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黑漆漆不見底的通道深處,不斷地有白色的影子在上下翻飛,就像是一隻隨風飛舞的白蝴蝶。蘇湮嵐和溫韶華面面相覷,都沒有明白過來這眼前的一幕到底是什麼。
自那少年朝着通道飛奔而去後,就持續着這樣的狀況很長一段時間。
顯然是在和下水道的那個怪物在搏鬥。
蘇湮嵐試探着朝通道那兒緩緩走了過去,但見少年正用兩條枯瘦的手臂緊緊地環住一個通體漆黑髮紫的九足蜘蛛,蜘蛛有一個極爲聳人的長長獠牙,肚皮子底下有一張怪異的人臉,隨着它的移動不斷地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
就像是一個真正的人藏身在蜘蛛的下方,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只是他的手手腳腳都是長長的幽黑觸手,這樣的人臉怪身組合在一起產生一種及其詭秘的噁心感。
而且這個人面蜘蛛還在地上不斷地爬行,就像是從地獄裡鑽出的惡魔。
溫韶華的手已經伸進了皮帶,一把握住了槍把,做好了隨時開槍的準備,這個人面蜘蛛給他的危險感十分的濃烈。
就在這時,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他的手背,蘇湮嵐側過臉給了溫韶華一個眼神,那是一個及富有暗示性的眼神,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溫韶華詫異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與此同時,少年也一手鉗制住那黑紫色蜘蛛,膝蓋將蜘蛛給牢牢地摁住,蜘蛛死命地掙扎,下面的八條腿部不住地抖動,就像是抽筋一般。
蘇湮嵐立刻走向蜘蛛,眼疾手快地把黃色的道符接連按在蜘蛛的人臉和足部上,不斷抽搐掙扎的蜘蛛就像是被施加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不動,在少年的壓制下最後癱在地板,嘴巴大大張開,就像是死掉一樣。
“我已經將這個妖物制服好,它不會再繼續作惡。”
蘇湮嵐拍了拍雙手,把那少年也從身旁一把拉開,少年還是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蜘蛛。
少年忽然擡起頭,朝蘇湮嵐一字一句地說:“主人,它的肚子裡有有東西。”
溫韶華聽了就蹲下身子,按照他所說的剖開蜘蛛的腹部。
但見那一張詭異的人臉被他手中鋒利的刀刃給切開成兩半,露出內部的臟器和猩黑色的血液,無數的內臟坍塌在地上,在那些黑色的血液之中漂浮着,就像是一堆垃圾,只是在這些臟器的正中間,有一點亮光在其中尤爲顯眼。
蘇湮嵐伸出手指夾起那點發光的物品,竟然是一串鑰匙!
溫韶華湊過去端詳鑰匙,那碎着鐵光的鑰匙表面帶着無數的劃痕,顯然是在蜘蛛的體內留存很久。他一下子就注意到鑰匙的最上端寫了一個極其細小的“繡”字,還有一個螞蟻大小的細微花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是一個蛇形的紋路。
“這是百里繡坊的鑰匙。”
蘇湮嵐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她把鑰匙的最上端在溫韶華的眼前揚了一揚,“繡字就是指繡房;那蛇形的紋路就是代表百里的意思,環形相扣,代表綿延漫長。”
溫韶華的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當時看到百里繡坊牌匾時候的情形,他記得在牌匾的正下方的的確確有一個極爲細微的蛇形相扣的細小花紋,和眼前鑰匙上的花紋十分相似。
“爲什麼一個繡房的鑰匙會出現在下水道?”
溫韶華不解地皺起眉頭,這裡距離百里繡坊十分遙遠,足足是橫跨了四五條街道,除非是從這個縱橫交錯的下水道橫跨整個蘇城,蜘蛛可以通過這裡去到遙遠的百里繡坊。
“我們順着這裡繼續往深處走,看看還有什麼。”
蘇湮嵐握住鑰匙,朝那少年吩咐道:“你帶我們去裡面,去這個人面蜘蛛居住的地方。”
少年聽話地朝着下水道的前方走了過去,就算是蘇湮嵐手心的火焰已經消失不見,但是他行走在這個黑暗之中就如同是行走在白日一般,如履平地。
溫韶華一直被蘇湮嵐給拉住手袖,他就沒有那個孩子那麼厲害的視力,只好用這個方式跟上他們的方向。
“阿蘇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個傢伙是怎麼回事?”
溫韶華故意壓低聲音在蘇湮嵐的耳畔說道,生怕會被那一名少年聽到。
蘇湮嵐高深莫測地笑着說:“他啊,可是我認識很久的好朋友。你不用那麼怕他,他是個好人。”
溫韶華噎了噎口水,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少年從牀榻裡爬出來的情形,那叫一個毛骨悚然。
隨着他們朝通道的深入,裡面的黑暗就漸漸往四周驅散不見,取而代之的越來越晃眼的光亮,先是一個小小光點,然後就擴散成了滿目的光亮。
在光亮之外是無窮無盡的街道,原來走出這個下水道竟然是通往了蘇城的大街,這個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下水道,而是一個密道。
蘇湮嵐和溫韶華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非常。
待到他們二人走出了大街之後,眼前就出現了一口幽深的古井,井口的旁邊爬滿了青翠色藤蔓,還有密封塵土的牆壁,這是一個小巷道,並不是大街中央。
他們是走到了某個店鋪的背面。
溫韶華只覺得這裡的一切都似曾相識,他猛地一拍腦門,想到這裡是百里繡坊的後門。
而眼前這一道熙熙攘攘的大街,就是蘇城的梅花街。
少年指着那百里繡坊的後牆,再次緩慢地說道:“在這裡,那個人。”
如果說,是寄生在這裡繡坊的生靈,那就只剩下那一隻白靈——魏烊。
蘇湮嵐猛地回想起之前阿婭所說過的,魏烊曾經出現在房間之中,他應該就是馬連傑生前所見的最後一個人。而如今,這個少年也將他們衆人都引導向繡坊之中。
似乎所有的線索都隱隱指向了那個生存在繡坊裡面的怪異生靈,蘇湮嵐率先走出一步,透過那一小條門縫看向內部的情形,只看到無數的女子在桌子前翻飛着手腕,想來現在只是早晨,他們都在忙於生計。
蘇湮嵐再次退開腳步,正要朝溫韶華說話,卻再也沒看到他的身影,只剩下那個滿身繃帶的少年,二人定定相視。
四周圍的景物也不知何時變了。
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站在他們面前,一對幽黑如深井的瞳孔深深地看着他們二人,正是魏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