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在江上巡邏,處理船民與船民間的治安糾紛有什麼意思?
羅文江大半夜被緊急叫回分局,安排來支援韓渝,不但沒任何怨言,反而很興奮,忍不住問:“韓局,我們呢?”
“大概案情,趙局應該跟你說過。因爲掌握的線索太少,現在無法確定是財殺、仇殺,還是情殺。一樣無法確定第一現場是在船上、還是在岸線,或者是遠離岸線的岸上。”
韓渝理了理思路,接着道:“換句話說,兇手既可能是在岸線各單位工作生活的幹部職工,也可能是船員,同樣可能是對天升港岸線的地形尤其道路情況比較熟悉的外人。
文江,你們對天升港那邊比較熟悉。我想請你們天亮後實地走走,看看有哪幾條路通往江邊,並且具備拋屍條件。找到具備條件往江裡拋屍的位置之後,立即展開反向調查。”
“怎麼反向調查?”
“就是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或單位,有的話就走訪詢問,看能不能收集到點有用的線索。如果找不到就看看附近有沒有交通監控,要是有就去交警支隊調看監控。”
“沒問題。”
齊局由衷的說:“羅局,拜託了。”
羅文江連忙道:“又不是外人,用不着這麼客氣。”
韓渝則拍拍他胳膊:“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抓緊時間睡會兒,這是一場持久戰,不知道要查到什麼時候。”
“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韓渝轉身道:“政委、丁主任,你們也一樣。”
案子要是破不了,這個年都過不好。
如果休息不好,哪有精力破案?
“行,我先去辦公室眯會兒。”董政委很認同韓渝的觀點,從善如流。
丁曙光見政委站起了身,也收拾好紙筆,趕緊回辦公室休息。
齊局目送走董向耘和丁曙光,再次看向韓渝。
“齊局,李局,相比岸上的調查,江上調查的工作量更大。兵貴神速,現在就要組織力量去海事局交管中心調看被害人死亡及被拋屍時間段,大小船舶航經天升港水域的監控記錄和報告記錄。只有掌握了這些,我們纔能有針對性的組織警力去江上調查。”
“韓局,我去交管中心吧,上次搜尋落水船員的屍體,也是我去的交管中心。”李副局長站起身。
“好,辛苦了。”
“說的好像你不辛苦似的。”
幾個局黨委成員中,屬齊局和韓渝的壓力最大。
案子如果破不了,挨板子的也只會是一把手和分管刑偵的副局長。
韓渝輕嘆口氣,苦笑道:“只要能破案,辛苦點又算得上什麼?對了,你只能帶幾個機關民警過去,刑偵支隊的幾個人不能去。”
“我知道,我先下去看看集合的怎麼樣。”
韓渝從天升港電廠趕回分局,向齊局彙報完情況,齊局就讓值班室通知分局機關,幾個支隊和濱江派出所的民警全部回單位。
齊局根據韓渝剛纔的分工,在花名冊上對相關民警進行編組。李副局長接過看了看,立馬夾着包下樓“點兵”。
“鹹魚,就剩我們兩個了,我們怎麼分工?”齊局低聲問。
“齊局,我對江上的情況最熟悉,照理說我應該負責江上的排查。可天亮之後法醫要解剖被害人屍體,負責岸上排查的幾個小組又可能需要幾個分局協助,我實在走不開。”
“江上交給我。”
“江上排查分爲兩部分,一是水上分局那邊,主要是排查錨泊在天升港水域過夜的大小船舶。跟港閘分局那邊一樣,我們要安排幾個民警去,最好安排一個支隊長帶隊。”
“沒問題,還有嗎?”
“二是排查被害人死亡及被拋屍時間段航經天升港水域的大小船舶,這個工作量最大,要聯繫到船,要找到人,甚至要跑很遠,好在有姑州分局支援。”
“我來統籌,我組織排查!”
“那你也要抓緊時間睡會兒。”
“你呢?”
“這會兒再着急也沒用,我回家睡會兒,主要是沒帶換洗衣裳,不然都用不着回家。”
“我去辦公室休息,你回家,局裡這邊怎麼辦?”
“讓連夜趕回來的同志先在宿舍休息待命,7點準時開飯,7點20集合,通報案情,佈置任務,7點45準時行動,讓各組分頭行動。”
“行,就這麼辦!”
……
韓渝回到家已是凌晨3點多,生怕吵醒家人,悄悄打開房門拿上乾淨衣裳,躡手躡腳去衛生間洗澡。
結果洗好澡回到臥室剛躺下,還是把學姐給驚醒了。
“三兒,真有人被殺了?”
“嗯。”
“男的女的?”
“女的,很年輕。”
“知道是誰殺的嗎?”
“不知道。”
換作別的女同志,肯定很害怕,畢竟死了人。
但韓向檸不是別人,而是長期在江邊工作的海事人,不知道見過多少起水上交通事故,很多事故有人員傷亡,這些年也不知道見過多少漂在江裡的屍體。
她打了個哈欠,習慣性摟着韓渝,迷迷糊糊地說:“你爸晚上給我打電話,說他們明天回來。我爸我媽打算叫上他們,明天晚上一起去‘川府老陳’吃飯。”
“我爸我媽明天回來?”
“這會兒幾點?”
“4點左右。”
“那就是今天回來。”
“我爸今年怎麼回來的這麼早?”韓渝下意識問。韓向檸閉着眼睛,呵欠連天地說:“年底貨少,船跑了幾年鏽的厲害,他和你哥想早點回來把船開到吳老闆那兒除鏽,重新刷一下漆。而且,算算時間你家的船也該年檢。”
韓渝困的厲害,抱着她無精打采地說:“整船除鏽,重新刷漆,要花不少錢。”
“該花的就要花,別的錢可以省,這錢不能省,你也跑過船,你比我懂。”
“這倒是。”
“今晚有沒有時間一起去愛東那兒吃飯?”
“沒時間,幫我跟我爸我媽說一聲,我有任務,走不開,去不了。”
“你有什麼任務?”
“破案啊。”
“破什麼案?”
“剛纔說的那起命案。”
韓向檸突然不困,睜開雙眼,將信將疑地問:“你們分局破命案?”
韓渝撫摸着她白皙細膩的後背,說道:“韋叔說被害人的屍體是在江裡發現的,也是從江裡打撈上來的,應該由我們分局管轄。”
“韋叔這不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嗎?”
“韋叔是爲我好,想給我一個鍛鍊的機會,畢竟我現在是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韓渝很清楚學姐擔心什麼,想想又故作輕鬆地笑道:“他是把這個燙手山芋塞給了我,但按規定他要指導我們分局偵破。如果遲遲破不了變成懸案,他的日子一樣不會好過。”
韓向檸猛然反應過來,笑問道:“韋叔給你託底?”
“差不多,我先試着查查,實在查不出頭緒就請他指導。而且,長航公安局對這個案子也很重視,刑偵總隊領導要來指導偵辦,甚至要從漢武分局和東海分局抽調老刑偵過來幫忙。”
“這我就放心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命案如果破不了,不但考覈過不了關,還要扣獎金。”
“你怎麼知道的?”
“長州上個月也發生了一起命案,韋叔去了,市局領導去了,市政法W錢書記去了,連公安廳刑偵總隊領導都去了。楊市長被搞得焦頭爛額,好在運氣不錯,趕在元旦前抓到了兇手,不然他這個元旦都過不好。”
在很多人看來,對公安幹警而言能偵辦命案是一個立功的機會。
可事實上這個機會誰也不想要,只要轄區發生命案,上上下下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警察是人,不是神。
如果沒有偵破條件,想盡辦法也破不了。
再想到在電廠碼頭看到的那具冰冷的屍體,韓渝又覺得上級重視命案非常有必要。
一條鮮活的生命,一個正值最好年華的姑娘,就這麼被人給勒死了,從市局法醫的描述中能聽出,那個姑娘死的很痛苦。
警察是做什麼的,不就是伸張正義,給死者伸冤的麼!
韓渝沉默了片刻,不想在跟學姐聊這些,低聲問:“菡菡晚上乖嗎?”
“我從五山大酒店回來時她已經睡着了,媽說人家給了她那麼多喜糖,她晚上別提多高興。”
“我爸我媽見着菡菡肯定也會很高興。”
“菡菡是他們的孫女,他們見着孫女當然高興。”
韓向檸笑了笑,突然想起件事:“差點忘了,川府老陳的生意太好,愛東一個人炒菜忙不過來,服務員也不夠,陳老闆讓愛東給老家打電話招人。舅媽、愛芳姐和大姐夫打算過來,我媽晚上給舅舅舅媽打電話,問他們能不能把外婆帶來住一段時間。”
“你舅媽過來做什麼?”
“來打工啊,在老家種地不賺錢還賠錢。”
“愛芳姐也來打工?”
“來做服務員。”韓向檸翻了下身,笑道:“大姐夫以前跟愛東學過幾天廚師,在陳都幹了大半年。後來因爲愛芳姐生孩子回去了,沒再跟着愛東干。”
“她們都過來,家裡不就剩舅舅一個人了!”
“村裡就我舅一個醫生,他要是也出來打工誰給村民看病?我媽說舅舅很支持舅媽來濱江,畢竟在老家賺不到錢。”韓向檸想想又說道:“老家那邊出來打工的人多了,愛東說年輕人都出來了。”
“舅媽她們全去川府上班?”
“舅媽不去,姐夫也不去,只有大姐去。”
“川府不是缺廚師嗎?”
“愛東另外找了一個,一來就能上竈炒菜的。姐夫只學了半年,上不了竈。”
韓渝越想越糊塗,追問道:“那舅媽來給誰打工?”
“給我姐夫啊!”想到老媽晚上說的話,韓向檸不禁笑道:“姐夫不怎麼會炒菜,但會做酸辣粉,會做鍋魁。愛東和紅梅說文峰那邊人流量大,開個酸辣粉店肯定有生意,連開店的地方都幫大姐夫找好了。”
“鍋魁是什麼?”
“一種油餅,很好吃的。”
“姐夫來開酸辣粉店,舅媽給姐夫打工,你表姐去川府做服務員?”
“嗯。”韓向檸嘻嘻一笑,湊到他耳邊道:“舅媽過來不只是爲了賺錢,也不只是給他女婿打工,更是爲了愛東。”
韓渝不解地問:“爲了愛東?愛東怎麼了?”
“紅梅懷孕了。”
“有沒有搞錯,紅梅才十九!”
“現在是2001年,過了元旦,虛實二十。”
“這麼說讓她生?”韓渝驚問道。
韓向檸禁不住笑道:“這是把生米煮成熟飯,愛芳姐之所以不跟姐夫一起開酸辣粉店,而是去川府打工,就是去幫着照看紅梅的。川府的生意太好,服務員很累,一到飯點跟打仗似的,紅梅好不容易懷上向家的骨肉,可不能因爲太勞累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