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墨正聳拉着張臉極不情願的陪靳晨逛街,接到曲子晉的電話猶如撿了莫大的驚喜,以爲曲子晉請他去做客呢,結果……
理想太豐滿,現實太骨感。
沒有邀請,有的只是曲子晉劈頭蓋臉丟過來的命令,“給我定位柳絮的手機。”
言墨愣了下,有些不解,兩人好的不是如膠似漆形影不離麼,找人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還用得着大動干戈的定位?
“你們兩口子怎麼了?”才問了一句,就被曲子晉冷聲打斷,“三分鐘之內回消息,不然明天就是你的婚禮,加葬禮。”
言墨立即蔫了,肚子裡有再多的疑問都不敢問了,忙給手下打了電話,一溜煙的吩咐下去,還用了加急二字。
吩咐完等迴音時,言墨低頭專心琢磨是怎麼個狀況,沒注意靳晨的招手,結果給曲子晉彙報完地址後,一扭頭,人不見了,當即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撥了號碼出去。
他現在被靳晨折磨怕了。也不知靳晨抽的哪門風,一不高興就跑去自家老爺子那裡告狀,當然最後倒黴的,無一例外都是他。
所以這段時間,對於靳晨,他是有求必應,可一不留神,還是沒看住人。
“喂,晨晨,你在哪兒呢?”言墨用了平生最溫柔最溫柔的語調開口,心裡卻噁心的不行。
不就酒醉後不小心睡了一晚,這在年輕男女之間再正常不過,然靳晨非纏着他負責,自家老爺子也逼他。
照他們這麼說,睡個女人都得負責,那他就算有十副身體也負責不過來呀!
“往沁園趕呢。”靳晨的聲音很輕,很淡,殺傷力卻十足。
沁園是自家老爺子住的地方,言墨當然不能讓靳晨安全抵達。
“晨晨,我錯了,你調轉車頭回來吧。”言墨柔聲誘哄着,“只要你肯回來,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滴淚,他堂堂一七尺男兒,卻要低聲下氣跟一個女人道歉,更關鍵的是,他就接了個電話,錯哪兒了。
“什麼都答應?”靳晨確認了一遍。
“什麼都答應。”言墨重複了一遍,心卻更痛了,火辣辣的痛。
雖然他跟曲子辰處境類似,但曲子辰是心甘情願滿心歡喜被陳潔壓制,他則完全是心不甘情不願啊。
什麼叫差距,這就叫差距。
“好吧,你在原地等我,我這就原路返回。”沉默良久,靳晨輕飄飄的聲音傳來。
言墨感激涕零的迭聲應着,“好,好。”就差抹兩把辛酸淚了。
掛斷電話後,言墨氣急敗壞的戳着手機屏幕,上面赫然是曲子晉的頭像,“都怪你,沒事給我打什麼電話,害我連男人的自尊都沒了。”
“你們兩口子那點破事,我纔不感興趣呢。”
不是轉彎的路口,曲子晉卻強硬的調轉車頭,往來時的方向駛去,一路惹得不少鳴笛聲,曲子晉視而不見。
去老宅,與回家的方向相反。
家?提起這個字眼,曲子晉冷笑了下。他把那兒當家,可柳絮呢?
曲家老宅,柳絮將事情經過簡單的跟曲震和秦映芝說了下,兩人皆是一驚,眼底有着濃濃的不可思議。
末了秦映芝牽過柳絮的手,“你這孩子,怎麼能……”說到一半忽然說不下去了,曲子晉執拗起來誰都攔不住,柳絮這孩子,也是爲了秦晉好。
“爸媽,我現在該怎麼辦?子晉他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道我在這兒了。”柳絮跟砂鍋上的螞蟻似的,急得團團轉。
“丫頭別怕,有我這個當爹的在,他不敢把你怎麼樣。”曲震出聲安慰,示意柳絮別擔心。
可柳絮卻更加焦心了,曲震是個急脾氣的人,正面跟氣頭上的曲子晉對上,不打起來就算好的了。
說曹操曹操到,樓下傳來汽車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光聽聲音,都知道車開的有多猛。
柳絮半蹲着往下看了眼,曲子晉正從車上下來,身形頎長,身姿挺拔,眉目一如既往的俊朗,卻帶着股殺氣。
猛一對上那諱莫如深的瞳孔,柳絮跟受了驚的兔子瞬間縮了回來,末了又看過去,卻見曲子晉已經停下腳步,仰着頭看向她,眉目沉沉,即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即便此刻陽光普照,柳絮依舊感受到了森森寒意。
她前腳纔到,曲子晉後腳就追了過來,他是飛過來的,這麼快。
很不爭氣的縮了縮肩膀,柳絮收回視線看向曲震和秦映芝兩人,用眼神詢問着她該怎麼辦。
“你現在這兒呆着,我下去勸勸。”秦映芝皺眉,心下卻對能不能勸動曲子晉沒譜。
“是你自己下來,還是我上去,親自請你?”秦映芝還沒下樓,幽寒如冰的聲音自樓下傳來,一字一頓,好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眨巴着大眼睛,柳絮緊咬着脣,輕輕的搖了搖頭。
見柳絮拒絕,曲子晉瞳孔一縮,眼神驟然冷了幾分,大步流星朝屋內走去。
上階梯時,碰上正要下樓的秦映芝,“子晉,與孫氏合作柳絮沒提前跟你打招呼,是她的不對。可你仔細想想,她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好。”
“媽,她是我的老婆,我會親自管教,不用您費心。”曲子晉的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話落越過秦映芝繼續上樓。
曲子晉無情起來,真叫人膽寒,秦映芝盯着他肅殺又有些蕭索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
柳絮躲在角落,曲子晉一眼就看到了她,目光倏的射了過去,身前卻擋了個人。
近在咫尺,柳絮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曲子晉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冷意,衝他甜甜的笑了笑,見那張冷臉無動於衷,面無表情,瞳眸裡的星光一點點的黯淡下來,默默將腦袋埋進膝蓋中,就好像蝸牛,遇到危險時將身體縮回厚厚的殼中。
“瞪什麼瞪?臭小子,我告訴那你,今天有我在,你別對丫頭怎麼樣。”到底吃叱吒商場多年的風雲人物,曲震開啓了吼功,氣場無人能敵。
曲子晉卻絲毫不畏懼,甚至連眉毛都沒皺一下,薄脣噙着抹笑,出口的聲音卻帶了逼人的寒氣,“讓,還是不讓?”
曲震挺胸直腰,鼻孔喘着粗氣,“不讓,死也不讓。”
斂了脣畔的弧度,曲子晉不再廢話,活動着十根手指,曲震眼睛都瞪大了,“我是生你養你的爹,你居然敢對我動手!”
秦映芝也嚇了一跳,失了一貫的風度,驚聲提醒道,“子晉,他可是親生父親。”
曲子晉沒有進一步動作,目光從始至終都絞着柳絮沒挪開過,“我再說一遍,是自己過來,還是我親自請你?”
柳絮猛然擡頭,睜着渾圓的眼睛,裡面裝滿了無措,好似在森林迷失了方向的小鹿,貝齒緊咬着嬌嫩的脣瓣。
盯着曲子晉看了會兒,但見他不耐煩的活動着手指,似乎隨時會對曲震動手,柳絮慢動作的站起身來,以龜速朝着曲子晉挪去。
“丫頭,你給我站在原地別動,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能奈我……”剩下最後一個字還沒吐完,人已經四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叫喚着。
“弒父啦,弒父啦……”
見狀,秦映芝忙小跑着過來扶曲震起來,可曲震卻不肯起來,還不停嚷嚷着。
秦映芝看的無語,平時那麼嚴肅的一個人,臨到老了居然還玩童心未泯這套把戲來了,目光掃了曲子晉和柳絮所在的方向一眼,頓時驚呼出聲,“子晉,你冷靜點,千萬別亂來。”
躺了半天沒看見效果,曲震身手敏捷的翻身坐起來,瞧見這邊一幕,差點沒嚇出心臟病來。
只見曲子晉將柳絮抵在齊腰高的欄杆上,高大的身軀不斷往前傾,兩個人的身體緊密貼在一起,這樣一來,柳絮不得不後仰,然整個身體除了曲子晉,再沒有絲毫支撐點,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柳絮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扭頭往後看了眼,頓時嚇得閉起了眼睛,纖弱的身子跟着晃了幾晃,伸手想抓住曲子晉的衣角,卻被他的大掌輕而易舉的隔開。
使勁的吞着口水,柳絮艱難啓脣,打着商量,“子晉,有話我們可以好好談,這兒太危險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脣畔綻出一抹驚豔的笑容,曲子晉冰冷的手輕撫着柳絮的臉,貼近柳絮的脣低喃道,“危險麼?”
不等柳絮回答繼續道,“我覺得挺好,縱身一躍,就聽體會到從天堂跌落至地獄的感覺。”
明明說着可怕的字眼,可偏偏,那張猶如歐洲古老貴族的俊臉,卻掛着與幽冷語調極度不符的,魅惑人心的笑容。
緊扣着欄杆的手在發抖,而曲子晉的身體還在不斷向前傾,柳絮感覺自己的腰肢快要斷了,整個身體搖搖欲墜,不自覺的晃悠着。
“知道嗎,在得知你欺騙我的那一刻,我就是這種感覺。”曲子晉脣瓣溢出的音節很輕,柳絮卻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陣清風拂過,吹散了柳絮一頭半長的髮絲,露出光潔的額頭,渾圓的大眼睛裡,閃着層朦朧的水霧。
“我……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故意也好,無意也罷,對我來說,騙了就是騙了。”曲子晉淡聲說着,過去總會溫柔凝視柳絮的黑眸,此刻卻一片平靜,連半分波瀾都沒有。
柳絮忽然不知道再說什麼了,是啊,欺騙就是欺騙,你認爲是善意的謊言,對施加的人而言,卻未必是。