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依伴

遭遇

待島上恢復平靜,所有船隻開始有序駛向大海。流雲望着遠處的海面,思慮萬千,身後的濃煙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中州的敵人不久就會到來,像幾個月前那樣,一場場惡仗在所難免。

“中州,我回來了!”

流雲的旗艦緩緩升起令旗,所有船隻都升起主帆,加快了前行速度。

於洋和師爺驚魂甫定,在海上不知道漂泊了多少個日夜,風雨飄搖,飢寒交困。幾乎在彌留之際,見前方火光閃爍,像極了從地獄裡看到了光。爲了這最後存活的希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咬着牙拼命用手向前劃去。

距離三十米,見前方船桅高聳,儀仗威嚴,高懸藍底箭魚大纛,於洋心裡不禁長舒了口氣,竟喜極而泣了起來。鬲津候的援兵終於到了!

鬲津候的船隊循着屢屢升起的黑煙而來,忘川正在加速撤離,然而,洋流還是把雙方送到了一起。

離島後的第三天傍晚,忘川的船隊與趕來的鬲津水軍不偏不倚,在航線上正面相迎。

率先發現敵人的是在前面的楚暮,他又想起了自己立下戰功卻因爲一點“小事”被一通訓斥,實屬不公。在他眼裡,也許就沒什麼大事。本就忿忿不平,所以往前跑得遠了些。再加上聽了之前君昊的供述,心裡正對鬲津候恨得癢癢,此刻見了箭魚大旗,便氣不打一處來。

得,就你了!我再立下更大的戰功便是。

之前忘川和流雲的部署被拋到九霄雲外,楚暮立即率隊展開了攻擊。

他的船隻是一大三小,一大在前,三小緊隨其後衝向了敵陣。正規的鬲津水軍明顯不同於散兵遊勇的海盜,然而楚暮管不得那麼多,忘川與鬲津水軍的接觸已不可避免。

對方的主帥名叫罡痿,母爲青樓歌姬,其父爲魚族人,具體身份不詳。自小在海濱集市玄墨街頭遊蕩,結交市井無賴,一身混不吝的氣質,養成了乖張機巧,陰狠歹毒的性格,後來由於作奸犯科,入魚族水軍避難。由於是雜族的混血,一直被左右排擠,在底層徘徊。他最敏感的就是自己的身世,每每有人拿此譏諷,都會因之動手鬥狠。但爲人機靈,又屢立戰功,逐漸被擢升爲協領。人王一統中州後,爲了加強管理,燦陽對魚族的行動進行了多方規制。被束縛住手腳,任意妄爲慣了的罡痿哪受得了。他看準機會,趁着紀靈末年朝政昏暗,鼓動了一小股人馬脫離行伍,遊蕩於濱海,幹起了最早期的海盜勾當。因此,東海上的小海盜頭頭們都與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後來紀靈人王薨,罡痿隨凌宇一起投了煙陽王趙金,被提爲督使。盟軍南征失敗後,罡痿又帶人投了鬲津候,吃裡扒外用在他身上再合適不過。因爲熟悉煙陽王水軍部署,在鬲煙爭鋒中,罡痿屢破煙陽水軍,積累了不少戰功,又喜歡搜刮稀奇之物討好鬲津候,深得侯爺歡心,被升爲都督,地位僅在珏毅之下。前面的異屍,就是罡痿暗中聯繫撚諾派人押送的。此番鬲津候獲悉崇明島消息,額外重視,再加上罡痿自己積極請戰,於是鬲津候便派出了自己最好的水軍將領之一。

罡痿請戰,並不是立功心切,單純地就是想換個環境、透透氣。雖說在奉陽吃喝嫖賭無所不幹,但畢竟也得看人臉色,出來就完全沒必要了。他喜歡這種天高皇帝遠的感覺。

哨兵來報,有四隻船隻向自己快速靠近,海盜出身的罡痿不以爲意,仍舊與於氏和師爺在艙內飲酒,聽於洋和師爺講述之前的種種。在他眼裡,對方可能就是一般的海盜,想要過來奉承罷了,就算別有它心,一會見到我罡痿的大旗,也得乖乖地恭維我幾句。就算要打,又有何懼?自己帶領的可是一支四十隻軍船的龐大船隊,誰也不會這麼自討苦吃。

但楚暮恰恰就是這麼一個不識趣的人,而且喝了些酒,頭腦發熱。一個極其簡單和一個心思複雜的人相遇往往會有讓人哭笑不得的結局。

直到哨兵第二次來報,距離五十步對方仍沒有減速跡象,掛白底金龍大旗,罡痿才猛然驚覺。“來得正好!”一拍大腿“噌”地站了起來。

於洋和師爺差點沒把嘴裡的酒噴出來。

“都督,就是他們,這就是那個忘川的船!”站在甲板上的師爺和於洋幾乎異口同聲。

這個不用他們倆說,罡痿是知道龍旗代表什麼的。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罡痿大喜,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即快步走到船舷,仔細看着衝過來的船隻。

“這就是他們?”罡痿不敢相信只有這麼幾條破船,還主動向自己發動了攻擊,禁不住笑着試問。

於洋像模像樣地眺望了一眼。“都督,小人確定,就是他們!”

“是,是!錯不了!”一旁的師爺連忙附和。

罡痿神色輕鬆。“傳我將令,準備迎敵!”

船隊立即展開,兩翼前伸,快速接敵。楚暮不知道對方的主帥是誰,對他來說,是誰也都一樣,也甭論對方精不精銳,對他來說,只有能打得過他和打不過他兩種。他看出了對方陣形發生了變化,但毫不在意,什麼戰術不戰術,他不講這個,仍舊按原速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