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楓是與愛愛一起回去的,他與楊曉蘭合買的那套房子,基本上都是愛愛在住,張楓自己反倒很少去了,只把那裡當做是存放重要東西的倉庫和餐館,平時在縣裡的時候,不是住在羅村家裡就是在辦公室過夜,在這兒住的機會顯見是極少的。
愛愛把房子收拾的挺規整,就是女性化的氣息太過濃郁了一些,張楓倒是不怎麼在意。
已經是凌晨時分了,愛愛忙了一晚上,這會兒早已疲乏不堪,不過還是給張楓準備了洗澡熱水和換洗衣服之後纔回臥室睡覺,儘管與張楓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但張楓的一些生活習慣她卻很熟悉,當然這也是她肯留心的緣故。
家裡已經安裝了直撥電話,這是張楓當公安局長的時候裝上的,平時用的機會並不多,而且話費也不用他去繳,直到現在還掛在公安局的賬戶上,當初本來就是當辦公電話給裝上的,如今成了縣委副書記,更沒人在這種小事上計較了。
洗了個澡,換了睡衣,張楓出來的時候,發現客廳的空調早就已經開了,溫暖的和風一點兒也讓人察覺不到現在已經是寒冬了,坐在沙發上,從茶几下面摸出煙盒,掏出一支菸點燃,輕輕的噴吐出一長串的菸圈兒,張楓看了看旁邊的電話機,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
要說心裡一點兒也不擔心張恪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但張楓還是忍着沒有主動打電話去張恪家裡,對於王慧這個人,他是從心底感到厭惡,但換一個角度來看,實際上卻也無可厚非,如今的大多數人,不都是這樣嗎?百善孝爲先的思想觀念,已經被金錢至上慢慢淹沒。
實際上,你真的不能對王慧有太多的苛責,站在旁觀的角度來說,對於小家庭的貢獻,王慧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與朋友交往,也落了個相當不錯的名譽,對待孃家的親朋故舊,兄弟姊妹,那更是沒得說,唯獨在婆家這邊,簡直就跟對待敵人差不多。
不過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自己的大哥和侄子卻是不能理會的,張楓長吁了一口氣,盯着電話有些爲難,琢磨半晌之後,還是抓起了話筒,不過卻是撥打了姐夫方嵐的尋呼,讓他方便的時候回個電話,思來想去,覺得也只有跟方嵐瞭解一下詳情更適合一些。
嗚呼意料的是,過了還不到兩分鐘,電話就回了過來,方嵐滿是驚喜的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張楓,我正愁怎麼跟你聯繫呢。”
張楓也不廢話,直接問道:“我哥的商店究竟怎麼回事兒?”
方嵐嘆了口氣,把自己知道的情形說了,道:“晚上陪聯合執法組的人去歌舞廳了,聽他們露出來的口風,好像是專門針對你哥的,還有,我總感覺,這次的事情有些詭異,聽你哥兩人的猜測,應該跟一家恆源商貿的商店有關,而且那家在縣裡似乎很有關係。”
張楓“嗯”了一聲,道:“商店被查封的貨物有問題沒有?”
方嵐苦笑道:“王慧說沒有任何問題,都是從正規渠道進的貨,而且商店的經營方面也沒有出格的地方,不過,真要啥問題都沒有的話,又怎麼可能被人把門關了?還有庫房,看他們兩人的神色,也知道王慧說的話不怎麼靠譜。”
張楓吁了口氣,道:“既然這樣,你啥也甭管了,都沒有問題,還怕個球,就當她說的都是實話好了,否則的話,到頭來還得落埋怨,這次的事情,也算給他們個教訓吧。”
掛了電話,張楓沉吟了片刻,又撥了方曉的號碼,要論起周安縣的地頭蛇,方曉絕對是天字第一號的,在緝毒隊當了幾年的大隊長,手底下全部是那些沒有任何道德底線的癮君子和毒販子,各種不爲人注意的角落,幾乎都有他們的身影。
電話一通,張楓開口就吩咐道:“查查恆源商貿的底細,越快越好。”
別看已經過了午夜了,但方曉接了任務還不到十五分鐘就把電話回了過來:“老闆,恆源商貿的老闆娘是溫縣長的大女兒溫倩倩,溫倩倩的老公就是在川湘居被人收拾了一頓的郝春喜,還有啊,搞張恪商店的也是溫倩倩讓人弄的,先是找人摸了底細,然後讓人上門去查。”
張楓早把郝春喜的事兒忘得一乾二淨,聽方曉一彙報才明白,感情禍根在這兒埋着呢,並不僅僅是因爲同行競爭的緣故,心裡便有些生氣,隨口問道:“郝春喜怎麼處理的?”
方曉聞言先是一愕,隨即明白過來,感情老闆壓根兒就沒在意過郝春喜,上次川湘居的事情過後也沒有過問此事,否則的話,也不可能不知道郝春喜的事情,連忙彙報道:“沒怎麼處理啊,聽說川湘居的事情那小子認了罰,回來後沒幾天就繼續**的執法大隊長了。”
張楓聞言只覺得胸口一陣煩悶,草泥馬,哪有這樣處理的?認了罰就沒事兒了?那不是有錢人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看來,有些人還真是膽大妄爲,給臉不要臉啊,張楓臉色微微一沉,頓了頓才道:“去,讓郝春喜長點記性”
掛了電話,張楓就開始琢磨,怎麼給溫春明找點不愉快,不用說,郝春喜之所以能有那樣的處罰結果,肯定因爲有溫春明的摻和,這廝上面還有譚靖涵護着,自己硬要跟他對着來的話,譚靖涵絕對是不願意的,得想個輒兒才行。
至於方纔隨口讓方曉教訓郝春喜,他倒是沒怎麼在意,方曉這種人,最擅長的就是構陷設局,隨便找個藉口讓郝春喜吃點虧受些教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想了半天也沒什麼眉目,張楓索性回屋睡覺去了——
黃膺三更半夜的被電話鈴聲驚醒,心裡十分的惱火,寒冬臘月的,誰睡到半夜也不想起牀,更何況,他這會兒懷裡還抱着一個香噴噴的大美人兒呢。
連續不斷的鈴聲讓侍奉黃膺的張梅也清醒了過來,在黃膺的懷裡扭動了一身嬌柔的身子,張梅膩聲道:“所長,還是接一下吧,這時候打進來的電話,怕是會有重要事情。”
黃膺在張梅懷裡掏了兩把,心不甘情不願從被窩裡面伸出手,在牀頭櫃上抓過話筒,語氣冷冷的道:“城關派出所,請問哪位?”
今晚正好是黃膺在城關所親自值班,當然了,若不是張梅這個小妖精,他是不可能住到派出所來的,但要找一個比城關所更安全的**場地,還真不容易,更何況,他偷的還是城關所的辦公室主任張梅,人家的丈夫可是縣政府辦的秘書呢。
黃膺今年剛三十出頭兒,在基層刑警隊幹了十年的刑警,退伍軍人出身,沒什麼學歷,所以雖然立功不少,但在晉升上卻一直不怎麼順利,一直到張楓擔任縣公安局一把手的時候,才因爲不少幹部犯事兒被拿下,他機緣巧合的被提拔成了城關所的所長。
城關所原來的所長餘彬,跟趙廣寧跟得太緊,巴結的時候沒看準機會,被張楓弄進了檢察院接受調查,最後鋃鐺入獄,但他的情婦張梅卻依舊在城關所當辦公室主任。
黃膺雖然已經三十出頭,卻依然是光棍兒一條,哪裡受得了張梅的勾引?沒幾下就勾搭成奸,倆人滾到了一張牀單上,黃膺也藉着在城關所堅持值班的名義,與張梅雙棲一起飛。
放下話筒,黃膺已經顧不得冷颼颼的涼風了,一骨碌從牀上爬起跳了下來,道:“有重要案子,我得親自出警,你也快點兒去辦公室”
僅僅才五六分鐘後,城關所的警車便衝出派出所大門,數十名公安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直奔縣南新街,將位於南街村辦公樓對面的恆源商貿給圍住,並分派人前後堵住了所有的進出口,然後黃膺從指揮車裡面出來,瞄了一眼店門,冷聲道:“砸門”
指揮車裡跟出來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民警,伸手攔住了準備砸門的幾個協警,湊到黃膺身邊低聲道:“黃所,似乎不大對頭啊,您確定是這家恆源商貿?”
黃膺瞥了中年民警一眼,道:“縣城有幾條南新街?”
中年民警苦笑了一聲,道:“自然只有這一條,恆源商貿也唯有這一家,可是,不能亂來啊,您總該知道這家恆源商貿是誰家開的吧?”
黃膺臉色一沉,道:“老趙,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浪費那麼多口水乾嘛?我又不是工商局長,也不是戶口稽查科的,怎麼會知道這家店是什麼人開的?難道還是外國人不成?”
老趙聞言,眸子裡閃過一抹惱色,不過迅快便掩飾了過去,依舊低聲勸解道:“外國人到不至於,真要是有外國人在縣城開這麼一家店面,也輪不到咱們來管是不是?”
黃膺臉上立馬就閃過一抹厲色,他年輕的時候在部隊,當的就是邊防兵,而且還是邊防哨所,就因爲與執行任務的時候與外國人發生衝突,受傷之後才退役轉業的,在部隊所受的教育可就單純得多了,對外國人的態度也不像普通人那樣,“你到底想說什麼”
老趙倒是沒想到一句閒話讓黃膺的目光突然變得像殺人一樣冷冽,身子不由自主就是一縮,忙道:“這家恆源商貿的老闆叫溫倩倩,她男人就是市容執法隊的郝春喜。”
黃膺“嗯”了一聲,道:“不過一個街痞子罷了,有什麼不能動的?”
老趙苦笑道:“溫倩倩的父親是溫縣長,公公是郝副縣長,都是咱得罪不起的。”
黃膺聞言果然微微有些遲疑,目光在恆源商貿的牌子上打量了片晌,正猶豫不定間,恆源商貿的店門卻晃晃悠悠的升了起來,卷閘門升到一半的位置時,從裡面低頭鑽出一個人來,陰沉着臉罵道:“哪個王八蛋,三更半夜的來擾你爺爺的好夢?不想混了是不是?啊?”
老趙臉色又是微微一變,低聲對黃膺道:“看到了吧,這人就是郝春喜,人家根本不把咱們往眼皮子裡面夾啊,黃所,您看是不是……”
黃膺的臉色卻是幕然一沉,揮手說了一個字,道:“查”
出警的公安可不管郝春喜是什麼背景身份,出事兒了有上司出面,就是要頂崗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小嘍囉,但要是真的查出了東西,今天可就立了大功了,成名露臉啊,所以黃膺的命令一出口,十多個協警登時如狼似虎般就衝進店裡,把郝春喜擠得翻下臺階,跌了個跟頭。
老趙的臉色登時就陰沉下來,眸子裡卻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喜色,他沒有跟着進恆源商貿的店門,而是悄悄後退幾步,趁着沒人注意的功夫,對指揮車旁邊留守的一名協警低聲耳語了幾句,待那個協警點點頭離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之後,老趙才緩緩進了店門。
郝春喜從地上爬起來後一臉的暴怒,他簡直都要被這幫無法無天的公安給氣瘋了,但大腦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跟着衝進自己商店之後,翻出大哥大就開始撥電話,還哆嗦着手指着黃膺等人罵道:“草泥馬,今天要是不剝了你們這身皮,爺爺跟你姓”
黃膺冷冽的目光掃了過去,冷哼了一聲道:“拷了”
卻是連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身邊登時就有倆民警衝了過去,先一把搶過大哥大,隨手往旁邊一仍,另一個擡腿就是窩心腳,把郝春喜踹翻在地,從腰裡拽出手銬,將郝春喜拷了起來,這個民警的手法還挺缺德,把郝春喜的腳手拷到一塊兒,讓郝春喜躺地上動不了。
被另一個民警扔掉的大哥大,好死不死的正好跌進商店的大醋缸裡面,咕咚一聲就沉底了,把個郝春喜給心疼得哎喲一聲,這部大哥大可是花了他整整三萬多才弄到手的,就這麼一分不值半釐的扔醋缸了,就是撈出來,還能有個屁的用。
恆源商貿的店面足足有五間,極爲寬敞,後面還有庫房,前後連在一起,臥室也在後面,前邊鬧騰這麼厲害,裡面自然也驚動了,黃膺的人還沒咋地動手呢,就從簾子後面出來一位二十六七歲的**來,披着拉絲頭,穿着粉紅色的絲綢睡衣,趿拉着一雙棉拖鞋。
黃膺看到這個女人,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不用說,這人肯定就是常委副縣長溫春明的大閨女了,模樣倒是不錯,看上去挺周正的,身材也不賴,一米六出頭的身高,前挺後翹,妖嬈多姿,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怎麼會跟郝春喜配成一對兒。
一眼看到地上蜷縮成一團,被拷着手腳的郝春喜,溫倩倩登時就有了幾分發狂的跡象,不過幸好郝春喜腦子還沒有壞,大聲呵斥道:“進去這裡沒有你的事兒女人家的,看你成什麼樣子?穿衣服去滾”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都有些聲嘶力竭的味道了。
溫倩倩從出來開始,連一個字也沒說,被郝春喜一罵,臉色忽青忽白的變幻了一下,隨即咬咬牙,跺了跺腳,三不管的轉身進屋,眨眼功夫就消失在簾子後面。
黃膺眼睛眯了一下,沒有理會溫倩倩,恆源商貿的所有進出口都堵上了,也不虞她會逃跑,而且眼下的關鍵並非是控制人員,而是找東西。
恆源商貿的貨架擺得很整齊,大廳中間全是一人高的超市貨架,還有四方形的堆頭,靠牆的纔是較高的貨架,最高的地方需要人字梯或者墊凳子才能夠得着,十幾個協警在大廳裡面齊齊翻檢,貨架上的酒瓶被劃拉到一邊,偶爾也有跌到地面摔碎的,登時酒香四溢。
黃膺徑直走到靠近門口的收銀臺跟前,收銀臺這邊擺的清一色是香菸,背後的貨架上則是各種包裝精美的禮品,盒裝茶葉、精裝的高檔酒、整條的香菸等等,稱得上琳琅滿目,看得出來,溫倩倩的這家店面還是經營得相當不錯的,品位還是有點兒。
指了指上面的貨架,黃膺道:“來兩個人,把上面的禮品盒全拆開”
郝春喜此時卻已經不吭不哈了,只是冷冷的看着黃膺等人,待到黃膺讓人拆禮品盒時,郝春喜才微微便了顏色,嘶聲道:“那些盒裝禮品,隨便一件都價值數百,你們拆之前可想好了,別到時候賣老婆都賠不起”
黃膺冷冷的掃了郝春喜一眼,道:“先顧好你自個兒吧”
刺耳的警笛聲突然傳來,及至門外才嘎然而止,隨即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在倆民警把貨架上的禮品盒挪開的時候,縣公安局的局長葉青帶着幾個刑警從門外進來,目光在大廳掃了一圈,然後朝黃膺走了過來。
櫃檯裡面的倆民警移開禮品盒時,忽然發現禮品盒的後面居然還有東西,隨手扒拉了幾下,從後面勾出幾個小巧玲瓏的紙箱子,因爲站得高,所以便沒有接住,小紙箱子從貨架頂上跌了下來,在其中一個民警的肩頭砸了一下,翻出了櫃檯,摔在地板上散開。
包括剛進門的葉青,所有的人都被紙箱裡面甩出來的東西給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