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可燃看到樹下男人的時候,滿地已經是屍體了。全都是七孔流血而死,似乎被什麼壓力震破了神經和血管。
而凰北玥則脊背靠着大樹,微狹雙目,正以格外深沉的目光睨着她。
這一刻的他,又像是凰北玥了。
她吃驚不小,心中萬般疑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凰北玥目光掠過鬱可燃,徑直落在令狐宴身上:“查一下這些殺手的身份。”
令狐宴點頭,立刻走到屍體旁邊,這些黑衣人不像是獨島的人,也不像是幻獄、加藤或者蒲生家的人,應該是外邊的勢力。
令狐宴單膝跪下,扒下一個男人的口罩,然後摸了摸他的領口,只覺得指尖觸摸的地方繡着一個徽章一樣的東西,翻開領口,赫然出現一個飛翔的雪鷹。
正是上官家族特務營的標誌。
“主人……”令狐宴若有所思地道:“華東向我們挑釁了。而我們至今未拿到獨島的領導權。”
凰北玥睨了一眼鬱可燃,深沉的眼眸中透出幾分寒意,如果不是這女人阻撓,昨晚一切或許都會順利進行。
他摸了摸黑檀木佛珠下正簌簌跳動的脈搏,道:“納蘭呢?”
令狐宴有些驚慌:“我以爲她已經無關緊要,便任她走了,她看樣子要去投奔那拉達赫的轉世上官非池,我故意放她走的,畢竟……她,她對幻獄的成立做過貢獻……我總不能趕盡殺絕!”
“你太欠考慮!”凰北玥眸子漆黑,染上了一點沉重:“她手上握有寄生蟲的母蟲,若投奔華東區,可想而知會將寄生蟲泄露給上官世家。”
寄生蟲?
凰北玥沒有屏蔽鬱可燃,所以鬱可燃自然聽到了他說了什麼。納蘭竟然拿着寄生蟲的研製方法投奔了上官非池?
寄生蟲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鬱可燃此刻還沒有意識到寄生蟲的危害,她只是覺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是那麼不可思議。她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凰北玥回來了,可是他卻變得高深莫測……甚至有些陌生。
鬱可燃凝凝看着凰北玥,凰北玥始終低垂着眼簾,好像昨晚上肆意羞辱她的男人不是他一樣。
白天的他和夜晚的他就像是兩個極端,一個偉岸俊逸,一個邪魅慵懶。白天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晚上的他連父親都不管不顧,像是個外人。
這兩種極端表現,都是他沉睡二十年後的性格麼?
令狐宴見兩人默默地對峙,不由咳嗽一聲,走到凰北玥耳邊道:“主人,你該還俗了……我把一切都告訴她了……”
凰北玥眸子犀利一閃,喝道:“所謂轉世一說,都是加藤家奇聞異志的記載,我都不相信,你竟然講給別人聽?”
令狐宴道:“他們不相信您是凰北玥,所以我就把事情追根溯源了一下。現代社會不相信轉世一說,不提轉世也罷。可是,您是真真正正的魃族後裔,這個您可不能否認的啊……”
凰北玥再次摸了摸黑檀木佛珠,終於挑眉看向鬱可燃:“小燃,嚇壞了吧?”知道他是魃族後裔,她會不會害怕他?
畢竟,他體內流淌着怪物的血。
以前以爲自己得了肺病,後來則以爲自己中了hp病毒,以爲喝了不死妖王上官曜的血後,身體就會好轉,誰知道更加惡性地變異了。甚至直到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的血統…
而都過了那麼多年了,這個他深愛的女人至始至終從未表達過她對他的感情。哪怕是一句簡單的:我愛你。
她一定不愛他,很久很久以前就不愛他了。
鬱可燃迎上凰北玥的眸子,心底像是被一隻大手不斷拉扯,又疼又酸。
他的聲音又恢復成了凰北玥的聲音。
她非常肯定,此刻的凰北玥的確是凰北玥,不是別人。可是昨夜他那反常的表現又是什麼東西在他身上作怪?鬼上身?
“可以還俗了麼?”鬱可燃接着令狐宴的話問道:“現在我相信你是我的北玥哥了……你身體被人動了手腳,纔會行爲失常,不過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會幫你剋制你身體裡的異物……”她目光看向他綁着黑檀木佛珠的左手腕:“那東西看來被黑檀木佛珠鎮壓下去了,是麼?”
凰北玥點點頭:“寄生蟲有神經傳染性,昨晚我沒控制得住它……”
“不用解釋了,北玥哥,我相信你。”鬱可燃走過來,手攬住了他的胳膊:“走吧,大家都在宴會廳等着你。跟他們解釋清楚,父親就不會懷疑你了……”
凰北玥點點頭,正要跟鬱可燃一起回去,忽然想到了什麼,卻搖搖頭:“我這次回來目的並不是奪權,我也不想打亂這二十年來獨島失去我之後建立的新秩序。”他想了想:“我只是想留在我的家鄉,和我心底的人朝夕相伴。”
他心底的人,自然是鬱可燃了。
他已經說得如此明白,鬱可燃自然也明白。他是爲了她回來的。因爲她誦經聲忽然斷了,因爲她在爲他誦經的時候,還想着另外一個男人。
或許,她是該做一個最終的選擇了。
再也不要優柔寡斷,再也不要藕斷絲連。
可是北玥哥,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是愛情麼?
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考慮麼?
凰北玥看鬱可燃猶猶豫豫的態度,便知道她還沒能徹底歸屬於他,他笑笑,往後退了一步,距離她稍微遠了點,道:“我還是回伽藍寺吧。”
話畢,再沒看她一眼,便讓令狐宴跟着去車上了,汽車啓動,向伽藍寺駛去。
鬱可燃站在林子裡,心底沉重的就好像沉浸在深海里。她是鬱可燃,被人詆譭,也被人讚美,她一生都在追尋自己的愛情,可是愛情卻讓她很無力。凰北玥就算沒問題,可是他也對她很是淡漠。
他大概真的在報復她。
“鬱小姐,我們該走了……”加藤工信身披紅色袈裟,說道。
“大少奶奶,昨晚上我策動蒲生家按兵不動,恐怕得罪了少爺和令狐宴……”令狐宴臉色盡是苦悶。
加藤工信道:“我也得罪了令狐宴和凰北玥,早就被家族除名了。”
兩人談到這裡,都是一臉苦悶。如果早知道凰上將是因爲身體中了寄生蟲纔會神經感染,行爲異常,他們就不會跟他做對了。
他們可是對凰北玥最爲忠誠的人了。
鬱可燃道:“你們的忠誠他會看在眼裡。再說你們也看到了,他對權力並不是很在乎。所以你們放心做你們的事情吧,不會有人害你們的。”她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去吧。給我留下一輛車。我想單獨思考一些問題,思考完我就自己開車回去。”
“怎能讓您一個人留在這兒?如果上官家族又派殺手來了呢?”加藤工信說道。
蒲生阡陌卻拉住加藤工信這個老和尚的權杖,道:“他們已經派了殺手,一天之內不可能有第二次進攻,放心吧。我們走,讓鬱小姐好好想想如何處理和凰上將的關係吧。”
加藤工信還是擔心鬱可燃,不過蒲生阡陌一把拉住他,把他往汽車裡推。最後汽車一溜煙兒跑了。
鬱可燃看到那兩個老傢伙如同頑童一樣,不由勾起脣角,笑了笑。
忽然,身後走出一個人影。
鬱可燃靜靜站立着,並不動作,似乎早發現了這個人的存在,從容鎮定道:“出來吧。我知道你是……上官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