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鄉水寒

亦安

沒有不透風的牆,儘管亦安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是陸鳴還是獲悉了北軍的異常舉動。以他對北軍的熟悉,他立即下令各營加強戒備,尤其是對弓弩和長矛等器械的籌備。

他篤定經過前幾次的失敗以後,亦安想通過壘土的方式越過城牆,這一辦法雖然笨拙且耗時日久,卻不失有效。看破不說破,陸鳴也在秘密進行着自己的準備,他要在這不是主戰場的偏狹之地,拿出耀眼的成績,讓那些輕視自己的人看到什麼是能力!

進入溽暑,天像漏了洞一般,大雨連日傾盆而下,招搖城幾裡外蒹葭河怒吼流淌。

陸鳴頂着蓑笠冒雨檢查完城防,剛剛坐在城頭的瞭望亭中,喝着已經燙過的燒酒,一股暖氣流遍全身。背靠柵欄,身覆暖褥,任憑外面電閃雷鳴,我自巋然不動,豈不愜然。

無意中他看見城下的積水,想到部分城牆加固的事,沒等他形成完整的邏輯,擡眼看到了遠處水光瀲灩的蒹葭河,猛然地想到了什麼,“嘭”地坐直了身體!

陸鳴大聲喝來傳令兵,交代一番,趕緊令人出城查看。

然而一個鐘頭過去了,卻沒有回覆。

陸鳴變得坐立不安,又接連派出兩組人馬前去打探,結果無一不石沉大海,這更加印證了他的判斷。

他的心情沉重了起來。

中午時分,陸鳴派出了副將鴻鈞帶三千人出城,查看蒹葭河沿線情況,但是守軍剛一出城就遭到了北軍的攻擊,鴻鈞力戰不敵,只得退回城中。

毫無疑問,之前派出去的人馬皆已遭遇不測,而且更加嚴重的問題已經隱約可見—蒹葭河上存在更大的陰謀!

陸鳴再次派出五千人出城,這一次亦安親自率軍擋在了這支隊伍前面。同時,爲了牽扯守軍精力,北軍發動攻城,守軍只得被迫守城。

激戰至夜幕,守軍未能突破北軍封鎖。

陸鳴的警覺讓亦安的計劃敗露,不得不提前實行計劃。入夜,北軍掘開了河道,之前用沙袋堆堵的河水奔涌而下,向招搖城奔騰而去……

至天明,戰鬥已經結束,招搖城汪洋一片,溺水而死者不計其數。僅副將鴻鈞得脫,陸鳴和一衆部下被俘,五花大綁地被送往亦安大營。

囚車上陸鳴衣衫襤褸,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打鬥,頭髮散亂,黯然神傷。

快至大營時,忽然押送隊伍騷動,人聲鼎沸,有人來劫營了!

陸鳴突然振作起來,大喊一聲:“我在這裡!”立即被守衛用刀柄打到臉上,鮮血直流。

原來是守將陸鳴之弟陸風糾集了夜裡趁亂逃出的守軍大概二百十人,折返殺了回來,意圖營救。由於來得突然,陸風衝散了北軍的押送隊伍!

可是北軍援兵很快就到了,陸風只得放棄所有人的援救,把哥哥扶到馬上開始撤離。

溼滑的地面並不利於快速奔跑,來救的隊伍很快就再次陷入了北軍的包圍。箭雨從天而下,身邊的人紛紛中箭倒下,只剩下陸鳴、陸風等幾員將領苦苦支撐。陸鳴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

建元八年溽暑初六,出了口惡氣的鎏諾令人將陸鳴等一干將領的人頭被射到了洞玄城裡。

但是,招搖城失守的影響遠不止於此。

經過這麼久的耕耘謀劃,當時的不毛之地早已連成了一片,招搖城的失守相當於爲敵人打開了一個缺口。而這狹長地帶又未佈置重兵,亦安長驅直入,開始突進靖寧河上游腹地。楚英不得不緊急從鄰近邊城調軍,封堵亦安的進軍。

更大影響在於,招搖城失守後北軍發起了新一輪攻勢,在北軍勢頭正盛的情況下,安渝,這位早就與經年交惡、勢同水火的王室後裔,不再搖擺觀望,與鎏諾結成了同盟。

建元八年溽暑十五,安渝的興軍從西南端開始加入戰局,經年的壓力進一步增大。

此時的情況是,雲廷在溫城東據趙州,錦佑在亢龍城進退不得,文東在西南力抗興軍,楚英在北對峙鎏諾。忘川在南川面對隨時可能發難的月支人,根本無法支援河間地上游的弟弟。

好在經年拓荒復耕積累了大量糧食,短時間內各部沒有出現糧草問題。

形勢已岌岌可危,任何一路敵軍突破,都有可能造成全線潰崩的局面。經年在給忘川的信中,詳細地陳述了眼前的形勢和可能出現的後果,以及給兄長的建議。

荒原,文傑連戰連捷,使得人們更加分不清誰對誰錯,立場更加遊移。

歌獨帶領的北然騎兵與朔漠軍團互爲掎角,一路勢如破竹,前鋒一個月內就到了西望城。

凡心擊敗幕非時,先將西望城交於渾夕,後又交於紀元打理,後續雖然又將開鑿嶺內通路的任務交給了他,但是西望城一直都是紀元在代管。

既然是藉着紀元的旗號起的兵,西望城文傑自然是不能動的。而作爲守城之主,紀元的做法也讓人大跌眼鏡,他沒有攻擊文傑,卻也沒有阻擋文傑的去向,而是放任文傑帶着部隊大搖大擺地繞了過去。

紀元這一放不要緊,卻直接導致了洛塵、俞隨、祜休的按兵不動,一時間都更加觀望了起來。

而且這相當於直接讓南望城毫無遮擋地呈現在了文傑的朔漠軍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