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殷容疏突然的動作,蘇慕凡有些措手不及,以至於殷容疏說了些什麼,她都沒有聽清,他的吻帶着春雪消融的暖意,輕柔而憐惜,蘇慕凡覺得世上最溫暖的男子大概就是他這樣的了,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如此溫暖的殷容疏也有散發着凌厲殺氣的時候,對於殷容疏來說,他所有的底線就是蘇慕凡,一旦有人觸動了這條底線,他就不再是那個溫潤如玉的殷容疏。
殷容疏拿走蘇慕凡手裡的書,反蓋在旁邊的小桌上,輕聲道:“去用晚膳吧。”
蘇慕凡努力讓自己忽略剛剛那個蜻蜓點水似的吻,眼睛裡儘量做到平靜無波,“還是炎暝做的?”
殷容疏輕笑,“別擔心,這次不是炎暝,我找了個廚娘,雖然是及不上你的手藝,但是應該還是不錯的,你試試看,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可以再換一個。”
蘇慕凡微微垂眸,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殷容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如果你想跟我說什麼的話,就儘管說,不必顧慮許多,我們畢竟是夫妻,雖然你不記得了。”殷容疏的最後一句話帶了隱隱的心酸的味道,蘇慕凡有些不忍。
“我知道了。”說着便是起身下牀,“其實你不必這麼麻煩找廚娘的,我來就可以了。”
殷容疏微微一笑,“這可不行,你親手做的飯菜,我可不捨得讓那些人吃,以後你做給我吃好了。”
蘇慕凡穿鞋的動作一滯,卻只見殷容疏蹲下身去爲她穿好,蘇慕凡直起身看着低頭爲自己穿鞋的殷容疏,不可否認,她卻是被感動了,以前的自己真的就這麼好,值得他對自己這樣溫柔相待,死心塌地?可是現在的自己早已不是以前的那個凡兒了。
殷容疏爲蘇慕凡穿好鞋之後,站起身來牽起她的手,“走吧,希望今天的菜能夠合你的胃口。”
其實此時的殷容疏心裡也是有些緊張得,他一直在以一個丈夫的身份對待已經失去記憶的凡兒,他不知道凡兒是不是會排斥這樣的自己,現在的她讓人看不清情緒,高興也罷、難過也好,這些情緒她從來都不會讓別人看出來,這也是殷容疏最頭疼的一點。
飯桌上,蘇慕凡慣常地沉默。
“明天我要去見司徒若雪,你跟我一起去吧。”殷容疏夾了菜到蘇慕凡的碗裡。
蘇慕凡也沒有問爲什麼,只是沉默着點頭,他已經跟自己說過關於司徒若雪的事情,沒想到以前的自己還認識臨夏國現在的皇帝,只是她不明白,自己跟司徒若雪也沒有多少交集,她爲什麼要故意誤導自己?她讓自己以爲自己的夫君是個見異思遷的男人,甚至爲了要娶別的女人殘忍地害了自己,蘇慕凡十分不解,她爲什麼要這樣說?自己跟她就算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不是嗎?
用過晚膳之後,殷容疏便是收到了有關二王子的消失,“王爺,您猜得果然沒錯,那二王子子啊您離開沒多久之後就去了四王子府。”
殷容疏緩緩放下手中的玉色棋子,聲音裡有着莫名的涼意,“他們自然是要串通好說辭的。”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還有一件事,這剛剛收到的澤王殿下的來信。”炎暝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殷容疏的手裡。
殷容疏接過炎暝手裡的信,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從信上的字跡來看,澤寫下這封信的時候,心情一定是不怎麼好,這個南宮夏菡依舊跟以前一樣,喜歡偷偷逃跑,也難怪澤要抓狂了,看來自己跟凡兒獨處的日子要到頭了,等那南宮夏菡以來,肯定是要整日霸着凡兒了,這樣一想,殷容疏覺得其實自己還真的是挺可憐的。
而住在殷容疏隔壁的蘇慕凡此時也是心事重重,雖然手裡拿着一本書,但是過了這麼久,目光依舊是停留在那一頁,耳邊突然聽得叩門聲,蘇慕凡這纔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手中未翻動一頁的書,心中暗自懊惱,隨即起身去開門,門外站着的自是長身玉立的殷容疏,只見他手裡拿着棋盤與棋子,含笑道:“我睡不着,陪我下盤棋吧。”
蘇慕凡輕聲道:“我不會。”
“我教你。”殷容疏說着便是側身進了蘇慕凡的房間,蘇慕凡無奈只得轉身跟上。
殷容疏把棋盤置好,仔細地跟蘇慕凡解釋這其中的規則,蘇慕凡只是默默地聽着不發一言,待到真正執棋落子的時候,蘇慕凡卻很是熟練,殷容疏笑道:“本來還想讓着你呢,看來現在倒是不用了。”就算凡兒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是她下棋的手法還是跟以前一樣,看來有些東西真的不是記憶能夠左右的。
蘇慕凡也是詫異,這下棋的時候跟自己第一次撫琴的時候感覺是一樣的,彷彿不用思考就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這些應該都是自己以前會的事情阿寶,沒想到就算沒了記憶,還殘留着這種類似下意識般的反應。
殷容疏一邊從容落子一邊道:“以前你無聊的時候就常拉着我一起下棋,自從你失蹤以後,我就常常一個人坐在房間裡下棋,當做你還在時的樣子,現在看到你就這麼坐在我的面前跟我對弈,還是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以前的自己也常常幻想凡兒就坐在自己的對面,淺笑對弈,現在真的實現了,倒讓自己有些害怕,害怕眼前的這一切也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情景。
蘇慕凡素手執起玉白的棋子落下,聲音清脆,“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可能真的已經死了嗎?”
“沒有,因爲如果我曾經一刻有過那樣的想法的話,我現在只怕早已奔赴黃泉了。”
“爲什麼這麼篤定?”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就是一種直覺。”
“不得不說,你的直覺真的很準。”
殷容疏輕笑,“或者你應該說是我們心有靈犀。對了,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過兩天可能會有幾個人過來,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蘇慕凡疑惑,“什麼人?”
“就是跟你很熟的人,是我們的朋友,到時候見了你就知道了,只是希望你別被嚇到。”
蘇慕凡疑惑地看着殷容疏,爲什麼會被嚇到?殷容疏但笑不語,或許南宮夏菡真的能讓凡兒找回以前的那個自己也說不定。
次日,蘇慕凡起牀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中午,昨晚跟殷容疏下棋到很晚,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睡着的,應該是他把自己抱到牀上來的吧,自己還隱約記得,他在自己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之後才轉身離開。
蘇慕凡從冰簟上坐起身來,桌上擺放着倩兒插好的鮮花,看起來甚是賞心悅目,不過也真是夠丟臉的,自己竟然睡到這個時候,想起以前自己在二王子府的時候每每都是天未亮就要起身,現在的自己真是越發地懶惰了,真是跟那隻小狐狸有得一比了。
“姐姐,你醒了嗎?”房門外傳來倩兒的聲音,蘇慕凡輕聲道:“進來吧。”
倩兒滿臉笑意地走了進來,看着猶自躺在牀上的蘇慕凡道:“姐姐快起牀吧,本來早膳都沒吃,這都到了晌午了,再不吃飯就不好了。”
蘇慕凡一邊下牀穿鞋,一邊輕笑道:“看來倩兒的心情很不錯啊。”
倩兒走到桌前,輕撫了撫那猶自嬌豔的花瓣,“當然是高興了,姐姐你找到了自己的夫君,不過再過以前的那種被二王子妃呼來喝去,動不動就罵一頓的日子,就連我都跟着姐姐沾光,怎麼能不高興呢,只是這突然閒下來還真是有些不習慣,整體就只能呆坐着,也沒什麼事做。”
蘇慕凡輕笑,“讓你閒着你還不自在了,我看你啊,還是儘早找個夫婿嫁了吧,相夫教子,你就不嫌沒事做了。”
倩兒臉色一紅,嗔怪地看着蘇慕凡,“姐姐又取笑我。”
“怎麼就是取笑了?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蘇慕凡走到倩兒的面前,輕撫着她散落在肩頭的青絲,“倩兒也該是要嫁人了,無論是哪個男人娶了倩兒,都是他的福氣。”
倩兒頓時紅了眼眶,“如果不是姐姐的話,我可能早就被送給那些個王公貴族做玩物了,那還能等到今日。”
“傻丫頭哭什麼?再哭的日子我們不都熬過來了嗎?現在應該高興。”蘇慕凡輕撫倩兒的額頭,帶着安撫之意。
待到他們用過晚膳之後,一直到快要接近傍晚的時候,殷容疏跟蘇慕凡才出發往四王子府而去。
而此時的司徒若雪在四王子府已經等了許久了,就連二王子跟六王子也在,只有那眼神渾濁,一看就是縱慾過度的四王子還什麼都不知道。
幾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才終於聽到了侍衛的通報聲:“臨夏國的容王到訪。”
“請他進來吧。”
殷容疏跟蘇慕凡並肩走進前廳,後面跟着一臉嚴肅的炎暝,看到這麼多人都在,殷容疏笑得明朗,“原來各位都在啊,真是熱鬧。”
而此時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因爲他們沒想到離落竟然也跟着殷容疏一起來了,看來把離落從別院帶走的人真的是他,那昨天他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他究竟是想要幹什麼?
殷容疏疑惑地看着衆人,“你們怎麼都不說話?”隨即他順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蘇慕凡,“哦,對了,你們應該是見過她的吧?聽她說她原本是二王子妃的貼身侍女。”
六王子走到蘇慕凡的身邊,沉聲問道:“離落你怎麼在這裡?”
還未等蘇慕凡開口說話,殷容疏已經代爲回答:“是我帶她來這裡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離落現在應該是在青衍澗的別院裡,容王殿下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六王子眼神灼灼地看着殷容疏。
“這就要問六王子殿下自己了,爲什麼她會被一羣黑衣人給劫走,如果不是本王恰好碰到的話,她只怕是早已不在這世上了。”殷容疏的語氣瞬間變得陰沉起來,聽起來有些駭人。
六王子頓時臉色難看起來,看着蘇慕凡的眼睛裡也是充滿了歉疚,他說得沒錯,如果不是他的話,離落現在只怕是已經做了那刀下鬼了,自己明明答應過她不管怎麼樣,一定會保住她的性命的,可是自己終究還是太大意了,本以爲二哥他既然答應了自己便不會再輕舉妄動,誰知道他竟然食言,派了殺手去刺殺離落。
“抱歉。”六王子輕然出聲,他是對蘇慕凡說的。
“六王子對離落做地已是仁至義盡,離落並無責怪之意。”想來,自己跟他無親無故,他能幫自己到這個地步已是不易,自己也沒什麼好苛責的。
“哦?竟然有人要刺殺離落?這是爲什麼?”二王子卻是在一旁裝模作樣。
殷容疏諷刺一笑,“這就要二王子跟六王子自己來查了,不過,本王好奇的是,這離落姑娘不是二王子妃的貼身侍女嗎?你們爲什麼要把她送到那別院中?”
“這個……”二王子看了離落一眼,難道這其中的事情離落沒有跟容王說嗎?她應該是已經猜出了自己就是司徒若雪口中的女子了,那這樣的話,她應該也已經知道她旁邊站着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了啊?可爲什麼殷容疏還是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
六王子也看不透這殷容疏究竟是想要幹什麼,難道是因爲司徒若雪跟離落說的那番話,所以離落心中有所顧慮,纔沒有跟殷容疏說着其中的事情?
“四王子殿下。”殷容疏看向那目光有些呆滯的四王子,“希望我的到訪沒有打擾到你們,我跟我的妻子以前曾經在齊藍國承蒙司徒小姐的照顧,聽說司徒小姐現在是四王子的姬妾了,我特意過來探望一下。”
“不知容王殿下是如何認識雪兒的?本殿也是很好奇。”四王子看着殷容疏道,雪兒只跟自己說她父親原本是朝中官員,後來家道中落,自己才流落到了那偏遠的苦寒之地,可是她怎麼會認識臨夏國的容王呢?
司徒若雪頓時緊張地看着殷容疏,生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只見殷容疏淡然一笑,“那個時候,本王跟齊藍國的現在皇上算是熟識,當時他還是一個王爺,那時司徒姑娘常伴其左右,自然也就認識了。”
殷容疏說得很是平淡,寥寥幾言便是說了個大概,但是這個大概可是驚呆了衆人,殷容疏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這司徒若雪原本是現在齊藍國皇帝的女人,這四王子不是在跟齊藍國的皇帝搶女人嗎?如果這件事被齊藍國的皇帝知道,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啊。
司徒若雪垂在身側的雙手不斷握緊,殷容疏說這些話分明是想要毀了自己,自己之所以跟着這個色慾薰心的四王子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西域,不就是因爲在齊藍國沒有男人敢收留自己嗎?現在殷容疏又當着這三個王子的面把自己跟齊藍國皇上的關係說出來,那他們必然也不會讓自己再呆在這裡了。
“對了,我記得我跟夫人剛到齊藍國的時候,司徒小姐當時還跟當時齊藍國的太子在一起,不過那太子最後的下場可算是悽慘,以謀逆之罪處死。”殷容疏淡淡的語氣,脣畔是溫柔的笑意,但是在場的人除了蘇慕凡跟炎暝意外,其他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這其中心中最爲害怕的就要數司徒若雪了,他這樣說不就是暗示歸海詹是因爲跟歸海承禹爭奪自己,最後才落得一個謀逆罪名被處死的嗎?這是在變相威脅四王子。
“容王殿下今天來這裡究竟是何意?”二王子凝眸而視,他這副模樣纔不像是來看望故友的。
殷容疏握起蘇慕凡的手,把她牽引至椅子上坐下,只見他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淡漠道:“難道我剛剛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嗎?我說的這些都是實話,你們若是不相信的話,自可以去齊藍國打聽一下,司徒小姐可是出名得很啊。當然,如果若是嫌麻煩的話,我可以代你們給齊藍國的皇帝寫一封信,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有見過他了,若是他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不知道會怎麼想,而且,”殷容疏陡然看向司徒若雪,“我記得司徒小姐是被從京城發配出去的,你現在還是代罪之身,應該不能隨意離開齊藍國吧?”
司徒若雪終於忍無可忍,“容王殿下說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殷容疏淡淡一笑,“我只是在告訴司徒小姐,有些話不要亂說,否則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
司徒若雪下意識地看向蘇慕凡,是她把自己跟她說的話都告訴殷容疏了?“你別被這個女人給騙了,她根本就不是蘇慕凡,你看過她的臉了嗎?她現在的樣子哪一點像蘇慕凡的樣子?她只是跟蘇小姐長得很像罷了,這個女人很有心計的,她一定是在故意騙你。”
殷容疏輕笑,“本王有說她是凡兒嗎?司徒小姐這麼突然起來的一番話,倒是讓我有些不解,這些個她又有什麼關係?”
“你明明……”
“我明明什麼……?”殷容疏反問。
司徒若雪卻是說不出來,明明知道自己對離落說的話了,可是他一定會問自己跟她說了些什麼,自己真是被他逼到了死衚衕裡。
二王子看着司徒若雪面如死灰的模樣,心中更加地煩躁,這老四還真是會捅婁子,這邊容王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呢,他就又招來了一個臨夏國的皇上,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司徒若雪是不能再留了,萬一被臨夏國的皇上知道的話,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麼事來。
“容王殿下,離落畢竟是二王子府的侍女,既然您救了他,我們很感激,不過,她畢竟是二王子府的人,就這樣跟着您也是不妥,而且二王子妃一向由她侍候慣了,離了她也是不習慣,不如離落就讓我帶回二王子府去,就不麻煩容王殿下了。”
“既然如此,你們爲何還把她送走呢?不是說二王子妃離了她不習慣嗎?”
“這是二王子府的私事,不好與外人道。”二王子敷衍道。
“可是本王覺得這離落跟本王的王妃甚像,留她在本王的身邊也稍稍慰藉一下本王的思念之情,二王子該不會是捨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