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池的碧水,襯着燈火闌珊,映着一輪皎月,讓那深谷綻放的一朵雅菊,顯的格外的出塵絕豔,清逸無雙。
“玉和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南宮霖訝異的轉頭,晃動的燈光下,錦月只穿了一件素淨的玉色輕紗,一頭烏髮被一隻白玉髮簪綰着,耳際插着一朵半開的山茶珠花,正是這樣簡約的裝束,將她骨子裡的溫婉沉靜傾瀉在夜色之中,望上一眼,便讓人迷失了心神。
“白日睡多了,便出來走走,倒是你,城門受了驚,怎麼現在還不睡?”
自那日從萬福寺出來,南宮霖的身體便越發虛弱,白天除了給慕珏授一個時辰的課,大多時候都在休息,傍晚時分,南康公主城門遇刺的消息才傳到他這裡。
“思慮過多,可能便少眠吧。”
錦月的視線落在燈下綻放的幽蓮上,清淺的眸光微微閃動,似有千頭萬緒的憂思,卻不能道出隻字片語。
“夜冥的死實屬意外,你無須耿耿於懷。”
錦月淡淡一笑,眼波泛着輕緩漠然的光澤,讓南宮霖懷疑自己是判斷錯了,她並非因爲夜冥的死才失眠的。
“意外,這世上真有那麼多意外嗎?”
錦月的眸光突然亮的出奇,亮的讓人心中莫名的發虛,南宮霖認真思付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懷疑什麼?”
南宮霖的眼底一片澄明,或許赫連鳴謙所做之事,他不見的全然知曉,錦月驀然一笑。
“玉和,你說對皇上而言,什麼纔是重要的?”
錦月突然轉換了話題,讓南宮霖有些措手不及,特別是她這莫名而出的問題,似是不經意的一問,但他卻沉心仔細思索了片刻。
“家國安寧。”
簡短的四個字,卻讓錦月心中驀然一驚,彼時朝綱不穩,多股勢力明爭暗鬥,烏煙瘴氣,文不思政,武不思戰,暗相勾結,只爲固守權位,爲此他們爭相將府中稍有才情姿色的女子送往後宮。
雖然皇上勤政,知人善用,稍有改善,可對於混亂的後宮卻無計可施,所以他急需一個身份尊貴又善用心機的皇后,幫他鎮壓料理千絲萬縷的後宮,將各個勢力逐一拔除,若日後真有什麼不妥當收拾不下的局面,也可讓這位皇后來抵過失,以儆效尤,安撫羣臣。
“那太宰大人呢?”
錦月問的極其小聲,似是喃喃自語,南宮霖挨她這般的近,還是有些疑惑,她方纔是不是真的問過這問題。
“鳴謙他……”
南宮霖故意停下凝望錦月,他們相識的日子不長也不短,她時刻保持着縝密沉靜,對人對事都存着一份淡漠,即使對心儀之人,都可以隨時保持着該有的理智,不刻意爭取,亦不斷然放手。
“原來你是在意的。”
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慢慢吐出,微光下的錦月淡然的站着,或許沒有期許,便沒有太多失望。
錦月將手搭在橋欄上,目光放的很遠,靜默了片刻,才喃喃而出。
“並不是所有的人的在意,都能擺在明面上,讓他人一目瞭然的。”
南宮霖緩緩垂下眼簾,她似乎並不有意去隱藏自己的心事,卻也不刻意去展現,再加上她過人的聰慧,總會讓人錯以爲,她只是另有所思。
“鳴謙重承諾。”
錦月訝然收回視線,他從未想,心計無雙,深不可測的他,重視的是承諾。
“什麼人?”
南宮霖一聲驚呼,錦月迅速循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一身影迅速的閃開,朝着攬月閣西邊的長廊跑走,錦月便猜出這人是誰。
“要不要我捉他回來?”
漫漫長夜,她們孤男寡女未帶侍女隨從隻身在這拱橋之上,雖未做任何越禮之事,讓人瞧見,定然會招非議,有損她的聲譽。
“不必”
比起南宮霖的緊張,錦月到顯的淡定很多,漆黑的眸子靜然而視,絲毫不在意被何人窺見。
“若他……”
錦月緩緩搖了搖頭,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更深露重,玉和早些回去吧。”
錦月擡步朝着拱橋另一面徐徐而行,南宮霖驚愣的立在原地,身爲世家小姐,她爲何不在意自己聲譽呢,還是她想用此法來作無聲的抵抗。
行至橋頭,錦月突然轉過身來,南宮霖眼眸裡的關切跟疑惑她都看得清楚,清淡的眼光微微一瀾,似是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開了口。
“無論月性情如何,父親絕不會讓月在外人眼裡有一絲一毫的污點,玉和你無需掛心。”
南宮霖猛然一怔,是呀,她是右相攀龍附鳳最重要的籌碼,右相怎會讓絲毫有損她聲譽的隻字片語流出,本是至親之人,對她的好卻皆出於利用,而不存半點真心,難怪她對人冷淡至此。
因爲那晚錦月看出跑走那人是慕鴻,也知道右相會幫她遮掩,便未曾放在心上,好巧不巧慕鴻在溫香軟玉喝醉了酒,又聽朋友誇讚錦月,便藉着酒勁說出那晚所見,連帶着添油加醋說了幾件,從三夫人哪裡聽來錦月暗下使出的手段,一時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外人人傳的沸沸揚揚,自然便傳到右相耳裡,追根溯源查到消息是從慕鴻這裡傳出的,氣怒之下,拿鞭子將慕鴻抽的遍體鱗傷,若不是三夫人痛哭跪求,右相極有可能便將他抽死了。
當青碧將這邊的消息說與錦月聽時,錦月握着書卷邊細讀,邊漫不經心的聽着,面上無一絲動容,仿似那惡名昭昭的是與她毫不相關之人。
隨後右相便遣人找她過去,問了幾句,錦月佯裝溫順,看似對慕鴻所傳之事絲毫不知,慕鴻氣的牙根癢,也只能白白吃了這虧。
而錦月出門時,右相語重心長的小聲說了一句,“月兒,你好自爲之。”顯然右相併不覺得慕鴻說了謊,錦月付之一笑,便回了攬月閣。
隨後慕鴻在書院的仗勢欺人,留戀花街柳巷,醉酒滋事種種惡跡便一一被人揭露出來,還有右相府下人向外透漏,這二少爺一早便對相爺偏愛小姐心生不快,右相又讓錦月到災民窟施粥鋪走了一遭,於是世人不得不猜測,先前關於慕相小姐的傳言是這個玩世不恭的相府公子杜撰出來的,於是先前的流言蜚語也便不攻而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