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號審訊室的空氣比之前幾個審訊室的更加的壓抑,就像是有風暴在整個狹窄的房間內醞釀和形成。
“何出此言?梅大少爺。”
溫韶華定定地注視着眼前男人的雙眼,就像是要看透他的靈魂深處。
梅洛林忽然就發出了癲狂的笑聲,不知爲何,他現在就是一個比梅若雪還要瘋狂的人,比之平日裡的怯懦和沉默寡言,如今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
那一對幽暗的瞳仁,甚至帶上了幾絲邪魅之意。
“我剛纔不是說了報應嗎?二位警官聽不懂?這是整個梅家造的孽,他們一定要加倍償還自己的孽!”
梅洛林扯開嗓子大聲吼道,嘴角的笑意帶着幾分興奮和激動。
造孽?他到底在表示什麼?
蘇湮嵐清冷的聲音就宛如是一盆冷水潑到了梅洛林的頭頂:“梅少爺,請你不要那麼激動。你可別忘了,第一個受害人是你的親生妹妹。”
“那又如何?她打從被主母帶回到梅家,自然就要代替他們償還過錯,對於她的死我也無能爲力。”
“既然如此,那日你口中所說你妹妹的經歷也便全部都是假的?”
溫韶華故意繞開一個圈子,問道。
梅茹芸已經將事情的真相告知了他們二人,但是眼前的梅洛林並不知道他們二人是知曉真相的,他現在倒想試探一下梅洛林,他是如何陳述關於梅柔梳的事情。
“那是我所講的,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梅洛林聳聳肩,說:“你們還有什麼要問?我也無從回答。更何況今日你抓了我進來,應該是要問那個梅茹芸的死纔對。”
溫韶華說:“這兩個人的死和你們整個梅家都息息相關,如何去提問那是我的權利,不需要你來教導我做事。那你來和我們講一講當日夜裡,你有聽到任何異動嗎?”
梅若琳搖了搖頭,說出了和梅洛熙一模一樣的話:“我睡得比較沉,這向來都這樣,所以當日我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
“那在你進去這個房間,你有沒有發現異樣之處?”
“這裡的房間都大同小異,有什麼不同一樣的地方?”梅洛林反問道。
溫韶華敲了敲桌面:“只是這裡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和你講,我們在審問了之前的幾位後,有人提供了信息,說你夜裡曾經起過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你不把事情跟我們講個明白,那麼你就會成了這次的案子首要嫌疑人。”
梅洛林愣了愣,沒想到會鬧出這麼一出:“你說我昨天夜裡醒來過?不可能,到底是哪個傢伙在瞎說?肯定是梅若熙這個混蛋吧。”
溫韶華搖了搖頭:“是誰講的我是不會提供名字。”
梅洛林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溫韶華,而反觀溫韶華,他也在無比冷漠的眼神回望着梅洛林,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之中似乎擦出了無形的火花。
漸漸的,梅洛林的額頭上慢慢的現出了冷汗,似乎是終於威懾在了溫韶華的逼視之下:“我怎麼可能有動機傷害我的二妹?儘管他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不可能是這般喪心病狂,無緣無故就害死別人。我和梅茹芸一年來說的根本不超過十句話,甚至也沒有半點的利益關係!”
梅洛林努力地爲自己辯解,只是他面前的溫韶華還是絲毫都不爲之所動。
“你所說的話,有沒有任何人能替你作證?如果空口無憑,你依舊是本次案件的第一嫌疑人。”
梅若琳頓時汗如雨下,一對眼睛終於顯露出了幾分驚慌。
溫韶華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都忘了告訴你。我們警方是認爲這次梅茹芸的兇殺案和新婚之夜梅柔梳被殺案乃同一人所爲,而你因爲是這件案子嫌疑人,你也就成爲了你妹妹案子的主要調查對象,恭喜你了,梅大少爺。”
梅洛林聽完後,立刻伸手,大力地拍在了桌面上,發出了一聲重響,他憤憤不平地說道:“簡直荒謬!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幹事的?我怎麼可能殺掉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生妹妹!?”
溫韶華依舊保持着那一副處變不驚的臉龐:“我們怎麼辦事自然有自己的流程,我看得出來你現在心有不甘,但是非常可惜這就是你要遵循的規則,除非你能夠自證清白,不然的話,就得辛苦您在我們這裡蹲大牢蹲個十天半個月。”
梅洛林一聽到蹲大牢三個字後,整張臉色就變得更加的慘白,甚至隱隱有點發青,額頭上遍佈的青筋,他的雙手緊緊地攥成拳頭,顯然情緒十分的激動。
“不,不,我絕對不可以坐牢!”
他忽然往前面溫韶華的方向伸長脖子,“這位警官,我真的沒有殺人!小柔當日新婚之夜我甚至都不在蘇城!難得我爹讓我去藤縣代替他談生意,我剛剛在驛站落腳,叫了一位車伕趕車回梅家,在半路途中突然聞此噩耗,差一點就在馬車上跌落摔斷腿,當日送我歸家的那一位馬車伕,絕對可以替我作證!”
藤縣?怎麼又是這個名字?
溫韶華立刻就聯想到了失蹤不見的秦老爺,他還記得秦老爺身邊可疑的近身婢女九黎便是藤縣女人,而且他還和蘇湮嵐當日在牆角偷聽到梅老爺和這個九黎也有所瓜葛,到底藤縣有什麼是同時引起了這兩個大家族的注意力?
前面的梅洛林見到溫韶華沉默不語,便以爲他是並不相信自己。
“我可以對天發誓,昨日夜裡我在牀上一睜開眼就是天亮,睡覺過程從來都沒有醒過,最多也就翻身說夢話,可能這就是被人誤會我醒來。”
昏暗的燈光若有若無地搖擺着,將半片的空氣都渲染成了古舊的昏黃,隱隱還能看到空氣裡飄飛的浮沉。
而眼前這一個神色陰鬱的男人在浮沉的間隙當中顯得更加的陰森。
這次輪到蘇湮嵐開口審問:“可是無論你如何爲自己辯護,昨日夜裡沒有人能替你作證。”
梅洛林只覺得崩潰無比:“我請你們相信我,我和死去的二小姐沒有半點關係,就算平時見到面也不打招呼。這些東西你們可以問一問府上的僕人,如果真的要論起關係密切,那個魏連成可得算上一份子,他和整個梅家所有女人都特別親近!”
蘇湮嵐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既然如此,你可知道在你妹妹的房間我們搜出了她和魏連成相互曖昧的情書,數量多達上百封,對於他們兩個之間的親密關係你清楚嗎?”
梅洛林本來就瀕臨崩潰,他臉上維持下來的最後一份穩定終於被撕扯得粉碎,整個人都變的怒目圓睜,“你說什麼?小柔竟然和這個無恥之徒苟且私通?!”
溫韶華並不放過一絲一毫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那梅洛林此刻表現出來的憤怒根本不像是作假,包括他的兩條眉毛都在因爲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在顫抖。
如果他現在所看到的都是演技,那這個人,是着實可怕。
溫韶華沒來由的在心裡面冒出了這個想法。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蘇湮嵐,蘇湮嵐迴應給他一個眼神,那一個淡然如清水的眼神似乎是在說:就這樣放過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