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長龍船塢工地彩旗招展,鑼鼓喧天!
早在去年的陵海經濟技術開發區的成立大會上,葉書記就要求開發區幹部和企業負責人爭分奪秒,學習“深正速度”和“普東速度”。
經過一年的緊張施工,長龍船塢主體工程比預計提前一個半月竣工。
不但葉書記、錢市長等陵海市領導前來參加主體竣工儀式,連分管工業的濱江市秦副市長都來了。
港監局、濱江市計委、濱江海關、濱江出入境邊防檢查站、衛生檢疫、商檢等部門領導也受邀出席竣工儀式。
作爲聯繫那麼多江上執法單位並且分管長龍船塢工程項目的開發區幹部,韓渝偷不了懶也躲不了清閒,要幫着接待來自江上各單位的領導,跟管委會副主任唐文濤一樣忙的焦頭爛額。
長餘船舶修造廠的王老闆、陵海船舶修造廠的吳老闆和長龍船塢(碼頭)股份有限公司的副總老丁最激動,這麼冷的天依然西裝革履,跟新郎官似的胸前佩戴大紅花,忙着給領導們介紹船塢建設的情況。
負責船塢設計施工的航務工程局總工程師正在接受濱江電視臺、陵海電視臺等媒體的採訪。
頭髮花白的老工程師面對鏡頭一點都不怯場,眉飛色舞地說:“該船塢是一座直接建在粘土地基上的排水降壓式船塢,是江南省建成的第一座塢牆不考慮自身抗滑穩定,採用大型扶牆壁的十萬噸級船塢。
船塢有效長300米,寬82米,深14.3米,完全可以用來搭載十萬噸以上的船體,或者分段建造的大型船舶合攏。如果塢內資源緊張,可製作隔離牆,當作兩個船塢甚至三個船塢使用。
這個船塢含水量接近流限,空隙比大,像這樣在粘土地基上直接建船塢在國內是首次。由於我們在結構設計和施工中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使得塢室結構更加輕型和經濟。
少用了大量混凝土,節約了大量鋼筋,同時爲確保船塢質量、縮短施工工期創造了條件,而且能爲我國今後的船塢、船閘設計提供一定的經驗……”
記者採訪完航務工程局的總工程師,接着採訪塢門設計施工單位的負責人。
“這座浮箱式塢門具有新穎的結構,兼有擋水與泵房雙重功能,塢門頂部兼作人行便橋,既類似於水工結構中的港閘門,但又有不同之處。止水性好,操作維修簡便,具有一定的推廣價值……”
郭維濤調到水警五中隊擔任副指導員已經兩個半月了,期間不止一次來過船塢工地,看看正繞着塢室參觀的領導們,再看看接受採訪的塢門設計施工單位負責人,覺得一切是那麼不真實。
所謂的船塢就是一個巨大的、很深的、長方形的“坑”。
船塢東、西、北三面的岸上只有幾十個纜樁,沒有大型船廠那種高大的龍門吊,也沒有濱江港貨運碼頭的那種鶴式起重機,甚至連房子都沒幾間,周圍空蕩蕩的,一片荒蕪。
至於西北角的那幾間房子,是爲舉行主體竣工儀式突擊加蓋的公共廁所,不然出席儀式的領導想解手都沒地方去。
所謂的塢門並非閘門,而是一個巨大的鋼浮箱,或者說是一艘可以注水下沉的船!
這個浮箱式塢門有三層甲板,下甲板下面是固定壓載艙,上面是水泵電動機艙,水泵電動機艙側是水艙。中甲板上面是溢流艙,溢流艙兩側有兩個梯位,兩個梯位兩側也是溢流艙,最上面是人行通道。
當船塢需要排水的時候,用拖輪把這座萬噸級的塢門拖過來,注水沉放到朝江面的這一側,東西兩頭緊靠在船塢的“門框”和船塢下面的“門檻”上。
塢門和船塢的“門框”上都有橡膠墊,緊緊貼靠在一起能夠止水。
等沉到指定位置並加固好,就打開浮箱式塢門裡的幾臺超大功率水泵,把船塢裡的水往江裡排,直至把塢室裡的水排空。
如果在船塢裡修造的船要出塢,就打開船塢“門框”兩側的幾個注水閥門,讓江水流進船塢。
等船塢裡的水位和水壓與船塢外的水位水壓平衡,再打開浮箱式塢門裡的水泵排壓載水。
浮箱式塢門水漲船高,用拖輪把它拖走,船塢裡完成建造或大修的船舶就可以在拖輪的幫助下進入長江。
總而言之,這座耗資巨大的浮箱式塢門,具有船舶所固有的全部特點,它就是一條外觀怪異的萬噸級船舶。
王老闆和吳老闆不止一次吐槽過,早知道這麼簡單就自己建造,至少能省上百萬。
不過他們也只是在背後吐槽,畢竟之前沒建造過甚至沒見過浮箱式塢門,不敢拿投資這麼大並且直接關係到安全的工程當兒戲。
就在郭維濤暗想這算什麼船塢、連船廠的樣子都沒有的時候,葉書記在秦副市長和港監局湯局的謙讓下,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宣佈往船塢裡注水。
只見船塢“門檻”兩側六個巨大的涵洞開始往塢室裡涌入江水,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又小變大,流速由慢到快。
等秦副市長和葉書記等領導在沈副市長、王老闆、吳老闆和魚局等人陪同下從舉辦儀式的江堤下走到浮箱式塢門前時,從標尺上看船塢裡的水已有四十公分深了。
魚局說船塢注滿水需要三個半小時。
寒風蕭蕭,江邊這麼冷,領導們自然不會在這兒等那麼長時間,參觀完浮箱式塢門,就相繼打道回府。
中遠的三個工程師沒走,跟魚局、唐主任、王老闆、吳老闆和施工單位的負責人一起看着注水。
這時候,花大錢從港務局請的全迴轉拖輪到了。
在保障注水試驗的陵海港監處長韓向檸的指揮下,拖輪在距塢門一公里左右的水域錨泊。
領導都走了,負責安保的郭維濤沒之前那樣的顧忌,迎上去問:“魚局,外面冷,要不請幾位工程師和王老闆、吳老闆上001吧,001上有空調。”
“就在這兒吧,現在不能上船,這兒更不能離人。”
“不能離人?”
韓渝探頭看了看塢門,低聲道:“這是做注水試驗,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安全比什麼都重要,不在這兒盯着不放心。”
航務工程局的老工程師微笑着解釋道:“船塢朝江面這邊寬82米,但浮箱式塢門只有66米長,塢門東西兩頭加起來有十幾米長的塢牆,注水通道都在塢牆裡,雖然我們對自己的設計和施工有信心,但就像小韓局長說的那樣,做注水試驗必須考慮安全。”
郭維濤反應過來,不敢再吱聲。
頂頭上司對安全非常重視,比如前幾天拆除浮箱式塢門外的大壩,他擔心浮箱式塢門和兩頭的那十幾米塢牆扛不住,制定了好幾套跟防汛搶險差不多的應急預案,而且在這兒守了一天一夜,幾乎沒怎麼閤眼。
對消防安全他更重視。
不參加培訓,不聽他講課,真不知道水上火災撲救有多危險。
過去十年發生的重大水上火災事故,幾乎都有消防員犧牲。
而且水上火災撲救跟岸上火災撲救完全不一樣,不是哪兒失火就打開高壓水炮往哪兒噴水的。
遇到油船或運輸化學品的船舶失火,就不能用水撲救。
又比如機艙失火,不能舉着水槍傻傻的往裡衝,不然一旦發生爆炸誰也活不了。
除了有可能發生的爆炸之外,大型船舶上的消防系統也可能讓消防人員全軍覆沒,因爲船上有二氧化碳消防系統。如果你不懂,無意中碰到哪個閥門,或船艙裡二氧化碳氣罐因爲大火發生泄漏,沒有氧氣面罩或所代氧氣面罩質量不好的消防人員就會缺氧窒息而死。
魚局還講過一個極具爭議的案例。
海運局有一艘近海客輪,在靠港時機艙失火,船員及時把旅客轉移上岸,來不及下船的船員從船頭跳江求生。
港口的企業消防隊全出動了,岸上的消防部隊也去了上百人和幾十臺消防車,釋放二氧化碳卻因爲艙門封閉性不好,機艙內的大火沒滅,於是動用全部的水炮水槍往機艙噴射水。
在撲救期間犧牲了兩名消防員,負傷的更多。
那艘客輪最終發生傾覆沉入江底,後來用國內最大的打撈船把它打撈上來的。
火災是九四年發生的,可直至今日海運局的很多船員都認爲要不是岸上的消防隊幫忙,客輪不會沉。
換言之,如果由懂水上消防的人指揮撲救,大火肯定能撲滅,客輪也不會沉。但岸上的消防官兵不懂,就知道噴水滅火,導致注水太多使客輪失去平衡發生傾覆。
隔行如隔山,水上火災撲救的專業性很強。
所以在水上消防協會成立之後的座談會上,沿江各企事業單位的負責人和幾個企業消防隊員的負責人,明確提出一旦發生水上火災外行不能指揮內行!
不管長航分局領導還是水上分局領導,哪怕市局的陳局親臨都不能給消防隊員下命令。
會上擬定了一份水上火災撲救指揮員的名單,魚局在指揮員名單上是第一個,名單上還有濱江港企業消防隊長方國亞,長航分局白龍港派出所的代所長陳子坤,水上分局水警五中隊長馬金濤等人。
值得一提的是,港監躉船很快變回公安躉船,確切地說是變回“萬里長江第一哨”!
水上分局和陵海公安局安排專人來重新佈置過,省領導的題詞掛在指揮調度室裡,二層小會議幾乎變成了榮譽室,掛滿了1988年以來濱江水警執行各種任務的照片和文字介紹。
同樣二十來歲,人家幹出那麼多成績,並且在水上執法救援尤其水上消防上那麼專業,郭偉濤對頂頭上司是發自肺腑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