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他沒急着拾掇凌二去寧波,而是掏錢先把兩個老表打扮了一番,從內褲到褲子,全是嶄新的,就連凌龍也跟得了一件牛仔褲。
然後中午,又掏錢,請大家下了館子,五花肉管夠,敞開了吃。
邱紹亮和邱紹傑大口大口的吃着,一塊一指長、一掌後的大肉,一口一個,一點兒也不含糊。
凌龍吃的稍微含蓄一點,一直以爲他和堂弟一樣是給王剛打工的的呢,現在才明白,他的老闆是他的堂弟。
他來蹭吃蹭喝,還是沾堂弟光呢,所以還是注意點形象,不招人煩爲好。
最關鍵的是他心裡有事,堂弟這幫子人在搞投機倒把呢,他有點憂心。
“該吃就吃,吃飽了下午有事情呢。剛哥不是外人,不用那麼客氣的。”凌二好像明白他的心思似得,轉而又低聲道,“有什麼事,回頭咱哥倆再細說。”
王剛跟着道,“對啊,別跟我客氣,要是拿你當外人,就不喊你過來了,多吃點飯,吃點菜。想喝酒了,咱們就等晚上事情忙活好了再喝。”
凌龍道,“謝謝剛哥。”
也跟着一連扒了兩口飯。
吃好飯後,凌二買了四包紅雙喜,等他們下樓,四個老煙鬼一人丟了一包。
圍坐在路邊的花壇邊上,凌二在他們騰雲駕霧的時候開口道,“你們搞明白我們是怎麼賺錢的沒有?”
望向的是邱家兄弟和凌龍。
邱紹亮嗓子眼有油水,抽菸都舒服,長長吐了個菸圈後笑着道,“昨個到現在我是看明白了,就是倒差價,比如咱們省城的券便宜,浦江的貴。有本錢就都能做。”
凌龍道,“是有膽量的才能做。”
上午陪着堂弟等人在證券營業部溜達一圈,發現聰明人還是極其多的,但是有膽量的人也不少。
凌二道,“是這麼回事,這年頭從來不缺少聰明人,做的也不少,說實話,大家做的都膽戰心驚,但是想掙錢,就不能瞻前顧後。
很多新生事物,法律沒有允許,但是也沒有禁止。
蕪湖的年傻子大家也知道了,鬧那麼大,最後也屁事沒有。”
他和王剛高估了三個人見錢眼開的貪婪,三個人喜歡錢不假,但是這份貪婪還是沒有超越他們的膽量。
早知如此,來之前就應該說清楚的。
王剛道,“你們考慮好,不行我現在就送你們去火車站,給你們買票回家。這趟也不讓你們白跑,一人給你們二十塊錢,就當浦江一日遊。”
邱家兄弟對視一眼,毫不猶豫的搖搖頭,邱紹傑道,“老表,就一句話,開學你大侄女要讀高二了,你讓我掙到學費錢就行。”
王剛笑着道,“那太沒問題了。”
孩子學費可不止開始商量好的那點工資了。
凌龍對凌二道,“我無所謂,像你說的,再差也不能比現在差了,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我也是這個意思。”邱紹亮跟着道,“怕個老卵,再不掙錢娶個媳婦,我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凌二攤攤手道,“這是達成一致意見了?”
邱家兄弟點點頭。
凌龍道,“你是我弟,我肯定跟你一條心,有什麼事哥擔着,不能讓你一個人衝鋒陷陣,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他理解弟弟,他叔叔嬸嬸不靠譜,一家子全靠大妹和弟弟撐着,大妹畢竟是女孩子,力有不逮,如果凌二再不好強一點,這家是真完了。
凌二欣慰的拍拍他肩膀道,“有弟弟有口吃的,少不了你的。”
做好各自的思想工作後,凌二帶着大家打車往閔行的客運中心去,然後轉乘到金山衛。
王剛以凌二爲主心骨,也不問三七二十一,跟着走就是了。
至於邱家兄弟和凌龍自不必說。
凌二想的很清楚,浦江是中國最大的經濟城市,浦江經濟區是中國最富庶的地區。
在改革開放的前期,它的經濟總量佔全國工業總產值的九分之一,財政收入佔全國六分之一,外貿出口總額佔全國三分之一,工業消費品的調出量佔全國一半,港口吞吐量佔全國口岸吞吐量的40%。
所以,凌二不想再捨近求遠,論國庫券的數量,沒有比浦江地區更多的了。
從金山衛石油石化區,到吳涇化工區、閔行機電工業區,再到松江輕工業和機牀工業區,對凌二來說,全部是機會。
金山衛是他的第一站。
金山衛是本世紀七十年代隨着石油化工總廠的建設而迅速發展起來的新興工業城鎮,是石油化工工業的重要基地。
一座海灘上建起來的衛星城鎮,距離市區有七十多公里。
嚴格來說,和市區說的是兩種不同的方言,真正哪種代表着正宗的浦江話,還是政治和經濟地位說了算。
正如廣州人的口音光明正大的代表了正宗的粵語,代表了全廣東人的說話方式,不管廣府、客家、雷州、潮汕人心裡怎麼MMP都不管用。
下汽車後,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
在石化總廠的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後,凌二讓其他人休息,只帶着王剛出門。
王剛問,“咱們不能直接在人家廠門口掛牌子收購吧?”
凌二道,“當然不能了,人家保衛科肯定要扭送你去公安局。”
旁邊有一家露天台球室,三三兩兩的穿着工作服的人在裡面打檯球,都是帶彩頭的,好像還不小。
凌二買了瓶汽水,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觀看。
“走。”凌二招呼王剛一聲,跟上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年輕人穿着石化廠的制服,經過石化廠的大門,在繞過一圈圍牆後,看左右無人,正要翻牆過去,卻聽見了一聲重重的咳嗽聲。
站在他身後的是凌二和王剛。
“有事?”他睨視着兩個人。
凌二道,“兄弟,不用緊張,我們只是路過,你繼續,當我們不存在。”
“有什麼招放出來,”凌二越是這麼說,他反而越緊張,“到底什麼意思吧?你是哪裡的?”
單純看凌二等人的穿着打扮,他瞧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