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連忙向城外望去,只見從大船上下來三名騎馬之人,爲首之人正是劉璟,旁邊是一早趕去陪同劉璟的別駕韓嵩,後面還跟着一人,卻是文聘。
衆人緩緩上前,韓嵩奔到城門前高聲喊道:“蔡將軍,時辰已到,開城門吧!”
蔡和一揮手,“開門!”
襄陽北城門內外兩座大門皆同時開啓,吊橋放下,劉璟在五百騎兵的嚴密護衛下,緩緩向城內而去。
襄陽城已經戒嚴,各個街頭巷尾都有士兵把守,但隨着劉璟率騎兵進入襄陽城,還是有無數民衆從大街小巷奔了出來,擁擠在襄陽大道兩側。
“璟公子來了!”
有人指着遠遠而來的騎兵隊大喊,兩側的民衆頓時歡呼起來,歡聲雷動,響徹全城。
襄陽大道是一條貫穿南北的主道,中間是主道,一條寬三丈的平坦官道,兩旁種有大樹,而兩邊是側道,又叫做民道,是普通民衆的行走道路,而官道只能是士族及官員行走,連地位較低的小吏也不能在官道上行走,等級森嚴。
劉璟在五百騎兵的護衛下,沿着官道緩緩而行,他面帶笑容,不時兩側民衆招手致意,在一片片歡呼聲中,從各條街巷裡跑出來的民衆越來越多。
漢末之民彪悍之風猶存,不太理會官家規矩,而且法不責衆,有人衝出去了,後面就會有更多人衝過戒嚴士兵的阻攔,使蔡瑁頒發的戒嚴令壓根沒有什麼效果。
隨着越來越多的民衆跑出家門,趕來襄陽大道迎接劉璟入城,最後連上萬名戒嚴的士兵也跟着民衆一起,跑上民道,一起歡呼雀躍。
劉璟的騎兵只走到官道一半時,兩側民道上便擠滿了前來歡迎的民衆,密密麻麻,延綿十里,足足有二十餘萬人。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期待和激動,他們的感情最爲淳樸,劉璟擊潰了曹軍,讓他們免除家破人亡之災,不會再像河口鎮那樣被曹軍殺戮搶掠,他們從內心裡感激劉璟。
城內到處是敲鑼打鼓,鼓聲震天,鑼聲響亮,一羣羣孩子鑽進了官道,跟着騎兵隊伍奔跑,當劉璟從一片片人羣身旁經過,立刻掀起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吶喊,“歡迎璟公子回家!”
“我們擁戴璟公子爲荊州牧,讓閹人滾下去!”
“璟公子,留在襄陽吧!”
各種大喊聲表達他們內心的期待、激動和興奮,很多人眼睛裡閃爍着感激的淚花,當劉璟隊伍來到兩條大道的交叉處,數十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跪在地上,將荊州之土奉獻給。
劉璟心中激動萬分,他翻身下馬,上前扶起老者,接過他們手中的土罐。
他隨即登上一輛馬車,對周圍民衆大喊:“各位鄉親父老,無論何時何地,我劉璟絕不會拋棄荊州的父老,願率將士力保荊州平安!”
劉璟的話語引來一片暴雨般的掌聲,四周數萬民衆的情緒激動達到頂點。
“州牧萬歲!”
幾名大漢跳上大石,引導着四周民衆振臂高呼,“萬歲!”
在所有人心中,他們的州牧就是璟公子,所有人都他們大喊起來,數萬人的吼聲響徹襄陽城,“州牧萬歲!”
“璟公子萬歲!”
此時所有人都忘記了,現在劉璟並不是荊州牧,他們也忘記了,此時還是劉表的服喪期間。
劉表的靈棚搭在州衙正堂之前,供軍民和各地官員拜祭,四周插滿了白幡和傘蓋,鋪天蓋地,極爲壯觀。
而靈柩就停在後面一座專門的帳篷裡,已到初夏,天氣漸熱,帳篷裡放滿了從冰窖中取來的巨大冰塊。
儘管漢末佛教還沒有大規模普及,但在上層社會已經有不少信佛之人,在劉表的靈棚內,便有二十名寶靈寺僧人替他超度。
劉璟和文聘被迎進靈棚內拜祭,劉璟跪在劉表靈柩和靈位前磕頭跪拜,心中默默唸道:“雖然我們無伯侄之實,卻有伯侄之緣,願伯父上天之靈安息,願伯父之靈護佑侄兒永保荊州。”
一旁劉琮神情複雜地注視着劉璟,從前他因爲蔡少妤而和劉璟爲仇,但此時蔡少妤不過是沾在他衣襟上的一顆飯粒,他早已不放在心上,蔡家對他的操縱纔是他心中之恨。
他的內心深處甚至渴望劉璟能殺回襄陽,將蔡氏家族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他寧可不當這個傀儡州牧,而更願意做一個養尊處優的琮公子。
這時,劉璟三拜而起,對劉琮道:“伯父去世,望二哥能通報大哥前來拜祭,以盡父子人倫。”
劉琮苦笑一聲,他身不由己,哪有權力邀請長兄來襄陽,劉琮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劉璟看出了他的猶豫,又問道:“二哥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劉琮嘆了口氣,“父親沒有看錯你,確實只有你才能保住荊州,我讓父親失望了。”
這時,旁邊文聘上前問道:“在州牧靈前,請琮公子說實話,州牧臨終前可是讓璟公子繼承荊州牧?”
劉琮神情羞慚萬分,低下了頭,他看了一眼父親的靈位,默默地點了點頭,文聘眼睛一瞪,剛要質問劉琮,劉璟卻拍了拍文聘的肩膀,低聲道:“今天什麼都不要再說,讓州牧安息吧!”
文聘神情黯然,心中不由長長嘆了口氣。
在靈棚外,蔡瑁、蒯越、鄧義等十幾名高官正在耐心地等劉璟拜祭出來。
按照他們的事先安排,下一個儀式應該是劉璟和文聘參拜新州牧,但這一點事先沒有約定,還需要再和劉璟協商。
此時蔡瑁的表情陰沉,他萬萬沒有想到,襄城數十萬軍民竟然不顧他的戒嚴令跑來迎接劉璟,這無疑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更讓他惱火的是,那一聲聲‘州牧萬歲’,簡直要讓他惱羞成怒,他已經意識到劉璟進城的真正目的,他並不是要來拜祭什麼伯父,分明就是借大勝的機會進襄陽來博取民心,增加他的聲望。
想到數十萬民衆對劉璟的擁戴,蔡瑁心中就是一種抑制不住的憤恨,同時也有一種潛意識的害怕,劉璟會不會真的有一天成爲荊州之主?
“軍師,他出來了!”李圭在身後小聲地打斷了蔡瑁的思路。
只見劉璟在劉琮的陪同下從靈棚出來,兩人眼睛都是紅紅的,顯然哭過,穿着也一樣,穿着白色粗麻孝服,髮髻上結有長帶狀的首絰,腰間也結着腰絰,他們不是長子,腰絰上只打一個結,若是長子,須打雙結,可惜劉琦沒有來。
文聘沒有出來,靈棚裡還隱隱聽見他的哭聲。
蔡瑁按耐住心中的惱火,臉上掛着悲傷之色,上前施禮,勸劉璟道:“人死不能復生,請璟公子節哀順變。”
劉璟點點頭,嘆了一口氣,對蔡瑁和衆人道:“辛苦蔡軍師,也辛苦各位了,我還要去部署軍隊,防止曹軍乘虛再殺入,伯父的出殯我就不能參加了,但我會在江夏設靈棚,爲伯父守靈,也讓江夏軍民祭拜。”
這時,蒯越走上來,目光復雜望着劉璟道:“公子事務繁多,襄陽之事就不用再管了,先主的後事我們會安排好,公子有什麼軍務就去吧!”
蔡瑁臉色一變,事先商議好之事還沒有做,怎麼能讓劉璟走,這個蒯越竟然在後面給自己捅刀子,他迅速瞥了一眼李圭,給了使個眼色。
李圭會意,上前施禮道:“國不可一日無主,對荊州也是一樣,璟公子或許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擁戴琮公子爲新荊州牧,作爲荊州臣子,璟公子爲何不利用這次機會參拜新州牧,以定下主公名分呢?”
劉璟淡淡道:“推選出新的州牧,作爲臣下,我自然會參拜,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和琮兄已經商定,等他正式即州牧位,我一定會來參拜。”
蔡瑁愕然,有些沉不住氣道:“什麼叫正式即州牧位?我不太明白,我們已經正式擁戴琮公子繼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不!”
劉璟連連擺手,一本正經道:“現在還不是名正言順,我們都是漢臣,荊州也是漢土,州牧的繼承人自然應由天子決定,授予代天子牧州之符節,現在天子尚無詔書,我們這些下屬哪有權力決定州牧歸屬?”
停一下,劉璟又道:“蔡軍師、李太守,我明白大家的急切,但國有國法,朝廷自有禮制,我們切不可行僭越之事,讓先主蒙受不臣之罵名,我建議諸位立即上書朝廷,懇請天子封琮公子爲州牧!”
蔡瑁和所有官員都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這時,文聘從靈棚裡走出來,跟在劉璟身後,劉璟對衆人一拱手,“各位,我還要去拜祭劉別駕,就先走一步,希望不久將來我們再見!”
他轉身上了馬車,在五百騎兵的護衛下揚長而去,衆人面面相覷,所有人才意識到,他們竟然忘記了一件極重要之事。
在和曹軍沒有達成停戰協議之前,江夏軍還暫時不能撤離樊城,但作爲江夏之主,劉璟卻要返回江夏處理軍政事務,在離開前,他做了周密的部署。
劉璟首先委託文聘率本部一萬軍鎮守新野,從正面防禦曹軍,又命甘寧率一萬江夏水軍守樊城,廖化率六千步兵和兩千騎兵駐紮在河口鎮.三軍形成犄角之勢,劉璟同時將徐庶也留在樊城,命他負責和襄陽官府談判江北的歸屬。
一切安排妥當,當天晚上,劉璟便悄然離開了樊城,率領五百士兵乘坐二十餘艘戰船啓程向江夏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