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簌簌,殘破的窗戶透着冷風,夾雜着響馬的唿哨,讓疼痛難忍的何欣儀堅持着沒有睡着。
天陰陰的,任憑外面雜音不斷,何欣儀依然能夠聽到屋內窸窣微小的聲響,她這才漸漸回過神來,恍惚間想起之前她又驚又懼,居然又暈死過去了。
那聲音是劉家嬸孃翻找東西發出的,不大簡陋的房屋內,何欣儀輕輕睜眼,便看到了熠熠生輝的斑斑紅豔,一裘紅色錦袍,一襲清雅嫁衣,還有鑲着金邊的合身錦褲,外加一束紅紋白帶,那不正是劉家嬸孃嘴裡所說的行頭嗎?
看那華貴的樣子,應該與夢境當中那一幕幕脫不開關係。
何欣儀終於確定,“原來夢中那個待嫁的女子就是我,那什麼凌羅郡主就是我!我是真的穿越了!可是,這真的不是夢嗎?”
劉家嬸孃撫摸着那華貴的衣裘,淡淡的說道:“希望那位上將軍就是爲你而來吧,不然,這麼多官軍,來這小村做什麼,唉。”
這話顯然是劉家嬸孃說給她自己聽得,只是,她沒有料想何欣儀根本沒有睡着,反而聽個清清楚楚。
眼看劉家嬸孃就要出門揭露何欣儀的身份,也不知何來的感覺,一種無中生有的力量驅使着何欣儀強忍巨痛,愣是怕了起來。
一雙慘白的手軟軟無力的垂搭在了劉家嬸孃的肩上,讓她一個激靈,怪叫一聲:“哎呀媽呀!鬼啊!”
“是我。”似乎只有出氣的力氣,何欣儀暗暗都佩服這自己,曾經的自己可是一個催促哦無比的女孩子,在這混亂的時代,何來的這種勇氣,竟是戰勝了身體上的痛楚,而那滴滴血花,早已染溼了包裹自己的粗布衣袍。
“你,你要幹嘛!”劉家嬸孃畢竟是鄉下人一個,何曾經歷過這等事件,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形容枯槁,儼如死人,而且一雙慘白的手正撫摸在自己身上,那冰涼的感覺透過衣服清晰的傳遍全身,讓她一陣毛骨悚然。
“劉家嬸孃,請你幫幫我,我真的不能見他!”何欣儀把所有的希望都賭在了劉家嬸孃身上,她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訴說什麼。
這個時候,眼睛無疑成爲了二人交流的最後方式,劉家嬸孃已經從最初的慌亂中清醒過來,畢竟她也是經歷過風雨的女人,也聽說過不少逼親的事實,而眼前的何欣儀,在她眼裡,應該就是因爲逼親的事吧,況且這個女孩身份顯赫,“凌羅郡主啊!”看來也有不少仇家了。
女人總是感性的,在何欣儀那美眸當中,劉家嬸孃分明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當下一陣輕嘆:“傻丫頭,我就幫你一次吧!”
何欣儀微微欠身,想要盡一下應盡的禮數。
但是因爲失血過多,又是弱女子的身體,她再也堅持不住,兩眼驀地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看着散落在地的華麗衣襟,劉家嬸孃輕輕的嘆了口氣,“姑且幫你一回吧,你也不容易啊!”
說起這劉家嬸孃,別看她現在孑然一身,其實她當年也是大家閨秀,只不過是在嫁給遠方的富紳的時候半路遭遇土匪劫持,結果新郎慘死在迎親路上,而劉家嬸孃劉小翠因爲家人拼死護佑僥倖撿回一條命來。
回想自己當年,家破人亡,僅剩了自己
,被村落的好心人收養,最終嫁給了村裡的憨厚漢子劉老實,劉老實對自己很好,但是人太老實死的就早,而劉家嬸孃也不能生育,因此就成了寡婦一個。
說起來,何欣儀與劉小翠的經歷還有幾分相似,唸到都是女人,劉小翠決定豁出去幫何欣儀一把,誰讓這個姑娘看起來是那麼可憐,那麼讓人心疼呢。
匆匆的出門,一陣白光耀眼,劉家嬸孃只聽見耳邊一個軍爺在高吼,“大家都過來,我們將軍有事要講!”
在這兵荒馬亂的歲月,窮苦百姓哪有什麼自主權,在白晃晃的兵刃面前,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幾個老人滿目愁雲,“先是餓狼,又是官軍,到底哪個纔是狼啊!”
劉家嬸孃也在人羣當中,看着那玄墨戰甲的桀驁男子,心中砰然作響:“他就是那姑娘的未婚夫吧,看起來凶神惡煞的,該怎麼辦,賭吧!”
這個時候,一個將官冷掃一下集聚起來的村民們,高聲喊道:“傳雲將軍令,尋找凌羅郡主,相貌柔美,衣着紅色錦袍,年紀十四五左右,如果大家見過,賞金十兩!”
十兩黃金啊!雖然在達官貴人眼裡不算什麼,但在這裡,足足夠全村人過個舒服的冬天了。
村裡的人大都是憨厚的莊家人,沒什麼想法,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都投射向了這個來自城裡的劉家嬸孃。
劉家嬸孃身後正是那三個小拖油瓶丫丫、悠悠,和珊珊,三個小孩子緊緊拽住了她的衣裳,小臉在冷風下凍得通紅,看着那玄墨戰甲的桀驁男子,心中一陣又一陣的不安,但是他們都明白,這個男人是爲他們喜歡的那個“姐姐”而來的。
劉家嬸孃何嘗不能體會大家的心情,但是“做人要厚道!”雖然劉家嬸孃不是大丈夫,但是也不會喂三鬥米折腰的。
清清嗓子,毫不示弱的迎上了那個一言未發男子的冷眸,劉家嬸孃編織出了她這輩子最大的謊話:“將軍要給我們做主啊,前幾天來了一幫土匪,把我們村裡的吃的喝的都搶掠一空,在這裡折騰了幾天,還帶回了一個穿着紅衣的姑娘,他們似乎往山裡跑了,說什麼壓寨夫人什麼的,我們現在連過冬都困難,各位軍爺要開恩啊。”
劉家嬸孃這一哭一鬧,很是奏效,就連她自己都相信自己的謊話是真的,更不用說對事情一概不知的各位軍爺了。
“哭什麼哭!別哭了!”似乎嫌劉家嬸孃太吵,那個喊話的拔出刀來,晃了幾晃,頓時讓劉家嬸孃的哭聲戛然而止。
軍官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身後突然輕飄飄的飛出一錠金子,竟然是價值50兩的金錠子。
那個沉默許久的男人終於說出了此行前來的最後一句話:“我們走!”
不過,他又重新在人羣中仔細的掃視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或許,他在想剛纔那個女子哪兒去了吧,但是想來人家受傷,遭受狼羣襲擊的死傷村民也頗多,還是不多擾民了吧。
山賊,在周邊地區,似乎還有那麼幾家,姑且前去瞧瞧吧。
入夜,勞碌一日的人們終於收拾完了殘破的村落。
幸好,劉家嬸孃的演技爲大家換來了50兩黃金,大家半年之內都能舒舒服服的過一陣子懶漢生活了。
“起來了,喝粥了!”當何欣儀勉力睜開眼睛,自己身上受傷的部位已經被繃帶纏了起來,似乎還塗抹了中藥,而自己的身子雖然虛弱,但是精神卻是好轉多了。
眼前那個怯生生的大女孩正是丫丫,她正端了一碗熱粥,想要喂自己。
心中驀然一暖,“可憐的孩子。”母性的光輝頓時在何欣儀身上展現,“傻孩子,你喝吧,我不餓。”
“不嘛,娘先喝,我吃的飽飽的了。”說完,丫丫爲了證明,還故意挺起小肚皮,拍了幾下,“啪啪”的清脆聲響似乎在證明,真的吃飽了啊。
何欣儀已經三日多沒有進食了,自然也感覺餓了,接過那碗熱氣騰騰的粥,嚼在嘴裡,心中突然泛上了一股酸楚。
在北京的時候,曾幾何時,也有人這般體貼的對過自己,只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該走的都走了,不該走的也散了。
“爲什麼老天還要我活着,還讓我做了什麼郡主,難道嫌對我的折磨還不夠麼。”何欣儀捧着粥,大口大口的吞嚥着,可是,淚水卻情不自禁的留下,心,突然好痛好痛。
“娘,你怎麼了!”一個稚嫩的男生帶着幾分惶恐傳來,原來是悠悠。
滄然跑來的悠悠大聲質問着丫丫,“你欺負娘,對不對!就因爲她不是我們親孃!娘病了,你爲什麼還要欺負她!”
看來是悠悠誤會了丫丫,而這個小男孩倒是還有幾分血性,看到兩個半大孩子開始爭執起來,何欣儀虛弱的笑笑:“不要吵了,是我想到傷心事了。不關丫丫事的,丫丫對我很好!”
悠悠嘟囔幾句,摸摸小光頭,悻悻的出去了,不時的回頭看看,似乎還在懷疑。
看着小男孩這樣關心自己,那般的認真,何欣儀心中對前世的心酸回憶衝散了些許,“或許,活着也是幸福,至少,好久沒有人關心我了。”
看到何欣儀喝完了熱粥,丫丫捏着衣角,似乎還有什麼心事沒有說出來。
成人心智的何欣儀一眼看穿,輕語:“丫丫,怎麼了,有什麼事告訴就說吧。”
丫丫擡起頭,紅撲撲的臉上飛速閃瞬着片片紅暈,小聲的說:“爸爸快回來了,你,你做我們的孃親好不好。”
“啊!”真是童言無忌,何欣儀稍微慌亂了一下,“不會吧,我被救回來難道就是爲了跟素未謀面的孩子們的爸爸成親不成。”
要知道,何欣儀在穿越前還是處子之身,更不用談什麼走近婚姻一說。
懷揣着幾分忐忑,正在猶豫該怎樣回答纔不至於傷害單純的丫丫時。
夢中的景象忽然真實的上演,一柄白羽利箭突然衝破窗戶,直接射在了何欣儀身旁半米處。
下意識的,強烈的危機感讓何欣儀撐起身體,一把拖過丫丫,緊緊擋在了身後,“丫丫,趴下!”
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看過不少武俠片的何欣儀還是猜測到了幾分,無非是仇家找上門來了!
仇家是誰?爲什麼要追殺自己?自己怎麼惹上的仇家?
這一系列問題讓何欣儀已經無法思考,她本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在平淡的生活中來到這不平凡的世界,難道生死,就在一線間又將淪陷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