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幾分鐘以後,趙小六又開始管不住自己的腦袋和舌頭了,作爲小弟,他真是最差勁的那種,心思太多,嘴太大,作爲遊手好閒的混混,他的敏捷和力量連雞鳴村村民的平均水準都不到,而且還毫無自覺,放到從前,別說是穿越者,就是穿越者幼年生活的那個賊窩都不會要他的——不過目前穿越者也只好有什麼用什麼了:“他們爲什麼追你?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不是的,他們不是夷人!”平時趙小六可不是那種有問必答的人,尤其是問話的還是個小丫頭片子,不嘴上佔兩句便宜他就姓走了,但是現在一來穿越者使用了命令的語氣與技巧,二來這一夜的突變給他的刺激太大,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樣,聽從剛剛給予了他一連串指示的“強者”——甭管王招娣的外形如何寒磣,她的語氣、姿態還有話語中隱含的殺人之意,都足夠讓膽子統共就那麼點大的趙小六服從她了:“他們跟我們一樣是村裡的人!是田家三兄弟和他們的手下!”
“啊哈?”這個回答有點出乎穿越者的意外了,他迅速讀取了王招娣的記憶:與周家不同,田家是村裡新起的大戶,他們家土地不多,然而據說在鄰村也頗有勢力,三兄弟號稱“三虎”,都學得一手的好拳棒,號稱四五個人近不得身,老三在“縣裡”做着什麼“教師”,似乎與學堂裡教娃娃的不是一路,具體區別在哪裡,沒進過學堂更沒進過田家大門的王招娣也分辨不出,大約就是學堂裡的教師吃的都是村民供給的粗茶淡飯,田家一年卻能殺若干頭豬,聽說都是“一頭兩百斤,殺出來,五指厚的肥膘”,說的人都嘖嘖有聲,連說帶比劃,聽的人也是連連點頭,半分也不質疑,像王招娣家飼養的一頭七八十斤的廋豬,根本進不得他家的法眼,他家也不做零賣豬肉給村民的生意,倒時常向其他大戶家買酒肉吃用,“錢財使得跟淌水似的!”
使得跟淌水似的錢財,自然來路有些半黑不白:村裡舊例,不許賭博,可光是雞鳴村,他田家就開了三個賭檔,那些終年酒肉不得沾脣的村民,倒有一大半把積蓄使在了他家的賭攤上,可是沒人敢對此有意見,田家三兄弟厲害不消說,他家第二代有七個子侄,收了四五個徒弟,就算不舞刀弄槍一般人家也敵他不過,連村裡負責納糧等事的首戶周大善人在他們面前都漸漸地說不上話,其他人還有什麼說話的份兒?有個仗着自己是“老戶”的私下說了句不許賭博的舊例,不巧被他家第四個侄子聽到,一巴掌打掉了兩枚門牙,愣是不敢吭聲,存弟家知道了此事,對王希是叮囑了又叮囑:寧可得罪田主周大善人,也不可得罪了“三虎”,平日裡其他人看到田家人出來,都繞着走,不敢說話。
穿越者撇了撇嘴,如果王招娣的記憶沒錯的話,那個因爲別人多了一句嘴就一巴掌打掉別人兩顆牙的田家兇人,就是剛剛被他一記吹箭撂倒的傢伙……如果用遊戲術語來說的話,就是剛出門便遇上精英怪,運氣真……雖然這怪的等級未免太低了點,一巴掌下去連人的腦袋都打不飛,可到底不是趙小六、存弟這種白板怪能比的……
自己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好呢?他上一輩子還在做賊的時候,也有過這種經歷,那時候他還是個“烏鴉”,真正的烏鴉會在白天的時候探查小鳥的窩,吃掉它們新下的蛋,組織裡的“烏鴉”會遊蕩在暗夜的街巷裡,“撿走”每一個“主人不夠小心”的錢包。
他那次運氣也是好得逆天,白天才走過一次的街道,不到十分晚居然已經有一個穿戴華麗的肥羊喝多了躺在地上,只等他開剝了。
經過鍊金藥水洗過的眼睛,夜晚視物如同白晝,可嘆他一開始竟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倒在地上的是個年輕人,一頭豐茂的捲髮簇擁着在酒力下顯得分外嬌豔的臉龐,不管是精心打理的頭髮還是顯然用了不少昂貴膏油修飾打理的臉都是上等肥羊的標誌,他在白天都沒見過這麼捨得在保養自己上花錢的主兒,再看對方衣服上層層疊疊的花邊飾帶,不由得心裡感嘆一句這一件衣服頂五十件,起碼花邊拆下來夠十個舞娘衣服用的,當然最要緊的是掏包,不過對方懷裡抱着的銀色小琴看上去也挺值錢的……咦?
這肥羊身上怎麼帶着血味兒?
他心知不妙,全速倒退,就看到一根銀線劃過——若是他再遲半步的半步,被開剝的,就是他了!
“咦?”這次換成對方驚訝了,大概是因爲沒想到他這個年齡已經開始了職業者的身體改造吧,畢竟即使在巫術普及的嘉羅世界,也只有最頂尖的那批人能夠承擔職業者改造的代價,那可不是喝點強化藥水,植入幾個鍊金物品的“改造”,那種東西要能算作職業者的話,畫眉毛也能算整容了!
例如,一個真正的“血鴉”,必須把所有的骨頭全部像鳥兒那樣掏空,裝上可以在爆發時提供更多新鮮空氣的氣囊,全身的關節也都要置換成可自主拆卸扭轉的關節,關節旁加裝彈性墊,一部分臟器也要活化置換,因爲原本承擔造血功能的骨髓被抽乾,另外一個臟器會被改造成血源地,礙事累贅的消化與生殖系統切除大半,等一系列集合了鍊金和巫術的改造完成後,理論上可以連續跳躍奔跑一天一夜,跑完後還能每秒刺出四十下打擊!
穿越者那時候只剛剛開始了第一步的改造而已,但是,沒有那一步的改造,他的人生就在那個小巷子裡結束了!
銀色小琴的琴絃,在它的主人手裡,既能奏出美妙或嘈雜的樂曲,也能於瞬間殺死一個不夠警惕的半職業者!
他退出琴絃攻擊範圍後,對方將琴一斜,改彈爲吹,不,那次他沒能躲過,只不過萬幸他手裡還有開刃的匕首,反手立即將中箭的部分挖去,腳步不停,總算逃出一條生路,代價是逃回窩後躺了三天。
等他開啓巫師的職業,得到足夠的權限查閱資料後,才知道對方是個挺稀少的職業者——小丑,這種職業者常見於舞臺而不常見於貴族,不過對於當天晚上的肥羊來說,花花公子外交官的身份倒是能很好地掩飾他的這個職業,帶領他參加談判場合的人在準備資料時告訴他這個外交官浮華誇張的外表下頗爲難纏,並列舉了對方在談判條件不中意時就表現得跟個說唱藝人似的“惡習”,給政敵起外號編段子,段子的邏輯未必通事實更是不一定有,可是大衆總是好起鬨的,容易叫人下不來臺,總之,總之對方雖然外表上看上去像個繡花的草包,不過他腦子裡其實還是有點兒細胞的,一個回合是對付不了的。
差點被繡花草包一個回合給對付了的穿越者也只好對那天晚上的經歷閉口不談,後來表面上他們成了一般意義上的好朋友,這個一般意義上的好朋友的意思是穿越者偶爾可以不打招呼去他家蹭飯,至於私底下嘛,穿越者從來沒忘了那晚的“大運”,預備幹掉的名單上少不了肥羊先生的名字,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就……
就穿越了。
雖然穿越了,但是肥羊先生的武器還是給穿越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他第一眼看到山上的矮竹的時候,就想起可以仿造做一根吹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