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絕
大青末年,社會動亂,烽煙四起,始祖人王崛起,逐青而建大人。作爲前朝“餘孽”,殘餘的大青勢力爲黃金平原所不容,被剿滅殆盡。走投無路,爲了生存,一小撮貴族歷盡千難萬險翻越棲霞嶺而到達了這極荒之地。
被中州遺落的地方,也是離文明最遠之地,他們是第一批到達這裡的開化人。
面對肆意穿行的猛獸和茹毛飲血的野人,他們的處境曾無比艱難,然而一百多年過去了,經過置之死地的卓絕奮鬥,他們馴化野獸,教化野人,克服無數困難,終是繁衍生息了下來。
他們沒有實力再回到過去,也不想再回去。隨着知情長者的離世,當權者有意抹掉過往痕跡,再無荒原人知曉與外界的聯繫。
所有的謠言都指向了棲霞古道,也把大家的目光都帶向了這裡。
也許是歷史錯亂中的巧合,也許是青人爲求自保的有意爲之。
在青人的刻意引導下,荒原人從未有人踏入黃金平原半步。慢慢的,古道變得只存在於民間軼史,口口相傳中也艱澀難進,無人通衢。除了有意的人爲原因,天公也成人之美,氣候突變,棲霞山雲蒸霧繞,山谷中瘴氣沉積,山中原本的山戎人都已艱難生存,外人更是無法通行。
起初,幾代人王曾組織兵馬進入過棲霞古道,但彼時瘴氣甚厲,毒物叢生,人員損失慘重,卻未得出路。屢次失敗後,人軍爲了一了百了,永絕後患,便將領路的青人以及抓到的前青餘衆,統一押至山中處死,湔冥幽境的累累白骨便是彼時所留。
屍體腐爛,惡臭盈天,夾雜百病,使得山中瘴氣殺人更甚。“入棲霞不復生歸”的讖言更是從此傳開,令人談之色變。
爲了掩蓋自己犯下的滔天罪惡,大人嚴令各類人員進山,同時封死了可能的進出口,加之口口相傳的禁忌,大人徹底抹去了大青的痕跡。
一邊是隱藏行跡,人間蒸發,一邊是掩蓋事實,閉口不提,於是棲霞嶺便成爲了世人眼中生死的禁地。
後人除非別無他處,基本上不會選擇進入這裡。然而隨着中州戰亂加劇,民不聊生,近年來,冒險進入棲霞古道的難民明顯增多。這其中便有僥倖得存者,便到了荒人之地。
棲霞古道瘴氣縈繞處爲湔冥幽境,前文已經提過,山壁上的幾個大字經歲月斑駁,依稀還在。大部分人便葬身在這裡。
如果有幸抵得過瘴氣,過了幽境,便抵達了清泠溪。溪邊草木不生,水流靜緩,毒蛇血蛭遊於其中,傳言毒蛇血蛭都爲蛆蟲所化,皆爲劇毒。兩岸常蹲守熊羆巨獸,待獵物前進無路或中毒身亡時分食其肉。最早溪上有簡易木橋一座,原爲山戎人所搭,山戎人出山效力安渝後沒人打理維護,早已坍塌,破落不堪。能過這裡的人少之又少了,不光需要勇氣,還需要運氣。
溪後前行是一座峽谷,壁立千仞,多赭赫,無草木。遍佈隕鐵,蝮蛇蛛蠍鏤空山石縫隙,蝙蝠朋飛。谷底無光,手不見指,不辨西東,是爲熊山。峽谷盡,有小口,僅一人可過。熊山之穴,夏啓而冬閉。
過小口,樹高林密,溝壑縱橫,荊棘叢生,有毒者衆,是爲莽浮林。此四者,能過者寡之又寡。
一百多年前,大人把大青趕到這裡,殊不知,一百年後,自己的王室子孫也會淪落到這裡……
由於爲棲霞嶺所隔,這裡的人難知外面的情況,這裡的情況也不爲外人所知。
伴着荒原的與世隔絕,中州人一直認爲這裡是一片不毛之地,連文獻上都懶得寫上幾筆。
然而,將來常常掌握在舊文明的邊緣。
大人不知道的是,隨着大青敗亡後的遷入,幾乎把中州社會整個的運行模式搬了過來。比如朝歌有培養人才的“講習堂”,這裡叫“演武軒”。爲了將來能夠在這大青之中活得更好,無數年輕搖民經過層層選拔進入這裡。儘管不會形成階層的躍遷,但至少會有肉眼可見的改變。
然而,作爲底層被統治的人民,並不會意識到自身的努力在固有的模式下是多麼渺茫和卑微,只是努力到無能爲力,夢想着完成躍升和蛻變。
在大人繁榮鼎盛到後來昏聵腐朽、四分五裂的過程中,就在他們看不見的這個地方,他們眼裡的空蕪之地,有一個人已經點燃了火種,燎原沖天的烈焰,終將由此而起。
青人來到這荒原,站穩腳跟以後,逐漸取得了這裡的話語權,這無形中給了這些敗軍之將和前朝遺老一個新的天地,一個新的發揮空間。
在黃金平原的失敗和眼前惡劣的生存環境,爲了生存下去,他們不得不改變觀念,摒棄了族羣意識,鼓勵族人與荒人結姻,繁衍後代。同時將關內先進的農耕技術教給荒人,成就了今日這極荒之地遊牧與農耕並存的繁榮。
同時,青人帶來了先進的冶造技術,大大改善了荒人捕獵、抵禦野獸和其他部落的處境。
大青似亡未亡,剩一絲氣息得以在這裡得以延續。
儘管青人如此這般對待荒人,爲了自身的發展傾盡全力,但內心又充滿矛盾,骨子裡充斥着對荒人和聯姻後代的傲慢和偏見。
整個荒原未成一統,但由於青的教化和百年的交流融合,他們的語言已和黃金平原相同,武器裝備也十分接近,只是民風更加彪悍,這片土地上的族羣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搖民。飄搖之民,一個習慣於被輕視的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