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站在中庭,望着摺子渝消失的方向,楊浩悵然若失。那種落寞,不是錐心刺骨的痛楚,也不是痛不欲生的悲傷,大概是因爲前世已經經歷了墨顏學姐那種現代式的離合、後世又經歷了羅冬兒那段讓他刻骨銘心的愛情,又或者是因爲他與摺子渝的聚散離合都是那樣的如溪水潺潺,從不曾轟轟烈烈。
感情經歷的磨鍊,已經讓他成熟起來,不再是一個爲了愛情便要死要活的懵懂少年。可是那種傷心和落寞卻是難免的,只是,他有什麼立場挽留子渝呢?
風中癡立半晌,眸中漸凝淚光,就在這時,壁宿風中落葉般飄到了他的身後站定,低聲道:“大人,大家都到齊了。”
楊浩眨眨眼睛,眨去眼中的淚水,再回頭時,已是一副非常平靜的表情:“走!”
在知府衙門後宅內有一處會客的小廳,因爲是知府大人會見親密客人的地方,所以自然不大,十多個人坐下來,已是濟濟一堂。楊浩還未到門口,就聽到裡邊熱鬧紛紛,談笑的聲音迎面而來。他一進去,談笑戛然而止,大家紛紛站了起來,只有李光本稍緩了一步,慢慢站起,向他一笑。
“大家坐,都是自己人,後宅見客,不必拘禮。”
等候他的,是李光本、納木罕、俟斤、木恩、木魁、柯鎮惡、穆清巍、穆羽等人,衆人見了楊浩,都向他抱拳行禮,楊浩臉上露出笑容,含笑致意,走到主位坐下,又向下虛按雙掌,大家這才落坐。
“諸位,這一遭兒銀州吃了咱們的大虧,和吐蕃人的火兒也徹底的被撩撥起來了,沒個三年五載,別想消停下來。這種不同族氏之間的仇恨一旦結下,想要有個了斷更是綿綿無期,那邊的戰火燒得愈烈,咱們就越安全。”
楊浩笑道:“當然,前提是,咱們不能讓他們看出來咱們纔是他們的大威脅,三五年的時間也許還不夠,但是要休養生息、壯大實力,卻也差不多了,等到他們騰出手來的時候,至少咱們自保已不成問題。”
木魁咧嘴笑道:“大人說的是,屬下一向敬重大人的爲人品性,但是……說實話,屬下對大人的行伍功夫卻一直不以爲然,想不到咱們大人用兵如神,指揮調度,決勝千里,銀州李光儼雄崛一方,北拒吐蕃、回訖、契丹,南鎮蚌傲不馴的橫山諸羌,漫說殺死李光儼,就算一口氣連拔五座軍驛,讓李光儼吃這麼大的虧,除了少……除了咱們大人又有哪個?屬下現在對大人真是敬佩的五體投地。”
李光岑呵呵笑道:“木魁啊,你這小子什麼時候學的這麼會說話了,這馬屁拍的清新脫俗,聽來令人耳目一新吶。”
衆人盡皆大笑,木魁卻正色道:“屬下從不恭維人,更不會拍馬屁。木魁所言,句句都是心中所威。”
衆人聽了,又是頻頻點頭,楊浩這一招既有用間、又有用兵、既有正合,又有奇攻,正反陰陽運用之妙,令蘆嶺州以絕對弱勢的兵力,以不可能的手段,造就了一段傳奇,但是現在正是韜光隱晦的時候,這份榮耀卻又對人張揚不得,大家滿心的歡喜無處訴說,聽了木魁所言,人人心有所感,忍不住各抒感慨,一時諛詞如潮,紛至沓來。
楊浩聽的大感吃不消,連忙擺手笑道:“停停停,大家不要再誇了,再這樣誇下去,本官可是連北都找不着了。”
在衆人的鬨笑聲中,楊浩起身拱手說道:“不管多麼妙的計策,都要有最好的戰士去執行,纔有成功的希望。衆將士不畏生死,諸位大人有勇有謀,這纔是咱們成功的關鍵。此事雖是楊某一手操持,但楊某在野離氏部落中舉杯暢飲時,衆將士卻在前方浴血殺敵,這輝煌的戰績,是你們一刀一槍,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要說謝,該是楊某引蘆嶺五萬三千七百六十六名百姓,向你們致謝纔是。”
衆人紛紛拱手還禮,李光本撫須笑道:“大人記的倒清楚,不過現在蘆嶺可不只五萬三千七百六十六人了,大人不在蘆嶺這些天,附近趕來投靠的部落和村寨又有一千一百一十九人,州中百姓新生男女幼兒二十七人,此外,還不不開眼的小賊跑來打動,盡皆被我蘆嶺民壯擒下,打入奴藉,如今不載入戶藉的奴隸也增添了一百多人。”
楊浩聞言大喜,與衆人談笑議論一番,臉色方自一正,說道:“諸位,歡喜的事說完了,好聽的話也說完了,但是有句話,楊某卻得提醒大家。”
衆人見楊浩正容說話,忙也紛紛坐正,肅容聽他講話。
楊浩道:“這一次,銀州吃了咱們一個大虧,而且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咱們在搗鬼,卻在和吐蕃人打得不可開交,不但諸位大人歡喜,我看三軍上下,也是人人開心不已。可是要知道,搗鬼就是搗鬼,用計就是用計,能保一時之勝,卻不能徹底改變敵我之勢。諸葛武侯才真的是用兵如神,可是實力不濟時,還不是被人家追着滿天下的跑?我們若非趁着李光儼輕率離開銀州,而銀州又正與吐蕃人對峙,南線諸驛疏忽大意,怎能輕易得手?”
他沉聲說道:“就是現在,如果銀州揮軍來攻,我們縱挾新勝之銳,能與銀州正面爲敵麼?不能,比起銀州真正的軍力,我們不過是以卵擊石,這就是真正的實力。一旦被人逼到一個死角,我們無法用
計,敵人不會中計的地方,我們就只能靠實力與敵一搏,那時,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神機妙算、用兵如神,都是不堪不擊的,所以,諸位切勿因這一勝而狂妄,我們必須知道,我們的實力還遠遠不及環伺周圍的諸藩,不要說夏州、府州、麟州,就是夏州所轄的一個銀州,也不是我們所能抵敵的。”
“大人教誨的是,卑職謹記於心。”木恩、柯鎮惡等人肅然拱手起立。
楊浩笑笑,說道:“大家坐吧,我只是給大家提個醒兒,諸位都是聰明人,自然一點就懂。”
衆人又自落座,李光岑道:“依大人示下,咱們蘆嶺還該擁有一支足以自保的力量才行。今日大家都在,正好議論一下口以大人所議,我蘆嶺州地處險要,強藩環伺,想要自保,那就得有攻有守,剛柔並濟。所以初步決定,組建三軍。一騎、一步、一衛。
這一騎,以咱們這三千騎兵爲基礎。蘆嶺人力有限、地域有限,所以發展騎兵在精而不在多,三千人的建制保持不變,兵員有子折損時方可補入。三千騎,可以隨着咱們蘆州的發展,逐步發展輕騎、重騎、野戰遊騎各一部。
這一步,則從蘆嶺漢民和山野溝壑間攀附行走如履平地的橫山羌人中招摹,主要負責騎兵發揮不了作用的城池攻守戰、叢林戰、山野戰,以及與騎兵配合步戰。
這一衛,大家也看到了,這一次咱們奇襲銀州子座軍驛,冒充吐蕃人和銀州兵在彼此之間挑起大戰,靠的是騎兵的速度,步兵的戰法,更靠少數身懷絕技,混入軍驛首先控制其烽火臺等重要設施,我們詐城才如此容易,正因爲烽火臺已被我們控制在手裡,我們才能攻城拔寨,以少量兵力連克數座軍驛,而銀州大軍卻毫無察覺。
這些負有特殊使命,並不正面做戰的精銳之士,得有特別的本事,做的是特別的事情,可他們一旦成功,所起的作用,卻不亞於數萬大軍,所以,還要專門成立一衛,大人爲這一衛起了個名字,叫,飛鷹衛,。飛鷹衛將從步卒和騎卒中挑選,人在精而不在多,專門執行特殊使命”飛鷹,與咱們的耳報神,飛羽,直屬於團練使大人統轄……”
楊浩與李光岑商議過的這些事情,顯然李光岑已經過了充份的思考,將來蘆嶺州將根據附近地形和敵我形勢,重點發展什麼軍種,首先發展什麼軍種,隨着軍種的成熟和蘆州財力的充容,再由之衍生些什麼軍種,他都已心中有數。
不月作用的軍隊需要不同的裝備配給,不同的訓練方法,哪些是以現在的蘆嶺實力辦不到的,哪些將領適於統率什麼樣性質的軍隊,他都說的井井有條。就連上次李光儼霧中攻擊楊浩圓陣的驂恥炮,在他未來的規劃中也有涉及,唯一不曾提及的只有水軍。在這種地方養水軍,就算蘆嶺富的流油,實在有錢沒地方花,那也是敗家行爲了。
衆人立即獻計獻策,認真討論起來。楊浩見衆人沒有因爲銀州之勝而狂妄自大,心中甚是賓慰,眼見衆人討論的熱烈,他轉向李光岑低聲問道:“李興的一品弓造的怎麼樣了?”
李光岑欣然笑道:“已經造出了一具,射程真的……真的非常驚人。如今模具俱已成形,再造就快的多了。
不過此弓操作起來還是有些複雜,在馬上使用遠不及用在城池攻守和步卒操作方便,而西北地區,一旦發生戰事,野戰仍是主要途徑,而我軍軍力有限,如果這強弓能再做改進,在馬上使用自如,那麼以少勝多也是輕而星舉。”
楊浩心道:“依稀記得宋朝歷史上有神臂弓,也是西夏人所發明,並獻與宋朝。不知那神臂弓與這一品弓孰高孰下,那弓既是西夏人發明,西夏應該也會造這種弓,但是它對在宋國甚受綺重,而在西夏卻不曾流行,想必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楊浩想起上次見那尚未成形的一品弓零件,一品弓那樣強大的射速射程,既便有機械輔助,單憑手力開得了弓的也是少之又少,看它的零件,似乎與許多強弩相似,也是以鐙蹶張弓弦,在馬上這自然是不方便的。他的心中不由一動,如果有個像放風箏似的搖輪來開弓上弦,是否能省了這個馬上不方便操作的步驟呢?又或者,將張弓的機括想着法子倒着安置,在馬鐙上裝一個東西,腳踩着馬鐙,借那個東西張弓拉弦,這樣腳就不必離開馬鐙了……”
楊浩這些想法,全因後世對機械裝置多少見過一些,所以很快就想到了,但是具體要如何去做,他卻不知道,只是想着回頭去看看李興,把自己的想法說與他聽。李興纔是一個軍工大匠,這弓又是他發明出來的,如果自己的法子可行,對他就是個啓發,如果不可行那就算了,自己本來就是外行,也不怕他笑話。
這廂正想着,卻聽木恩和柯鎮惡爭執起來,兩人都十分認真,爭得面紅耳赤。楊浩忙揚聲問道:“怎麼了?”
柯鎮惡拱手道:“大人,屬下正與木團練爭執這步卒應配備什麼樣的武器。”
“哦?”楊浩一聽甚感興趣,忙道:“不知兩位都有什麼高見,且說來聽聽。”
柯鎮惡道:“在這西北地區,開曠之處甚多,此處步卒,弓弩是必備的遠攻武器,這一點我與木團練並無異議。只是,在此處作戰,就算是步卒,對上敵軍騎兵的機會也非常大,所以
這近戰武器必須得心迎手,方能奏效。”
“唔,有道理啊,怎麼,木團練有不同的想法?”
木恩道:“屬下之意,是效仿朝廷軍隊編制,步卒中十之七八皆爲弓弩手,配腰刀以自保,另配少量長槍手、或着重甲的士兵,以及戰車以撫騎兵衝擊。事實上,屬下以爲在西北之地對抗強敵,仍是以騎對騎的好,步卒主要用來防禦和靠近咱們蘆嶺根基之地配合騎兵作戰,這樣的配置應該可以了。”
楊浩點點頭,轉向柯鎮惡道:“那麼,柯大人又有什麼看法?”
在李光岑方纔初步擬定的未來步騎兩軍將領中,木恩是騎兵統領,而柯鎮惡是步軍統領,他自然不甘被木恩輕視,把他的人馬定位爲只負責守城和爲騎兵打下手的地位,是以漲紅着臉道:“騎兵來去如風行動迅速,尤擅迅速轉移趁步卒大隊調轉不便時,從側翼絞入廝殺,這就像是幾隻狼衝入一羣羊中,你的隊形再密集,一旦被他們迫近,那也只有任人宰殺了。
光憑弓弩,雖可在敵人不曾接近之前給予他們重創,但一旦被他們靠近,可就無計可施了。那少量的槍兵是起不了作用的,如果大量配置槍兵,仍是隻可用來防守,那乾脆固守城池豈不更加妥當,還派出步騎做甚麼?至於重甲兵和車兵,在這種地形下,更是隻可用來防守。
卑職以爲,這樣不妥。”
楊浩笑道:“無妨,現在咱們就是在商議,如有什麼不妥,便當立即改正口你說說,你有什麼看法?”
柯鎮惡精神一振,興奮地道:“陌刀!”
“嗯?”楊浩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得一愣,穆清漩知道自己丈夫不擅言辭,本來她是個婦道人家,雖受楊浩尊重,邀她一起赴會,卻一直坐在那兒不說話,這時卻忍不住替丈夫說道:“大人,我家官人是說,咱們的步卒可以大量配備陌刀。”
楊浩不是個武器迷,只是隱約聽過這陌刀的名聲,這時不便露怯,只得不懂裝懂地點點頭,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裝腔作勢地道:“唔,你說詳細些,大家都來參詳參詳。”
“是!”穆清漩拱拱手,說道:“大人,我柯、穆兩家,祖上都是唐朝的將領,曾任都知兵馬使、都押衙等職,唐亡後中原大亂,方攜家眷遷到西北,這麼些年來,我柯穆兩家雖居偏遠,但是祖上的兵書戰策、行軍調度之法卻是傳了下來,對以步克騎之法,我家官人也略有心得。”
楊浩暗暗點頭,難怪看他夫妻說法不似尋常山寒頭領,原來祖上也是做過大官的,不過這也正常,如今這也雄踞一方的豪傑,哪個沒有淵源,平頭百姓就想一步沖天,像自己這般成爲一方豪傑的,本領還在其次,天時地利人和的作用纔是最大的,可是這樣的機會又有幾人那般幸運?
穆清漩抿了抿嘴脣,本想既把話題談開了,便讓自己丈夫接着說下去,不想她當家作主慣了,柯鎮惡一來是個悶葫蘆性兒,有什麼話本就是茶壺煮餃子,心裡有數說不出來,二來他也習慣了聽媳婦的話,眼見自己娘子開了。,往那兒一坐彷彿沒他什麼事了,笑眯眯的只是看着自己娘子,等着她解說平去。
稍清漩又好氣又好笑,瞪了自己官人一眼,只好接着說道:“陌刀是由漢朝時對抗匈奴騎兵的步軍主力羽林軍中重步兵的斬馬劍演化而來,長刀兩面有刃,重約五十斤上下,柄長足有四尺,唐朝時爲重裝步軍主要配備的近戰武器。
唐軍做戰,諸軍中弓手、弩手、駐隊、戰鋒隊、馬軍、跳蕩、奇兵等各有所司,每當戰鬥展開時候,敵人在一百五十步時候,弩兵開始射擊;敵人在六十步時候,弓箭手開始射箭;敵人攻入二十步時候,弓弩手發箭後執陌刀齊入奮擊,此時縱有奇兵、馬軍、跳蕩軍也是不準輕舉妄動的,全以步卒迎敵。只有步兵戰況不利時,跳蕩、奇兵、馬軍方可迎前敵出擊。
陌刀作爲長柄大刀如牆一般推進絞殺敵軍,敵軍往往在陌刀手的絞殺下人馬俱亡,那時的陌刀手與馬軍、奇兵一樣,都是主攻戰士,盛唐時陌刀陣在戰場上尤其受到重用,誰說步卒就只能用來防守了?”
說到這兒,她又狠狠瞪了木恩一眼,不忿他瞧不起自己官人將要統領的步軍,木恩在女人面前,全無戰場上的兇悍模樣,吃這巾舊不讓鬚眉的美人一瞪,卻只咧嘴一笑,也不分辨。
倒是木魁氣不過,冷哼一聲道:“真是婦人之見,你說的輕巧,鑄一柄陌刀,就需五十斤鋼鐵,上砍人、下砍馬,刃口又極易受損,咱們蘆嶺上哪兒去搞那麼多鋼鐵去鑄造陌刀?”
穆清漩不由一窒,她只負責提出最適宜裝備步軍的武器,至於這武器怎麼搞,那是楊浩該操心的事了,哪輪得到她管,聽木魁說話無禮,穆大姑娘的大小姐脾氣發作,只是當着楊浩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把一雙本來就極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木魁卻不像木恩那般好說話,把一雙牛眼瞪起,毫不畏懼地回瞪着她,只是美人瞪起俏臉十分的耐看,他瞪起眼時卻如廟裡的金剛,橫眉立目的不夠瞧了。
楊浩見他們鬥氣,心中不覺好笑,他也覺得,不能把步卒始終定位於防守上。這不只是從蘆嶺考慮,放眼整個大宋也是如此,如果蘆嶺能發展一種以步卒抗騎兵的成功模式,那對整個大宋都是一
種啓發。宋人對抗周功強敵,最吃虧的一點就是缺乏可以與之抗衡的戰馬,但是如果步卒能抵抗騎兵,雖說想要揮軍主動攻擊,仍然牽涉到戰線拉開,補給不利,調動不如騎兵迅捷等問題,至少比被動防禦要多掌握一些主動。目前宋軍雖也針對騎兵特質發明出了一些武器,但是當下仍以弓弩爲絕對主力,這也註定了他們的軍事戰略從整體上來說只能以防禦爲主。
可是木魁所說又不無道理,鑄造陌刀的成本太高,想要揮動五十斤的大刀連續作戰,對士兵的素質要求也太高,不要說蘆嶺州沒有這個物質基礎和人力基礎,以大宋目前的條件也有些強人所難了。
他沉吟半晌,苦思後來是否有變通的解決辦法,衆人見他皺起眉頭苦苦思索,便都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望着他。苦思半晌,不學無術,但亂七八糟所知頗雜的楊浩終於想到了兩樣東西,他的脣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目光一轉,視線又回到眼前,衆人看他表情,顯然也知道他已有了定計,都滿懷期待地看着他。楊浩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柯團練所言,有理。步卒不可只用來防守,他們也要肩負起進攻的重任。”
柯鎮惡夫婦大喜,不料楊浩話風一轉,又道:“木團練所言也有理,我們沒有那麼多鋼鐵鑄刀,也找不出那麼多使得動五十斤大刀的戰士。在這種地方,行軍趕路頗爲不易,扛着那麼重的刀,走到地方就已累個半死了,還如何作戰殺敵呢?”
柯鎮惡夫婦又是一呆,木恩卻已忍羽主了,詫異道:“那大人之意是?”
楊浩胸有成竹地一笑,道:“陌刀是由斬馬劍發展而來,咱們就不能再發展發展麼?”
在場衆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這位楊大人有了什麼奇思妙想,要把陌刀再發展成什麼玩意兒……
“斬馬劍發展成雙刃長柄的陌刀,依稀還有那麼點模樣,楊大人把陌刀又改成鐮刀了,就那麼彎彎月牙兒似的一片鐵,陌刀的威力還在麼?還能……用來衝鋒殺敵?”
一邊往外走,穆清漩一邊納罕不已地道。
“那不叫鐮刀,楊大人說了,那叫鉤鐮搶”,柯鎮惡抿抿嘴脣,說道:“我覺得可行,可以先打造幾把,同木團練的騎兵對戰試試看。長槍本可拒馬,但是騎兵一旦攻入陣中,長槍的用處就不大了,可大人所說的這鉤鐮槍倒似乎可行,彎刃用來割刀腿,尖刃用來刺殺墮馬之敵,既費不了多少鋼鐵,打造容易,使用其所長也輕便。還有那大斧,儘可用鐵渣劣鋼鑄造,安一個長柄,力大者持之殺策馬之敵,簡直是易如反掌,都不須怎麼訓練。”
穆清漩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道:“那就試試看吧,但願真的有效果。大人的想法實在是太過天馬行空,陌刀……居然讓他改成了鐮刀……”
想到這裡,她忍俊不禁,臉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走了兩步,她忽然察覺有異,扭頭一看柯鎮惡的表情,不禁瞪起俏眼道:“這麼看我幹嘛?”
柯鎮惡趕緊搖頭:“沒啥,沒哈……”
“你……哼!”穆清漩恨得牙根癢癢,在他額頭使勁一點:“該你說話的時候,屁也放不出來,還要老孃替你出頭。我讚一句別的男人,你就吃醋,小心眼的男人,沒出息。”
柯鎮惡跟在她後面,吱吱唔唔地道:“我……我哪有吃醋,我正在想,那大斧鉤鐮槍,該如何配合作線
“喲,還敢騙我,今晚睡地上。”
“沒有沒有,我……我是有點吃醋,不過、不過不是疑心娘子啊,只是……娘子從沒誇獎過我……”
“那就是小心眼了?今晚睡地上!”
“我……”
一對歡喜冤家漸漸行遠,遠遠的還傳來二人拌嘴的聲音。衙門後宅內,送走了各位官員,楊浩默默站了一會兒,臉上輕鬆自若的笑容消失的乾乾淨淨,他輕輕嘆了口氣,轉入一個花廳,小几上還橫亙着那柄青霜劍。黑檀木的劍鞘,外裹蟒皮,鞘口、護環和劍柄式樣古樸,毫無一絲花哨,也無半點裝飾。
楊浩走過去,輕輕拿起那柄青霜劍,走到窗口,迎着陽光一按劍簧“,錚”地一聲,青瑩若霜雪的毫芒映白了他的臉龐。劍在手,那人卻去了何方?
一個女人的幸福,無非是被人珍不珍惜,可我真的不珍惜她麼?男女之間的情傷,就像這鋒刃如霜的長劍,決鬥的是時間,割傷的是彼此。她現在一定很悲傷吧,可我又何嘗不是?我是她的那柄責霜劍,還是她是我的那柄青霜劍?
楊浩悠悠嘆了口氣,喃喃地道:“子渝啊,若我是這青霜劍,你是這包容它的劍鞘,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彼此割傷了?”
楊浩長吁短嘆,話音未落,面如冠玉的呂洞賓突然鬼魅般出現在窗口,笑吟吟地對他道:“嘖嘖嘖,好淫蕩的比喻,果然不愧是我酒色財氣呂洞賓的傳人,你若早早地便入了劍鞘,現在你的劍鞘又怎會跑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