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過後,顧清遠再沒踏進過清薔居,顧錦珠也並不在意,對她來說,素菊遠比顧清遠重要多了。
素菊自那日過後精神振作了許多,但眉宇間還是多了一抹鬱郁之色,平日強顏歡笑,明明是那樣活潑爽辣的女孩子,一夕間似乎褪去了身上的活力,變得沉靜了許多。
她自己倒不覺得什麼,只是旁人看了卻有些難受,顧錦珠卻沒再對她說過什麼,因爲她知道,有些傷口是隻有時間才能癒合的,也許將來離了顧府,在一個新的環境中,素菊才能真正的忘卻放下。
日子一天天的過,眼看離大婚不足五日了,宮裡派了人出來,替她送來了已經繡好的新娘吉服。
那嬤嬤雙手捧着豔紅流金的喜服笑道,“王妃您快些試試吧,若是哪裡不合身,現在還來得及改。”
幾個丫頭將吉服展開,乍一展開的瞬間,所有人眼底都閃過一道驚豔。
豔紅燦燦的宛若天邊的流霞,上面用金銀雙線織就的精美圖案,在燈光下宛若鮮活起來。
芸香她們幾個捧着衣服,動都不敢亂動一下,生平頭一次見到如此美麗的吉服,不愧是宮中出品。
紫鳶忙忙服侍着顧錦珠穿上,大紅的吉服一上身,即使沒上妝,顧錦珠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豔麗的紅色襯得她的臉色皎白如玉,眉目如畫,人就像裹在一團雲霞中一般,她平日穿得素淡,這一身一裝扮,愈發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來,這纔有了一種新娘子般的喜氣。
那嬤嬤圍着她轉了一圈,嘖嘖讚道,“人都說銳王妃好相貌,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老奴走遍這許多官宦人家,沒一家的小姐能賽過王妃的,倒好像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一般,怪不得銳王爺這麼上心,親自送來了王妃的衣裳尺寸,瞧瞧,這吉服多合身,都不用改動了。”
那嬤嬤笑的合不攏嘴,顧錦珠擡了擡袖子,果然這衣裳無論腰身,袖口,裙幅都十分合適,倒是素菊好奇的道,“嬤嬤,您說是銳王親自送去了小姐的尺寸?”
“可不是,”那嬤嬤笑眯眯道,“不光是這吉服的尺寸,連貼身的衣裳帕子王爺都交待了,要用宮裡最軟最滑的錦雲蘿來做,大夥誰不說王爺對王妃真是體貼入微……”
這婆子口無遮攔,竟說她的貼身衣裳銳王都吩咐過了,周圍的丫頭們吃吃笑了起來。
顧錦珠有些臉紅,瞪了她們一眼,忙忙把吉服脫下了。
她沒有在意嬤嬤的話,這段日子,無數人都在她耳邊說銳王如何如何看重她,可她都當作了討好吹捧之辭,她和那銳王見都沒見過幾次,有什麼好上心的?
也就是旁人畏懼銳王聲名,提前趕着討好她罷了。
這樣一想,她又有些意興闌珊,心裡浮起淡淡的澀意。
若論細心,誰又能比得過他?
當初在濱洲生病,他一路細心照料,回府後,更是對她諸般照顧,幾次夜間在書房偶遇,下雨時他將衣服遮在她頭頂,揹着她一路走回。
她到現在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當時的體溫,身下的身子那樣強健有力,讓她前所未有的安心信賴,怕她的鞋踩了水,就送了她一雙防雨鞋,而她後來才知道,那雙鞋子居然是珍貴的貢品。
往事如流水,一點點一滴滴從心頭流過,芸香在旁邊輕道,“小姐,小姐?嬤嬤問你話呢,對吉服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顧錦珠一下子回過神來,忙搖搖頭道,“沒有了,我很滿意,辛苦嬤嬤了。”
她吩咐芸香打賞,那嬤嬤立時滿臉喜色施禮道,“多謝王妃賞賜了,沒什麼事老奴就回去覆命了,鳳冠上因爲還差一顆龍眼東珠,大概明日才能送過來……”
顧錦珠淡淡道,“不礙事。”命素菊送那嬤嬤出去。
芸香和紫鳶小心翼翼的把吉服收了起來,紫鳶摸着那光滑的綢緞愛不釋手的道,“真好,小姐,這好像是宮裡絕品的綢緞雲紋繡,非皇族不能動用,三品以下的妃子都沒資格穿戴,這可是奴婢見過的最漂亮的吉服了。”
“可不是,”芸香也笑道,“出嫁那天,小姐肯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顧錦珠沒有說話,絲毫沒有感染到她們的半分喜氣,嫁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喜歡的,就算打扮的再漂亮又有什麼用!
銳王府送來的東西太多了,珠寶,古玩,珍品字畫,除了一些極珍貴的她收在房裡,剩下的一些都堆在了庫房,芸香和紫鳶每日要大量的時間規置東西,除了這些,王府還送來的許多新鮮的雞鴨魚肉,各種鮮果蔬菜,她的小廚房都堆的滿滿的。
素菊從外面送了那嬤嬤回來,衝她道,“姑娘,銳王府又來送東西了,是幾筐子新鮮的鱖魚,墜兒她們正在外面卸車呢,讓我過來問問,姑娘晚上是想吃清蒸的還是紅燒的?”
顧錦珠合上手中的書道,“隨便吧,別忘了讓墜兒給各院都送一些。”
素菊笑道,“忘不了,墜兒正在分呢,說是一會兒就送過去。”
顧錦珠點了點頭,沒把這件事再放在心上。
銳王府送來的東西太多,她便照例給各院都送一些,尤其是老夫人甄氏那裡和顧清遠處。
雖說上次與顧清遠鬧的不愉快,但他到底是她的父親,名義上的禮節她一樣都不會少,除了姚氏因爲懷孕,她反而沒送過什麼東西,就怕又惹出什麼事。
可沒想到,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到晚間的時候果然就出事了。
一個婆子急急忙忙的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呼喊道,“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夫人流產了……”
什麼?正坐在燈下刺繡的顧錦珠手一抖,針尖就戳進了指頭裡,冒出一滴鮮紅的血珠。
連旁邊伺候的素菊和紫鳶都嚇了一跳,素菊急叫道,“小姐,”上來就要給她擦拭血跡,顧錦珠把她推開,問那婆子道,“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那婆子駭得臉色都發了白,顯見是一路飛奔回來,頭髮都有些散亂了,氣喘吁吁的道,“墜兒……墜兒去送魚,不知怎麼就撞見夫人,也不知是怎麼衝撞了,夫人當下就腹痛不止,擡回院子裡就落了胎,墜兒現在被押在金梧居外頭,說是要被打死呢!”
什麼!顧錦珠驚的站了起來,連兩個丫頭都倒抽了一口冷氣,臉上齊齊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