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將一雙清淡的眸子自赫連鳴謙臉上移開,嘴角勾起一抹似笑微笑的弧度,自從他們在海村互許終身之後,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疏離淡漠的語氣,喚他一聲太宰大人,聽得赫連鳴謙心頭涌出一股酸水。
“碧華,我~”
赫連鳴謙皺了皺眉,他突然不知如何開口跟錦月講,他先前躲避她是爲的是什麼,說想讓她活下去,所以不得不遠離,他說不出口,而且這藉口聽起來太過滑稽不可信。
“月無意間害死了太宰大人的紅粉知己,真是抱歉,如若是太宰大人想報仇,月隨時恭候。太宰大人不用顧忌月心狠手辣,惡毒冷血,對於太宰大人你月絕不反擊。”
錦月伸手拎起了茶壺,提的很高,將手邊的茶杯倒滿,清淡的神情一如既往,只是那雙眸子卻紅了眼眶,晶瑩的淚滴被強行囚在眼眶之中,倔強的不讓它留下來。
“碧華~,我沒有這個意思。”
錦月靜緩垂眸,伸手抓起被她倒滿了茶杯,這麼滾燙的茶水,她就那般握着,卻防似沒有了知覺一般,鬆開手後,纔看到手心已經泛紅了,原來心麻木的時候,身體也跟着麻木了。
“難道太宰大人覺得,僅跟月一刀兩斷,便足以抵償你沐兒的性命了嗎,是大人的心不夠狠,還是覺得仿照月,對付二孃那樣的惡毒手段,才足以解心頭之恨。若是這樣,月願意如了太宰大人的意。”
因爲青鸞出去了,整個房間中只有赫連鳴謙跟錦月,錦月的表情淡若清風,除了那雙親着淚珠閃爍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異樣,沒有人知道保持這份姿態,她又多煎熬,又提着多大的勇氣。
“碧華,我有苦衷。”
錦月猝然站起,可能站的有些急,身體又虛的厲害,頭像被人敲了一棍一樣,痛的她意識迷糊了一瞬,用手狠狠的戳了一下太陽穴。
“你怎麼了?”
赫連鳴謙發現她的不妥,趕緊伸手去扶,卻被錦月一把推開,附身按住了桌子,讓自己的身子站穩,被他避之不見的這些天,她心中存了許多無處發的氣。
“男女授受不親,月怎麼說也算未出閣的女子,請太宰大人自重,月到不怕自己有着怎樣的名聲,怕玷污了太宰大人的清譽。”
赫連鳴謙皺了皺眉,錦月如此疏離防備的模樣,彷彿一瞬間,將他們的關係拉到了當初,當初那般對立的時候。
“碧華,其實我跟沐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錦月扶着桌角訕笑了一聲,清寒的餘光淡淡的掃過赫連鳴謙皺着眉心的臉。她早就知道他身邊有衆多的愛慕者,所以她給自己定的底線便是,只要他一心愛着自己,有再多女子來叨擾,她皆可以不在意。
“不是我想的那樣。”
錦月苦笑着重複了一句,方纔赫連鳴謙說的那句話。這一次,他確實爲了沐兒,屢次對她避而不見,那怕她託着病弱的身軀,多次暈倒在他門前,他都沒曾過來看上一眼,怎麼叫她不寒心。
“碧華,我欠沐兒一雙眼睛,也欠她一個多彩繽紛的世界,但她跟你是不同。”
赫連鳴謙的解釋,並沒有讓錦月心中的痛苦舒緩,一直忍着的淚水,噼裡啪啦的打在了桌案上,順着桌角,凝聚成一股細流,轉換流到了地面上。
“那現在呢,你打算如何?”
錦月將那雙溼漉漉的眸子轉了過來,扶着桌案的手微不可查的發抖,她緊咬着牙關,抵制着身體強烈的不適。
“你在給我些時間好嗎?”
赫連鳴謙將眸子垂下,他如今連看一眼錦月的勇氣都沒有,錦月仰頭苦笑了一聲,隨後將眸子定在赫連鳴謙臉上,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覺得,我還等得起嗎?你說打算讓我等進皇宮,還是等進墳墓呢?”
赫連鳴謙猝然一愣,震驚的看向錦月,她一向聰慧,但此事無論皇上哪裡,還是他這裡,所有的知情人,都不曾透漏出一點風聲出去,她竟然能夠推測的出來。
“你知道了什麼?”
錦月的手臂抖動的有些厲害,便將另一隻手也按在了桌角,臉色比之方纔更加的慘白無血色。這樣的身體狀況,即便所有人都不說,她也不難猜出自己,如今糟糕的什麼程度。
“鳴謙,你不用爲難,你做不了選擇,那便由我做吧,若是命跟你之間做選擇,我願意去死。”
錦月的眸光堅定的看向赫連鳴謙,無論眼前這個人給了她多少痛苦,她依舊心心念唸的想跟他在一起,這一點,怎麼都改不掉了,或許就如葉闌說的,對赫連鳴謙,她早就走火入魔了。
“碧華~”
赫連鳴謙沉痛的喚了錦月一聲,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所有的堅持,快步走了過去,一把將錦月擁在懷裡,他捨不得她這樣折磨着自己。
“鳴謙,你不會明白的,沒有你,我生不如死,若是你因爲沐兒生我的氣,哪怕殺了我,都比不理我更容易讓我接受。”
被赫連鳴謙抱在懷中的錦月,緊緊的抓住了赫連鳴謙腰際的玉帶,不過十幾日的隔閡,她時時刻刻都煎熬着,苦不堪言。
“對不起,對不起~,碧華,對不起。”
錦月從赫連鳴謙懷中出來,睜着那雙紅腫的眸子,雙手捧着赫連鳴謙的臉,她這些天不好受,怕是他也好過不到那裡去。
“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赫連鳴謙怔了怔,其實他從來沒有真的生過氣,相處這些時日,他怎能不瞭解,若不是被逼迫到一定程度,錦月是不會狠下心,滅掉宋府滿門的,至於沐兒,只是一個意外。
“碧華, 此事你有後悔過嗎?”
畢竟是幾百條的人命,一夕之間全化作了亡魂,這些人或許有些是死有餘辜,但更多的便是如沐兒這樣,被無辜牽連的。
“午夜夢迴的時候,或許也曾有過那麼一絲自責跟內疚,但若重新選擇,我依然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