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不想騙赫連鳴謙,爲了孃親,爲了珏兒,爲了哥哥,不要說擔上幾百條人命的債,即便讓她就此下地獄,下油鍋,她也會義無反顧,絲毫不帶猶豫。
“哎~,罷了,你定有你的道理,我不過問了。碧華,你不需要我的原諒,因爲我沒有責怪你的資格,其實……”
錦月只聽到了赫連鳴謙前半句,而在他說後半句時,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力道,癱軟倒下。
隱約之間覺得赫連鳴謙扶住了她,還焦急的喊了幾聲,她想回應,卻已經沒了迴應的意識。
赫連鳴謙是悄無聲息帶着錦月離開了梅清成親的宅院,等賓客陸續都散去後,已經到了二更時分,他聽了聽內室沒了動靜,便喚了錦月一聲,沒聽到迴應,才掀開了紗幔,此後才發現裡面早就空無一人了。
梅清不確定赫連鳴謙跟錦月之間的矛盾處理的如何了,第一次見他們是在梅園,當時還以爲他們已經是夫妻了,沒想到來到臨都之後才發現,外人基本上覺得他們是毫無交集的,並且都是身份如此尊貴之人。
梅清想着或許赫連鳴謙跟錦月都回去了,便訕訕的離開了內室,不知不覺便步行到了後院,火紅的綢子掛滿了庭院,進進出出都是些忙碌的下人,看見他福身請個安,道一句公子大喜。
此時庭院中所有的房間都已經開始掌燈了,西方還有些淺顯的亮光,而東方已經浮出一抹清淺的月牙出來,雖是夏日,但徐徐的晚風還夾雜着一些涼意。
梅清身上還穿着火紅的喜服,在昏暗燈光的照耀之下,格外的顯眼,梅清擡頭朝着新房中看了看,映着光輝的窗紗上,有一個健碩的影子在晃動。
他忍不住咬了一下脣角,在花轎中牽出新娘的那一刻,他便從身形跟走姿上,辨認出下來,那人便是嶽凌寒無疑。
當時滿堂的賓客皆已到位,他怎麼聽不出四周忽起的躁動跟議論,這樣的身影,跟原先外方傳他娶了一個美人十分的不相符。
那一刻他第一反應就是想逃離。畢竟他千方百計成這個親,就是想跟嶽凌寒有個了斷,結束掉這場互相折磨的不正常關係。但最後也不知什麼在牽引着他,生生的佯裝不知情,陪他走過了所有的環節。
從前他一直覺得,自己跟嶽凌寒之間有着極其不對等的關係,嶽凌寒將他當寵物一樣囚困在身邊,他總擔心着,不知那一天嶽凌寒會厭棄他,就像他厭棄了原先那些人一樣。
因爲心中存着極大的不安全感,所以他要考功名,想要擺脫這樣的牽制,但等他中了功名,終於可以有資格自立的時候,卻隱約發現,自己越來越捨不得離開嶽凌寒。
這種感覺因爲被他有意的壓制着,所以連自己都差一點忽略了,直到他牽着嶽凌寒迷迷糊糊的拜了堂後,恍然明白,自己考功名不是爲了離開他,而是爲了能用平等的姿態,守在他身邊。
梅清朝着新房漫步而去,走到門前猶豫了一瞬,聽到裡面有些許動靜,本該待在新房侍奉的婢女,都候在了院子外,想必是嶽凌寒驅趕出來的。
“這裡用不到你們了,都回去歇着吧。”
梅清故意將聲調提高了些,不光守在院子中的婢女盡數請安退去了,連屋內本有的窸窸窣窣的動靜都聽不見了。
梅清在院子空了之後,擡開步子進了新房,成對的紅燭並對而燃,桌案正中間的果盤旁,堆積着幾個吃剩下的桃核,跟咬了半拉的李子,連托盤裡的酒壺跟酒杯,都散亂的放着,一看就是被動過的。
最有趣的便是牀榻邊上,蒙着蓋頭端坐着的新娘,一身鳳冠霞帔緊緊的裹在身上,他似乎不舒服,一直不停的挪動,一看便看出,這身衣服不合身,也不知從哪裡現搜刮出來的。
梅清默不作聲的走了過去,即使他的步子很輕微,但嶽凌寒是習武之人,耳力向來比常人好使些,能都明確的感覺到,梅清在靠近。
梅清走過去坐在了嶽凌寒的身側,嶽凌寒在他坐下後哆嗦了一下,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一會伸開一會握住。
梅清依舊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握住了嶽凌寒的手掌,隨後將頭靠在了嶽凌寒的肩膀上,嶽凌寒的身子猝然一僵,因爲蒙着蓋頭,他此時看不清梅清臉上是什麼表情。
從下了花轎之後,四周的議論紛紛,他聽到了,想必梅清也聽到了,他當時其實想過,若是梅清負氣,一把扯開他頭上的蓋頭,然後悲憤離去,他該如何自處。
他倒不是在意自己的臉面,沉迷男風這件事,早就讓他聲名狼藉了,但他擔心南喬,日後一輩子都會遭人恥笑,那一刻他真的後悔過。
好在他沒有,而是一言不發的跟他走過所有流程,將他安置在洞房之中,便匆匆離去。如今他過來,是興師問罪來了吧,但如此一言不發的靠在自己肩上,又算什麼。
“你知道是我吧?”
嶽凌寒回握了一下梅清的手,梅清上次大病了一場後,便在以往躲避他中多了些恐懼,他也不知道梅清究竟怎麼了,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敢質問。
“寒,四年的時間,足夠我連你的呼吸節奏都記住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嶽凌寒微微一震,剛想伸手將頭上的蓋頭掀開,梅清卻快他一步,伸手阻止了他,隨後抽出了被嶽凌寒反握過去的手,起身站了起來,雙手作勢要掀蓋頭。
“我來掀。”
以前什麼事都由着嶽凌寒主導,此時好不容易誤打誤撞的,讓他娶了嶽凌寒,他怎能讓這個機會白白的浪費掉。
“你這是真打算娶我呢。”
繡着鴛鴦戲水的蓋頭下,嶽凌寒乾乾的笑了笑,他也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還會有穿嫁衣的一天,但因爲是爲了梅清,便沒覺得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