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到包廂門外的時候,走廊外的人羣已經魔術般消失,房門打開着。

我走進去,奇怪地發現只有安燃一人坐在裡面,慵懶又危險,指間夾着一支彷彿是新點上的煙。

安燃問,“去哪了?”

“洗手間。”

他看着我,我心臟重重一頓,想起他的厲害,不由生出幾分懼意。

安燃習慣性地勾起脣,劍眉間逸着一種極淡的情色味道,“不問我剛纔快活不快活?”

我注意到,他兩腿之間的慾望已經平復下去。

身爲這裡的老闆,美女如雲中,要解決這種小問題真是易如反掌。

我喉嚨有些乾澀,“有什麼好問的?”

安燃說,“你想知道,爲什麼不問?”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爭論這個問題,實在太白癡。

我白癡也就算了,安燃又算怎麼回事?

我嘆氣。

安燃問,“你嘆什麼氣?”

明白了,他一定是哪裡不痛快,存心找我的茬。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立即認罪,“對不起,我不應該嘆氣。”

安燃站起來,步伐如大型貓科動物般優雅,落地無聲,卻很嚇人。

走到我身邊,老虎鉗子似的手握住我的手腕,猛然一扯。

我悶哼一聲,趔趄一下,身不由己隨着他往外走。

保鏢們四處圍過來,前前後後跟着,儼然如一個迅速向大門移動的強悍兵團。

手腕被他抓得很痛,我咬着牙跟着他快疾的步子走,不知他忽然又發什麼瘋。

到了大門,一排轎車停在那裡,早有人打開車門等候。

安燃把我甩進其中一輛車的後座,自己坐進來時,隨手把門重重關上。

粗魯的關門聲,讓聾子都能知道安老大正心情不好。

我還沒坐穩,他已經壓了過來,把我往軟綿綿的車椅坐墊上按,問我,“是不是覺得我陰晴不定?”

我又不由自主暗贊他的心理學造詣。

別人心裡的念頭,他總能準確猜中。

但此刻覆在我身上的男人,兇狠如一隻飢餓兼**的猛虎,黑眸盡頭滲出暴戾狠毒,誰敢不怕死地點頭,說一個是字?

死無葬身之地的慘景可能就在眼前,說不可怕,是不可能的。

我屏息,閉上眼睛,扮馴服狀。

可惜他象猛虎,不象狗熊,不然我會扮屍體。

據說狗熊從不吃死物,曾經有人用這個方法從絕境中僥倖逃生。

安燃冷笑,“不用扮可憐。君悅,你想保護自己,告訴你一個最好的方法——不要惹毛我。”

千古奇冤。

誰想惹毛一個惡魔?

連我自己,也十分好奇哪裡惹到他。

我睜開眼看他,他眼神驟然兇狠,竟似不知何故暴怒,沉聲道,“你還敢露這種無辜眼神?”揚手就揮。

那分霸道狠惡完全不打招呼,以他的手勁,這樣的位置,一記耳光打下來,豈是好玩的?

我幾乎潛意識地閉上繃緊皮膚。

一陣勁風從臉頰上堪堪刮過,即使只是風,也颳得皮膚生疼。

我身上壓力驟減,睜開眼看,他已經不再壓着我,坐到了另一邊座位上,帥氣的眉微微抽搐,似在極力忍耐,不知何時再度爆發。

這樣不冷靜的安燃,真的很陌生。

片刻,他敲敲車前座和後座之間的玻璃板,吩咐,“停車。”

令行禁止,車隊立即停下。

安燃目光不曾轉過來,冷冷下令,“你下車。”

我說,“好。”

剛打開門,後腰一陣大力涌來,被他抓得很疼。

安燃在我耳邊,沉着聲音說,“別搞錯了,不是放你走。是要你下車,坐另一輛車回去。”

我說,“明白。”

他才放了我。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知道走不了。

一下車,後面一輛車上就下來了兩個專責看守我的男人,對我打個請的手勢,“君悅少爺,請這邊來。”

上車後,車隊繼續前進。

到了住處,才發現前面載着安燃的車沒有一同回來。

沒人告訴我安燃中途轉了去哪,安老大的行蹤,誰敢亂問亂說?

又回到熟悉的寢室,我抱着膝蓋,坐在沙發裡。茶几上擺着整整齊齊的新雜誌,象是每天都有人來更換,隔壁擺着一本厚厚的書,原來是《三國演義》。

我怔了一下,上次取下來,好像不是放在這裡。

到如今,安燃還看這些?

拿過來,胡亂一翻,隨便看兩眼,聊以打發時間。

一目十行,不求甚解。

那個姓孫的,真任性,明明受傷,還死撐着,結果英年早逝。留下大片江山,都給了他小弟,臨死前,還叮囑兩句,什麼內事問子布,外事問周郎。

不過,這最後兩句,倒也算他有眼光。

子布周郎,都沒怎麼過橋抽板,趁你病取你命,幹出些反叛之類的事來。

科技進步也不是好事,武器先進,害多少人沒留下遺言就告白人世。

大哥,如果你臨去前,也象那姓孫的一樣,召來家臣心腹,囑託兩句,起碼讓我知道一兩個可以信任倚重的人,那有多好。

我苦笑。

斯人已逝,多說無用。

何家的江山本來就是血肉紛飛中打下來的,在血肉紛飛中失去,恐怕也是天意循環的一種方式。

我拋了《三國演義》,倒在沙發上打哈欠。

安燃,你看,我終沒有讀書的慧根。

好好一部名著,只能充當催眠物。

安燃,你已經集天下優點於一身,何君悅全身都是缺點,爲什麼,還不放手?

其實,你叫我下車時,有那麼剎那,真的以爲你放手了。

那個時候,爲什麼,我竟絲毫也不驚喜?

安燃,安燃,你真不是凡人,你太厲害,太可怕。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輕輕拍我臉頰。

我迷糊坐起來,揉眼睛,發現天色已晚。

安燃回來了,冷靜的,從容的安老大,又回來了。

安燃問,“洗澡了沒?”

我搖頭。

他說,“一起吧。”

我們進了浴室,脫得一絲不掛,並肩坐在大浴缸裡,享受溫水浸泡身體。

看慣了那些斑駁傷痕,已不覺得怎麼可怕。

安燃身體結實精壯,其實十分性感誘人。

他靜靜坐在我身邊,後仰着頭,臉頰上流露一絲愉悅,忽然在熱霧飄渺中,不動聲色地問,“當年林信偷偷摸你,你其實心裡清楚?”

我陡然一驚,頓時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