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灑着濛濛細雨,利刃般的風夾着拂不去的寒冷。雨水打溼紅堡,牆壘化爲暗紅,猶如凝血。
太后緊緊握住國王的手,牽他走過泥濘的庭院,走向停在鵝卵石廣場上的轎子。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詹姆。“提利昂走到哥哥身邊,”雖然不應該這麼說,但喬佛裡……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
喬佛裡的死雖然是自找,但攸倫顯然也沒安好心,說鐵羣島之王是殺人兇手也不算冤枉他。
這本是一個與坦格利安和解的天賜良機。
喬佛裡死後的第三天,瑟曦才恢復過來,召開御前會議,提出王位繼承的問題,想立託曼爲王。
提利昂當即反對,並建議放棄王位,然後以討伐鐵羣島報仇爲條件,臣服坦格利安。
這樣蘭尼斯特便可以名正言順的離開君臨,家族榮譽也不會受到多少損失。
但瑟曦與史戴佛·蘭尼斯特都反對提利昂的方案,詹姆不發表意見,最終還是決定讓託曼繼承王位。
而且爲了避免夜長夢多,匆匆定下今天去貝勒大聖堂,由總主教大麻雀爲國王加冕。
”她不會答應的。“詹姆神色坦然,”老弟,我也有個建議,你馬上帶着彌賽菈回凱巖城。“
”你知道,我不會答應的。“提利昂用那雙異色的眼眸注視兄長。
詹姆披着雪白的長披風,胸前的鎧甲露在外面。即使在陰雨天,瓦雷利亞鋼甲片也金光閃閃,與他的笑容相得益彰。
瑟曦母子走到轎子前,託曼提出異議:“詹姆舅舅說我可以騎馬出去,邊走邊給老百姓扔銅板。”
“你想着涼嗎?”瑟曦可不敢冒險。君臨不知道潛伏着多少坦格利安的支持者,如果給他們機會,難保不會有人敢於鋌而走險。
男孩轉頭向詹姆投去求助的目光。
”現在是非常時期,這件事我支持老姐。“提利昂邁着小短腿從詹姆身邊走過,還對託曼做了個鬼臉。
傭兵波隆對侍從喬斯敏眨眼示意,緊隨小惡魔而去。
詹姆無奈地聳聳肩,給託曼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託曼失望地嘟起嘴。
“今天是你加冕的日子,千萬不要在總主教面前失禮。”母親又叮嚀男孩一句。
黎明前一個小時,瑟曦就已起牀,沐浴、梳頭、更衣,即使沒有叛亂分子的威脅,她也不願雨水破壞這番努力。
轎子緩步走出高大的青銅大門,託曼忍不住掀開一點窗簾,向外面看去。
門房之間城牆的垛口上插着一排鐵槍,每根槍尖上挑着一個蒼白的腦袋。腥紅的牙齒暴露在外,露出猙獰的笑容。
“坐要有坐相!”瑟曦口氣嚴厲,“要有國王的樣子。那些叛徒的腦袋沒什麼好看的,都是坦格利安家的餘孽。記住,你是國王,當有人起而向你挑戰,你應該堅決地回以鐵與血。”
託曼連忙坐直身體,伸手整理一下王冠。
維桑尼亞丘陵上,以大理石砌成、富麗堂皇的貝勒大聖堂前滿是金袍衛士。
轎子在大聖堂前的階梯前停下。瑟曦走出來,環視四周。
大羣領主和貴婦們穿着豪華的錦袍,絲綢與毛皮做的禮服,恭順地站立在階梯兩旁。
總主教在階梯頂上等待他們,他是個高大、瘦削、眼神冷峻、灰色頭髮的人,臉龐上有明顯的皺紋。
和前幾任總主教不同的是,他從不穿戴華麗的長袍、精美的水晶冠或金絲製品,只穿着一件簡樸單調的羊毛制及膝束腰外衣。
有人說他對信仰無比虔誠,他的意志如鋼鐵般堅定。
瑟曦對此嗤之以鼻。每個人都是有價格的,只要能給出超出他預期的回報,鋼鐵也能被融化。此前的交易已經證明了這一點,這次也不例外。
國王率先邁上階梯,太后緊隨其後。
託曼按照禮儀一絲不苟地行過覲見禮,隨後浩浩蕩蕩的王家隊伍簇擁着國王與總主教大人走進聖堂。
”鐺——“”鐺——“”鐺——“
鐘聲在貝勒大聖堂的七座水晶塔樓上同時響起,響徹全城。遠遠傳到鋼鐵門的城門樓上。
波隆回頭張望,摸摸拉碴的黑鬍子,”新王即位!最近敲鐘人可真夠忙的。“
通常大聖堂的鐘七口鐘只在重要時刻纔會敲響,比如國王加冕,還有駕崩。
提利昂正踩着木箱,眺望遠方那個飄着坦格利安龍旗的龐大軍營。
沒有理會傭兵的調侃,他不禁在心裡默默吐槽:瑟曦居然真的和總主教達成了交易。
那三隻龍到底去了哪裡,什麼時候會去而復返,沒人知道。
不過提利昂預感它們一定會回來,失去突然性,獵龍弩對穿着盔甲的龍幾乎毫無威脅。到時候君臨根本無力抵抗,所以纔會提議放棄王座。
可瑟曦不願意放棄,還把教團武裝當成救命稻草。
他本以爲總主教不會相信什麼龍被嚇跑了的鬼話,但……也許那位總主教根本不在乎龍?
也對,歷史上那次教團武裝起事就發生在有龍的時代,教徒們在龍焰下整整抵抗了十一年。哪怕在宣佈放下武器後,又零星地持續了很多年。
祝你好運,威廉。
收回思緒,提利昂向絞盤旁邊的金袍子們揮揮手。
伴隨着一陣嘩啦啦的鐵鏈滑動聲,鋼鐵門的城門緩緩打開。鐘聲也是全軍出擊的信號。
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高舉着旗幟從城門涌出。提利昂對這些旗幟都非常熟悉。
橙色煙霧的燃燒之樹。那是烙印城的部隊,亞當·馬爾布蘭是西境最勇猛善戰的將領之一,總是衝鋒在前。
棕底之上黑白相間的野豬。詹姆就是跟隨羅蘭德·克雷赫伯爵,在秧雞廳渡過了他的侍從生涯。
銀底紫色獨角獸。布拉克斯家族能與鼎盛時期的徒利家族談婚論嫁,即使最後沒有成功,實力地位可見一斑。
……
還有緋紅土地上金黃色的怒吼雄獅。被譽爲維斯特洛最優秀騎士之一的詹姆,在連年戰鬥中證明了自己的達馮,他們統率着蘭尼斯特家族的無敵勁旅。
但是更多的旗幟是白底紅色的七芒星。得到蘭尼斯特的支援,星辰武士團終於不再是那副乞丐形象。
他們穿着各式皮甲和鎖甲,白色罩袍上印着紅色七芒星。手裡拿着鋼劍或者利斧,盾牌形形色色,圓形,方型,鳶形,無不精良。論裝備水平已經與一般的領主軍隊相當。
聖劍騎士團,又被稱爲”戰士之子“的騎士們引領着教團武裝前進。
戰士之子們身着鍍銀鎧甲,披掛彩虹披風。長劍圓頭是星星形狀的水晶。他們的徽章是黑底上閃耀光芒的七彩水晶長劍。
只有塗抹聖油的騎士能夠加入戰士之子。大多數戰士之子成員的前身是僱傭騎士和有產騎士。他們對七神的信仰極其狂熱,而對敵人絕不寬恕。
如果提利昂的堂弟藍賽爾·蘭尼斯特沒有被勸阻住,現在也應該是他們中的一員。
穿着粗毛襯衫的修士們隨軍行進,指着街道兩側被焚燬的建築,大聲控訴坦格利安的殘忍暴虐。
當年”殘酷的“梅葛以極端殘酷的方式鎮壓教團武裝。而現在,他的後人,風暴降生丹妮莉絲,又對君臨平民無情地縱火與屠殺……
近六萬名信徒浩浩蕩蕩。對神的信仰和對坦格利安的痛恨,讓他們士氣爆棚。三萬多名西境士兵也受到這種氣氛的影響,鬥志昂揚。
越來越多的軍隊走出君臨,旗幟遍佈四野,覆蓋了大地本來的顏色。
提利昂凝視遠方,默默算計:己方有兩倍於敵的兵力,高昂的士氣,狂熱的教團武裝。而對方沒有龍,沒有魔法騎士,女王還不知所蹤,正是人心惶惶。
能戰方能和。這是威廉曾經說過的話,而他深以爲然。
無疑這是展示實力的絕佳機會,而且順便還能讓風暴降生看到教團武裝的可怕。
等打完這一仗,就該行動了。他心想:雖然那是兩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一個不高興,一個沒頭腦,但無論如何,我都沒法看着他們就這樣送死。
不知不覺間,提利昂放在城牆上的雙手已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