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還要繼續尋下去麼?這裡已經離崖谷好遠了!”再怎麼吹也吹不了這麼遠吧?
君宇墨望向遠方,許久才緩緩道,“嗯,你先帶人回去吧!”
“那公子呢?”還要找下去嗎?星離不敢問,只能目露擔憂。
“我再找找!放心吧!我會回去的……再找片刻我就回去……也許找不到她纔是好的,那說明她已經被人救走了罷……你放心吧,我不會做蠢事,我再找一會,不管找不找得到都會回去的。”
“那好,公子,我先帶兄弟們回去。待會再來接公子。”
“嗯。”
夕陽西下,昭示着一天又即將結束。
望着這片無盡的野林,君宇墨心中生出一抹荒涼,原先的期待早已被磨得只剩一片寂寥。心中的思念更是無限,鬱色的眸子如同這一片蒼翠的野林一樣,早已學會了隱藏所有。
隨着暮色的下沉,心中的無措漸漸放大。
煙煙,你究竟在哪裡?
天大地大,我該如何尋你?
煙煙,我好想你……你現在過得如何了?有沒有受傷……若是當初,我任性一回不放你出城或執意要跟着你,會不會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煙煙,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是好?
踉蹌的腳步踩斷了掉落的枝椏,膝蓋一軟竟就那麼向前倒了下去。
斜坡並不高,君宇墨也不知自己滾了多久,直到那速度停了下來之後,他試着掙扎起來才發現那藥效已經過了。
大腦一片暈眩……所以,現在是副作用來了麼?他要死在這裡了麼?
好快,他還沒找到煙煙呢……縱使不甘心就這麼暈了過去,卻還是敵不過精力透支帶來的極大疲勞乏力之感。
大腦漸漸空白,目光也逐漸渙散,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君宇墨想着,若是這般死去也好,只可惜,他還未找到他的煙煙,還未能確保他的煙煙是否無恙……
夜色漸沉,伊芷煙擡頭觀摩了一下天色,這麼晚了,婆婆去了哪?怎麼還不回來?
正想着,門外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與老婆婆的抱怨低喃,“也不知最近這林子怎麼了,幾十年未曾有人闖過,就這麼兩天竟先後給老婦弄來了兩大麻煩!先是一個什麼都不會還竟會惹麻煩的臭丫頭,現在又來了一個快要死的東西!唉,算你小子命好,等過兩天你死透了老婦就幫你收屍去,也免得你髒了老婦的地盤……”
老嫗自顧自地說着,沒發現伊芷煙已慘白了臉。
“婆婆,您……您剛剛說什麼?什麼人?究竟在哪裡?”伊芷煙緊張地拉住老婆婆,一股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喲,在哪裡又與你何干?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救人不成?”老嫗冷笑道,覷睨着伊芷煙,“告訴你,那小子活不長了!”
“婆婆!”伊芷煙急道,“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裡?”
“不就在那邊的山頭裡嘛!就躺在那堆灌木叢裡……哎,臭丫頭臭丫頭!你個死丫頭你去哪?別給老婦扛個屍體回來!老婦這可不是停屍房……臭丫頭,你給我站住!”
不管老婆婆的吼叫,伊芷煙徑直地往那邊的山頭跑去,心中一片忐忑……只願,那人不是君宇墨便好。
不會的,君宇墨在京城怎麼會是他呢?
可這般想着,伊芷煙的心中仍舊空出一個大洞,怎麼塞也塞不滿,鼻子酸得要命,淚水更是嘩啦啦地往下淌怎麼止也止不住……
君宇墨,千萬不要是你!
可有時候,天就是那麼的不從人願。你不想見到的事情,它偏偏就要送到你面前。
伊芷煙緊緊地捂住嘴,怎麼也不敢相信那個躺在地上滿身細傷的人竟會是她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君宇墨……”
伊芷煙小心翼翼地撫上他髒亂的臉,爲他撥開臉上的髮絲,他毫無血色的面龐與那發黑的眼窩瞬間便映入眼簾。
伊芷煙止不住地顫抖,怎麼會這樣呢?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君宇墨,你醒醒啊,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別睡了君宇墨,要不然以後我都不理你了……”
伊芷煙痛心,往日只要聽到自己一點動靜就會有反應或緊張兮兮的人,此時竟這般毫無生息地躺在她懷裡……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臭丫頭,你跑這麼快乾嘛?”那老嫗氣喘吁吁地追來,見到伊芷煙先是一愣,接着有些怪聲怪氣地說道,“喲,該不會這人是你的小情郎吧?模樣還挺俊的!唉,不過真可惜,就要死了!”
伊芷煙不理會老嫗的嘲諷,只是抱緊了懷中的人,企圖用自己的體溫捂熱懷中人冰涼的身軀。
老嫗見到伊芷煙緊緊地抱住君宇墨,更是不嫌髒地把臉貼到他那蒼白髒亂的臉上去,那雙往日即便受了她的責罵嘲諷也不掉金豆豆的雙眸此時竟像是破了口的泉眼,水珠嘩啦啦地往外淌,不是一顆一顆地掉,而是一條小溪似地往外流,老嫗只覺得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嘲弄的臉色終於也正色了幾分。
“喲,沒想到這小子身上竟然埋了這麼多勁毒,還能活到現在,估計是那老禿驢出的手吧!也不知是誰,竟對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出如此狠辣的毒手。臭丫頭,看來你這情郎的身份也是個麻煩啊,趁早與他擺脫關係罷!反正他現在也要死了,你也就別惹禍上身了……”
“婆婆!求求你,救救他吧!我求求你了!拜託你救救他吧!”伊芷煙抱着君宇墨的身體跪向老嫗請求道。
那老嫗收回試探君宇墨脈搏的手,冷嗤道,“並不是老婦我不願救他,先不說他身上的毒本就蓄勢待發,生命本就岌岌可危,之前更是一度任性用腿,那老禿驢既把毒素逼至雙腿處自然有他的思量,可這小子卻硬要站起來。明知道自己是個瘸子還硬要走路,把原本該用來保命的內力消耗在走路上……不就不能走路嘛!當個瘸子有這麼丟人麼……”
老嫗徑顧說着,沒有注意到伊芷煙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的雙眼,“本來嘛!即便他死要面子用了腿也沒事,可他竟然耗盡了內力,又更是不眠不休地把身子累到了極致,最後還服用了大回丹,回丹回丹,迴光返照之丹,他都這般不要命了,這般的自殺行爲,老婦可沒那個回天之力……且他現在又積鬱心頭,雖然不甘就此死去,可那又如何?誰又能救得了他呢?恐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臭丫頭你就聽老婦一言吧,與這人斷絕了關係罷!這人雖模樣還上得了檯面,可世間顏面好的男兒多的是,憑你這副姿容,想嫁個‘有臉’的夫郎也不是難事……”
“婆婆!你能救他的是不是?!求求你,救救他吧!求求你了……”
“別!別求我!”老婆婆急忙擺手道,“老婦可沒那麼大的本事!”
“婆婆,我知道你肯定能救他的,求求你救救他吧!只要您肯救他,你要我做什麼都願意!”伊芷煙淚水滿面,看向老嫗的目光盡是祈求,卑微的神情看得令人心疼。
老嫗的身子怔了怔,卻又突然冷嗤道,“什麼都願做?!如果我說要救他你就會死呢?”
伊芷煙愣住了,她沒想到會這樣……若是他們兩人只能活一人,那麼,她選擇——他活下來!
因爲,被留下的人會很痛苦……君宇墨,抱歉,原諒我的自私。
見到伊芷煙被她問住,老嫗以爲她已經被嚇住了,正想開口嘲諷一番,那人卻突然擡起眸子堅定地看着她。
“好!我願意以生命救他!”伊芷煙堅定道。君宇墨爲她做的已經夠多了,這一次,就讓她也爲他做一點事罷!
老嫗看着伊芷煙眸中的堅定,神情一時呆愣。
“婆婆,我願意一命換一命,求求您救救他吧!”伊芷煙跪下道。
“哼!我可沒那通天的本事!”
“可是您剛纔不是說只要我願意付出生命就能救他麼?”
“老婦那意思是說,你先自殺去了閻王殿,發揮你這幾分姿色的最大魅力把閻王勾到手,然後讓他改了生死簿!然後這小子不就能活了嗎?”老婆婆哼嗤道。
“可是……”
“別可是了!趁着這小子還有幾天的命,趕緊與他告個別吧……哦對了,別把人扛回我院子,老婦可不想看你們那哭哭啼啼的醜樣!”
老婦說着,便拄着柺杖離去了。
伊芷煙看向昏迷着的男子,急忙抹去臉上的淚水,是啊,現在最重要的是給君宇墨處理好傷口!他現在沒了內力,地上又那麼涼,怎能一直躺在這?
伊芷煙想着,急忙把男子拉扯到背上背起來,可卻因氣力太小君宇墨又是昏迷着,兩人一路上又摔了好幾次。
一方小小的石洞中,幽幽柴火散發着昏黃的光。
伊芷煙用截下的衣袖汲水,小心翼翼地爲男子擦拭臉上身上的髒跡。輕輕挑開男子的衣衫,入目的是佈滿了或青或紫瘀傷的身軀,壓抑了許久的淚珠又不禁簌簌落下。
這人,究竟經歷了什麼?他怎能這般的不愛惜自己?
顫着雙手細細爲其處理好傷口後,又小心爲他一件一件地穿上衣衫。
一抹淡粉墜落地上,伊芷煙疑惑,拾起一看竟是一方巾帕。
伊芷煙緊揪着巾帕的手指有些顫抖,這是,當年,她繡的處女作。
當年,她心血來潮跟着琦琦學刺繡,然興趣不大,又因急功近利,沒學兩天便想着要出師,繡成的東西也是不忍目睹。
然,她自覺尚可,不滿於琦琦給出的評價,便揣着成品上山給他看嚷着要他做出最公正的評價。他笑着看她,卻不急於點評,反而是問她繡上的圖是否有極大的意義。她突然眼前一亮,以爲自己的繡圖終於遇到了它的伯樂,當下便一一爲他道出帕上的所有事物,他也一一點頭讚許並說了許多中聽的話。
現在想來,他當初不過也是爲了套出她的話罷了!她哪是什麼天賦過人?此時拿着這方帕子,若不是下方歪歪斜斜地繡着一個“煙”字,她都認不出這是自己繡的帕,就更別說認出繡上的圖了。
當年,星離並不知情,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湊着腦袋過來不忌諱地說了一句,“咦,這幾圈亂七八糟的是什麼東西?”她當場發怒,狠狠地踹了星離一腳,又把帕子甩到了無辜的他的臉上,然後怒氣衝衝地回去了。
從此,便不再接觸繡工,也沒人在她面前提過刺繡。
後來見到了琦琦的成品,又覽閱了許多閨中女子的佳繡,才知自己所認爲的“佳作”有多麼的不堪入眼。她以爲這帕子早已丟棄了,沒想到他竟一直藏於身上,更是貼身收藏!
秋末冬初,正是冬秋交季的時節。一陣寒風襲來,火苗子被吹得一晃,伊芷煙回過神來急急把帕子塞回他胸口處。
手指觸及他有些冰冷的肌膚,又急急把他推近火堆旁。看着他蒼白的脣,青黑的眼窩,伊芷煙又是一陣心疼,附身下去抱住他另一邊未被火暖到的身子,感受着他漸漸回升的體溫與逐漸平穩的心跳才放下心來。
心一定,困感也隨之而來,抱着沉沉睏意睡去,伊芷煙再一次醒來之時,已是後半夜。
“煙煙……水……”君宇墨無意識地低喃着。
“哦,好好,這就給你拿水來!”伊芷煙急忙扯過一旁自己早已備好的水囊,揭開蓋子給他灌了一些,見他喝得差不多了才把水囊蓋好放回原處。
看了一下柴火,見火勢已經變得極小,正打算起身添柴,不料手腕一重,回頭望去,只見那人已經醒來,正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煙煙,別離開我!”
被他帶着委屈的顫音弄得心頭泛酸,伊芷煙小心勸道,“君宇墨,我沒打算離開你。”
伊芷煙指了指將要滅的柴火,道,“火要滅了,我去添添柴。”
君宇墨並未放開她,仍舊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就在伊芷煙想要再次勸說之時,一股大力襲來,脣上一涼。
他把她狠狠地摁在懷裡,瘋狂肆意地吻着她。
伊芷煙並未掙開,她知道,他需要一個方式來發泄,釋放心底的不安。
兩人緊緊相擁舌脣糾纏,伊芷煙也漸漸沉失在他發泄般的霸道長吻裡,直到胸前一陣寒涼才猛然驚醒。
“君宇墨,別!你身上還帶着傷!”伊芷煙用力掙脫道。
“煙煙,給我,求求你!”
伊芷煙看着他祈求的神情,如被人拋棄的一隻小狗,目露淒涼,楚楚可憐,心中的拒絕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
君宇墨迫不及待地傾身上去,他迫切需要感受到她的存在,確認她真的完好地在自己的身旁,以圖平息內心躁動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