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並不知道自己惹動了多少情思,對於他來說,愛情雖然重要,卻遠遠不是他生活中的全部。
他趁着俞世海叛亂的機會救回秀雲後,本來還以爲和葉知秋有一場官司要打,沒想到葉知秋並沒有向他詢問過程,甚至都沒有打聽過李重光的下落。
事實上葉知秋雖然沒有明說,仍然隱晦的表達了對吳畏擇偶對象的不安。不過看到吳畏態度堅決,也就沒有再多說,反而給了吳畏一天假,讓他可以籌備過婚禮後再出發去追擊俞世海。
吳畏倒是不急着洞房,但是他覺得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後,也許秀雲會需要一個交代,於是就答應了下來,然後去詢問秀雲的意見。
結果很出乎他的意料,秀雲並不擔心婚禮的倉促,事實上以吳畏今日的權勢,就算他打算當天就辦婚禮,全四九城敢不來道賀的人用一隻手也能數得過來。
看起來李重光對秀雲說過了什麼,所以秀雲的態度也很堅決,她覺得自己的出身會耽誤吳畏。當吳畏表示自己並不在乎的時候,秀雲很冷靜的問他,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後,再有涉及到皇族的事情,他會採取什麼樣的立場。
這是一個很難堪的問題,吳畏不會在乎皇族,但是秀雲必須在乎,那是她的身份決定的。
“與其同牀異夢,不如相忘於江湖。”
吳畏當時最強烈的念頭是“怎麼沒早點把李重光這個賤人弄死”。
秀雲外柔內剛,這種心結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開解的,吳畏起程在即,也不可能留下來陪她,只好請秋衛卿幫自己照顧秀雲。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不怎麼靠譜,秋衛卿就算再是女中英豪,在這種事情上也很難找到立場。但是吳畏手下雖然猛將如雲,能交託妻子的朋友卻沒有幾個,鍾笛算一個,還在日本。葉黛算另一個,還在家養傷。那就只剩下秋衛卿,趕到這裡了,吳畏也沒辦法。
所以呂蘭清對他的猜測沒有錯,出京之後有些事情他的確可以做得更加圓滑一點,但是他都沒有費心思去作,只是一力平推,以他自己的方式向葉知秋表達自己的不滿
。
葉知秋估計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吳畏一路追擊,一地雞毛之後,總統府一直在裝聾作啞。
現在主持政務院的是程斌,他不是程選傑那樣的書呆子,當然也不肯背這個鍋,葉知秋都不管,他更是連地方上的電報都不看。府院兩地有志一同的對吳畏裝看不見,任憑吳畏把西行之路攪個天翻地覆。
現在回想起來,只怕葉知秋和程斌這翁婿兩個還恨不得吳畏把地方政府攪得更加悲慘一點,好讓中央政府可以明正言順的接收地方權力。
這一路打到迪化,終於消滅了俞世遠叛軍,又在回疆大殺特殺一番後,吳畏心中的鬱悶總算是減輕了一點,看到葉知秋以總統府名義發來的電報,吳畏估計葉知秋這次是真生氣了,所以才乖乖的交權走人。
騎在馬上,吳畏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隨軍醫院那些嘰嘰喳喳的小護士們身上,而是老神在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總醫院不可能陪他去俄國,但是從迪化去葉卡捷琳堡路途遙遠,所以韓樺祖仍然決定派出一支醫療隊跟隨葉知秋出國。拉什醫生自告奮勇帶隊,韓雅穹也想去異國看看那位如今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女人。韓樺祖雖然不捨,但是想到隊伍裡還有肖媛和呂蘭清,也就沒有反對。
因爲這幾個女人的原因,醫療隊裡的女性比例頗高,很多年輕的小護士都藉着這個機會出國看看,一方面跟着軍神走安全有保障,可以體驗一把公費旅遊的待遇。另一方面獨立團的軍官們大多年輕未婚,跟在吳畏身邊前程遠大,正是合適的金龜婿,稍微有點心思的女孩子都願意碰碰運氣。
於是獨立團這次行軍的過程當中就頗爲香豔,出了迪化,隊伍中就一直能聽到女孩子們的大呼小叫聲,即使眼睛看不到,聽在心裡也讓年輕的官兵們心裡癢癢的,說起話來都格外大聲。
獨立團在迪化並沒有補充兵源,但是從迪化出發後,隊伍中仍然多了一部分十二師的官兵,這些人是以翻譯和嚮導的身份加入進來的,畢竟過了迪化,就很難遇到人口稠密的大城了,吳畏和他的獨立團沒有穿越大西北的經驗,需要有人指引。
房海濱因爲曾經與獨立團並肩作戰的經歷,所以成爲了這支嚮導部隊的指揮官,事實上他很明顯的感到,託帕爾追擊戰後,他對獨立團的很多讚美之處都讓十二師的同僚們不舒服,這次任務很可能就是被排擠的表現
。
不過這倒是正中他的下懷,除了不怎麼放心留在迪化的家人外,他倒真想和獨立團一起去看看國境線外是什麼樣子的,對於他這樣年富力強的軍官來說,能夠有機會跟隨一個百戰百勝的統帥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獨立團整編之後,取消了營級建制,團部直接下轄連隊。從前的三個營長留下一個在迪化組建留守處,李炎芝和歐陽興祥都調進了團部,成了中校副團長。
一般情況下,有歐陽興祥在,李炎芝都撈不着當尖兵的差事,只好老老實實陪着團部一起往前挪。和團部在一起,李炎芝這個團副就沒什麼作決定的機會,基本就是一個傳聲筒,吳畏和劉東明有什麼命令,他就去落實,還不如從前當營長的時候幹得有意思。
所以當團部的參謀過來通知他準備宿營的時候,李炎芝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同樣的命令也傳到了前面開路的歐陽興祥那裡,所以挑選宿營地和佈置正面的警戒不用李炎芝操心。
事實上部隊訓練有素的一個好處就是指揮官只要下達明確的命令就行,基層官兵們自然可以根據命令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真正讓李炎芝頭痛的是隨軍的醫療隊和十二師的嚮導隊,後者好歹是軍人,雖然對獨立團那一套並不熟悉,但是至少還服從指揮,醫療隊就比較悲劇,這幫人看什麼都新鮮,而且臭毛病一堆,總是自覺的監督部隊的衛生情況,包括飲食住宿等等各種事情。在李炎芝看來,行軍又不是過日子,哪有那麼多好講究的?當兵的身體也沒那麼金貴,就算不乾不淨吃了有病,也就是拉兩天肚子的事,犯不着那麼大驚小怪。
偏偏吳畏對這些事情也很重視,劉東明那是堅決貫徹吳畏的命令,自然也就苦了李炎芝這個具體辦事的,每一次宿營簡直就是搞一次基建。
按照獨立團的操典,在陌生地區宿營的時候,需要構築環型工事,設立支援火力點。好在獨立團全部火力摩托化,機槍都在卡車上,不用卸下來進入陣地,算是省了好大一件力氣活。
選好宿營地後,四輛前面加裝了鐵鏟的卡車開始吭吭嗤嗤的挖溝。李炎芝在迪化城裡看過新送來的特別維修車和拖車裝上鐵鏟幹這個活,在堅硬地面上的工作效率堪比一個連的步兵。
但是煤氣化改造後的卡車動力比特別車輛差了接近一半,又沒有機械臂,只能當推土機用,還要時不時停下來讓步兵們修整地面,速度慢了一倍都不止
。
再加上改裝的卡車就這麼幾輛,所以除了節省士兵們的體力外,也沒比人工挖掘速度快多少。每天行軍和宿營的時候,還要專門派出士兵收集燃料。
這是整編後第一次真正的野外宿營,所以儘管早就演練過各種預案,吳畏還是早早就下達了宿營的命令,就怕出什麼差子,在天黑下來之前做不完所有的工作,到時候視線不良,就更容易出亂子。
拉什醫生對這些能動的機械一直都很好奇,一路上都坐在卡車裡看司機操作,現在不但一臉的黑煙,燕尾服上都是灰,一拍就跟起霧似的,他也不在意。停了車就下來看推土機施工。
公子爵還要回京城組建生化實驗室,自然不能陪着他。好在拉什在總醫院混了兩個多月,倒也不愁沒人搭理他,只不過言語不通,需要翻譯總是一個問題。據說他正在努力學習漢語,好和小護士們直接說話,不用看那個對他嚴防死守的翻譯臉色。
他站在營地邊緣,看着卡車用鐵鏟慢慢推出小山一樣的泥士,不住的搖頭驚歎。沒有注意到身後肖媛和呂蘭清並肩走了過來,呂蘭清用英語打了個招呼,問道:“威廉先生沒見過汽車?”
拉什轉頭看到肖媛和呂蘭清,很紳士的摘下帽子微微彎腰。他來中國的時間也不算短了,知道這個國家的女性不習慣施吻手禮,不然他倒不反對多親親這兩位漂亮的女人。
然後他回答道:“我離開倫敦的時候,街道上已經可以看到使用蒸汽動力的馬車了……”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搖頭笑道:“沒有馬當然不能再叫馬車,也許叫它汽車再合適一點。”他解釋道:“蒸汽驅動的車。”
肖媛曾經和葉知秋一起出訪過英國,也見到過拉什說的車輛,會意的笑道:“據說那種車在冬天的時候會到處漏出蒸汽,的確可以叫做汽車。”
拉什很高興,有一種它鄉遇故知的感覺,事實上他這一路上都在感嘆。整個獨立團當中,除了他的翻譯之外,會英語的男人只有一個吳畏。而會英語的女人卻有三個,在這個神秘的國度裡,女性的受教育水平居然高過男性,這真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