得他會有下一步暴力的動作時,嶽凌寒的眸光突然間就軟了下來。
“梅梅,我放不開你。”
嶽凌寒將頭埋在了梅清的頸窩裡,聽到此言,梅清的身體促然一顫,他這樣一個傲慢的人,何曾這般放低身段,帶着懇求的語氣說,我放不開你。
“嶽凌寒,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吧。”
梅清微垂了一下眼簾,潸然淚下,明明想着擺脫他,明明恨不得此生再不相見,但這話他卻一直不肯說,但如今去還是說了。
“放過你?哈哈哈,放過你?”
嶽凌寒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聲音悽然悲愴,似來自十八層地獄的厲鬼發出來的,聽的人不寒而慄,梅清被嚇的朝後面的牆擠了擠,卻於事無補。
“對,我們放過彼此吧,別在互相折磨了,就算我求你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